这声音听上去相当古怪,似远似近,辨不出来源,似虚似实,却又字字清晰,众人悚然大惊,纷纷转头张望,唯见山林茫茫。
“在那儿!”天门派的孟思凡指向远处,他虽被毒瞎了一眼,视力却依旧敏锐,只见高处的枯瘦树梢上立着个模糊的人影,望不清具体形貌,声线倒不陌生。
沈知言不禁蹙眉:“……青遥?”
“什么好戏?”旁边人高嚷着盖过了他的声音,“不是说了放我们走吗?魔教果真毫无信义可言!”
“放过你们?”尹怀殊轻笑了声,“倘若没有左护法这一番用心表演,怎么将你们全引上山来?此处,才是为你们准备的坟墓。”
众江湖人脸色骤变,再度怀疑地看向戚朝夕。
戚朝夕也是一笑,道:“尹怀殊,与其在我身上下功夫挑拨离间,倒不如来聊聊你这右护法的位子是怎么坐上的?”
他根本不给尹怀殊回应的机会,直接说了下去:“易卜之一死,右护法之位空悬,你少了最大的威胁,却也失去了仅有的倚仗,四堂主中无论资历还是武功,都轮不到你来坐这个位子,唯一的可能就是你转而投靠了老教主。”
“可既然我的身份已暴露于教中,老教主如今的情形恐怕相当不妙,甚至已经死了,而一旦少主裴照掌权,你就毫无价值,加之站错了队,他必定不会留你,这次是你最后的机会,拿我的人头回去交差,否则你和你妹妹就是死路一条。”
戚朝夕话音一顿,没听到回应,便笑道:“我猜对了吗?”
沈知言闻言,惊诧地望着远处那模糊人影。
“少主慧眼识人,对我兄妹二人多有青睐,左护法不必担忧,你此番助我除去这些正道,回教后我自然会为你请赏。”尹怀殊的语气平静。
“青睐?”戚朝夕琢磨着这个词,“你将你妹妹献给了裴照?那她可是生不如死了。”
尹怀殊一时未答,他便故意道:“不过她一个瞎子,活着也是多余,恭喜,你终于下定决心甩开这个累赘了。”
江离忍不住瞧了戚朝夕一眼,对方冲他安抚一笑,示意他先听下去。
“戚朝夕,”果然,尹怀殊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已阴冷了下来,“这是你自己找死。”
戚朝夕大笑起来,牵扯得锁骨伤口一阵阵抽痛:“尹护法,不谈为我请赏了吗?”
“我会亲手把你的头砍下来,拿去请赏。”
戚朝夕环顾一圈,愈发觉得不对劲:“迟迟不动手,你在等什么?”
尹怀殊“呵”了一声,反而道:“不好奇为什么选这里做你们的坟墓吗?”
众江湖人更加迷惑。
“他选的地方?不是我们自己追来的吗?”
“戚朝夕到底有没有和他串通,若不是,那怎么说是他选的?”
有人耐不住了,大声发问:“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什么意思?!”
“那毒雾效用不佳,山地又开阔,不多时便散净了,你们吸入后虽瘫软无力,但一个时辰内便会自行恢复,这么明显的事情,你们能察觉,难道我会不知道?我会愚蠢到以为只用毒雾就能毫不费力地解决掉你们所有人?”
“我是放你们走了,可前路有严瀚堂主带人阻拦,后方有我,你们除了上山等待恢复,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路上施展轻功会消耗你们恢复的力量,等你们到了山上,体力耗竭,自以为脱离险境,放松了警惕,不正是落入陷阱的大好时机吗?”
众江湖人立刻戒备起来,四下搜寻,试图捕捉枯草地上、枫叶林中形似陷阱的痕迹。江离同样迅速环顾,却一无所获地收回目光,纳闷地与戚朝夕对视了一眼。
尹怀殊所言虽有道理,可这偌大山林,他如何能料到戚朝夕和江离选择暂避的地点,并提前布下陷阱?
“故弄玄虚!”孟思凡恨声冷哼,记着自己的瞎眼之仇,又一次抓过旁边人的弓箭,无需瞄准,运足了劲力,拉满射出,箭矢一闪,朝那模糊人影电也似的飞掠而去!
沈知言一惊,阻拦不及,却见箭矢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那道人影,人影翻飞,顺箭势飘落下坠,竟只是一件衣袍!
众江湖人大惊。
“怎么会?!”江兰泽用力眨了眨眼,“我刚才分明看到是个人站在那儿!”
“小小伎俩,吸引你们的注意罢了。”
尹怀殊的声音再度响起,愈发虚幻难辨,幽然回荡在这片火红枫林间,如同徘徊不散的鬼魅。
众江湖人不由得慌了神,彻底失了方向,戚朝夕也敛去笑意,正要出言试探,只听尹怀殊又道:
“我猜你们现在想问,为什么我要花费口舌给你们解释这些……”
这时,忽而有人喃喃出声:“好香啊……”
“这是什么味道?”
“马上入冬了,山上还有花开吗?”
伴随接连响起的话音,戚朝夕也嗅见了一缕暗香,沁人肺腑,他心中一凛,提声喝道:“他在扰乱心神,不要听他的声音!”
然而晚了,众江湖人的神情痴然,双目失神,一个个的恍惚起来,先后陷入了浑噩,无法再去理解他的话语。
尹怀殊仍在继续:“……时候到了,这才叫不费吹灰之力。”
那暗香随之浓郁,令人昏沉欲醉,戚朝夕强撑着最后一丝清醒,忍着犹在作痛的伤,捏过了江离的下巴,与他四目相对,凑近低语:“记得叫我的名字。”
江离未及反应,只觉戚朝夕的眸中卷起了漩涡,仿佛摄人心魂,一切景物声响远去,萦绕在鼻端的香气骤然浓烈,简直要透入肌骨,再一眨眼,他陷入一片黑暗,周身一丝光亮也无。
一股焦急慌乱无端升起,江离孤身处在这极致的黑暗里,伸出手去,竟碰到了一堵冰冷石墙。
他心头一震,紧接着隐约听到了山谷中的厮杀声,而石室空阔,回荡着他急促起来的呼吸声。
“不要!”他扑上前,拼命地捶打石墙,“我不要躲在这里!”
“娘——!放我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石墙纹丝不动,而他用尽了力气,只换得双手破裂出血,连嗓音也嘶哑。
他将头抵上石墙,脱力跪倒,只剩死寂的绝望。
……又仿佛遗忘了什么。
江离缓缓抬头,入目只有无尽黑暗,可他像被蛊惑着,试探地开了口:“……戚朝夕?”
这名字被石室幽幽撞回,心却突兀一跳,有什么游丝般地在脑海晃过,抓捞不住,异样感却渐渐清晰。
江离扶着墙站起身,迷茫四望,提声道:“戚朝夕?”
这次不是空荡,回答他的竟是一声凄厉痛苦的惨叫。
他猛地转过身,撞进了一片白光里,待双目适应,看清眼前画面后,不禁被骇得退了几步。
只见山顶的重重殿阁前,般若教众黑压压地围站一片,神情各异,全都仰头凝视着前方。
那里矗立着三道朱红拱门,最里层的拱门顶端钉着一个中年男人,铁钉穿透了他的琵琶骨,他全身骨头似乎都被折断了,手足绵软地垂着,数不清的乌鸦纷飞环绕在周围,啄食着男人被开肠破肚的胸腹,血块与碎肉掉落,黏腻猩红,而男人竟还活着,双目暴凸,断断续续地发出不似人的惨叫。
江离强忍住胃里的翻腾,移开眼去,忽然注意到教众最前方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垂下了头,胸膛剧烈起伏着,像在竭力克制干呕,他用力闭上了眼,神情恐惧痛苦。
眉目之间,依稀能辨认出戚朝夕的影子。
不待江离反应过来,男孩旁边的女人俯身将他紧紧抱住了,她用自己身躯挡住了前方的可怖景象,搂着男孩的头,替他捂住了耳朵。
“不要看了,不要看了!不要怕,有娘在,谁也不敢罚你!”女人的侧脸秀丽,泪水无声滑落,“好孩子,是娘对不起你……是娘对不起你……”
只是一晃,男孩身形拉长,成了跪坐着的青年,方才的女人靠在他怀中,伸手反复抚摸着他的面颊,鲜血不断从她含笑的唇角溢出,她盯着青年的眼神逐渐涣散,还固执地开口:“秋白,你看,我们的儿子都长这么大了……”
“想想你刚生下来的时候,那么小的一团,哭声也不响,后山的小狼崽子都比你结实,般若教又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娘原以为你在这教中活不下来,才给你取名朝夕,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奢望太多。可没想到你长大了,长得这样高,又俊俏,又聪明……”
“娘就不甘心让你被困在这魔窟了……”
女人的声音渐渐弱了,手摔落下来,衣襟上血红一片。
青年僵硬地跪坐在原处,仍旧抱着她,低着头,没有动作,也没有声息,似乎跟着一齐死去了。
江离的心一下揪紧,大声喊道:“戚朝夕!”
“……”青年动了动,缓慢转过头来,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茫然无措。
尽管脑海一片浑噩,无法搞清眼前情况,但刹那间他什么也顾不得了,江离朝戚朝夕大步跑去,扑上前,用尽全力地抱住了他。
撞上温暖身躯的瞬间,仿佛有无形屏障破碎,混乱嘈杂的声音一股脑涌进了耳中,江离睁开眼,看到了火红的枫叶林。
“这是……”江离逐渐清醒,才想起来这是何时何地。
被他抱住的身躯在急促喘息,如同刚从梦魇中挣脱,戚朝夕抬起手,几乎恶狠狠地把他勒在怀中,下巴紧贴他的额角。
“是媚术,”戚朝夕终于缓过来气,“能动摇心神,使人陷入幻觉,甚至可以扭曲记忆,方才我们中了招,被困在了属于各自最痛苦的记忆中。”
“最痛苦……”江离微微一愣,没问下去,转而将掌心贴上他的脊背,轻轻拍了拍,算作一个小小的安慰。
那触感像被只小狼崽轻轻舔了一下伤口,戚朝夕忍不住笑了,蹭了蹭江离的额发,彻底平复了过来,解释道:“幻觉之所以难以挣脱,是因为记忆中的场景太过逼真,所以我匆忙给你种下了暗示,将我们的幻觉连接在了一起,当两人的记忆都出现异样时,幻觉自然就被打破了。”
“明白了。”江离转头看向周围,红叶枫林圈着的枯黄草地上,其他江湖人姿态各异,皆是痛苦万分,或倒在地上惨叫打滚,仿佛被火灼烧,或跌跪颤抖,求饶不止,或失声痛哭,肝肠寸断。
人世间的悲辛痛苦,仿佛全被融聚一炉。
尹怀殊的声音依旧回荡着,因为无人与他交谈,他在反复地念着一首诗: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分明是情深意重的诗句,可他腔调古怪,硬是念出了一股冷淡讽刺的意味。
江离无暇多思,有些着急:“要怎么唤醒他们?”
“外力无法强行破解媚术,只要打断尹怀殊,他们不久便能自行清醒。”
“可我们连他在哪儿都不确定。”
“不会太远,也不难对付。”确定了对方的招数,戚朝夕顿时有了把握,“施展媚术的方式很多,四目直视是最有效的,像我刚才对你做的那样,以声音施展则要求倾听者全神贯注,还需要时间潜移默化,这正是他一直和我们交谈的原因,而这种大范围的制造幻觉超出了尹怀殊的能力,他身旁一定有人协助,但般若教的主力不在,否则他们自己也会陷入媚术。”
江离点了头:“那我们尽快。”
戚朝夕道:“先找沈二公子,我的剑还在他手上。”
说定便动,他们绕过满地挣扎哭泣的江湖人,在一树炽烈红枫下找到了一身青袍的沈知言。戚朝夕的佩剑掉落在他脚边,他闭目静立,手掌虚握,仿佛拿着什么珍贵东西,显然也陷入了幻觉中,可他的神色安宁,唇边竟还有一丝温柔笑意。
江离诧异地看向戚朝夕:“他看到的记忆和别人不同?”
戚朝夕若有所思,忽然偏了下头,道:“你仔细听。”
为了避免再次中招,江离一直刻意忽略着林中声响,闻言他沉心静气,凝神倾听,居然听见了一线笛声,被掩盖在尹怀殊念诗的声音下,似有若无。
“是协助尹怀殊施展媚术的人,终于露出马脚了。”戚朝夕笑了一声,捡起了剑,然后意味深长地瞧了沈知言一眼,“我们退开些,装作还没挣脱幻觉,先等等看。”
江离似乎明白了什么,跟着倒退回了原地,望了含笑静立的沈知言一眼。
他低头打量着手中圆滚滚的胖肚瓷瓶,里面蓝莹莹的液体微微荡漾,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真要送给我吗?”
正值黄昏,青山派敲起晚钟,一声声悠扬传来,夕阳的光透过窗落入,映得眼前人的面容暖融融的。
青遥不免好笑起来:“浣衣洗血用的小玩意,又不贵重,至于这么高兴吗?”
沈知言压紧瓶塞,握在掌心,道:“你不是研究了许久才制出这一瓶,怎么不贵重?”
“不是研究,是在回想。”青遥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这东西我从前一定常配,太熟悉了,而且总觉得如果不把血处理干净,是会要了命的。”
“你能想起些东西了?”
青遥苦思冥想了半晌,终是摇了摇头:“不行,什么也记不起来。”他看向沈知言,又笑道,“你这个样子,究竟是希望我想起来,还是希望我永远想不起来?”
“我自然希望你早日记起往事,不再为此烦恼了。”沈知言立即解释,可顿了顿,他瞧着青遥的神色,又补充道,“但若是一直想不起来,也不要紧。”
青遥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眼神渐而促狭。
沈知言避开他的眼神,忙转了话题:“我看你闷得无聊,刚巧最近门派无事,过两日我陪你下山转转,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青遥却不打算这么放过他,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沈知言被问得不自在,只道:“这样不好吗?”
“那说不准,得看是哪种好。”
沈知言一时语塞,可青遥也不再开口,只盯着他,打定主意要等个回答,他心跳渐快,愈发不敢直视对方,良久,才低声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青遥忍不住轻声笑了,想说些什么,搜肠刮肚,竟也难开口。
两人相对,都不知该如何为继,静了片刻。
最终,青遥定了定神,故意道:“我念得书少,你这样讲,我听不明白。”
“这……”沈知言彻底没了法子,更直白的话根本滚不到舌尖,开不了口,一抬眼撞上对方满眼笑意,跟着无奈笑了,“青遥,别捉弄我了。”
他一向内敛守礼,这般剖白心意已属难得,青遥心满意足,便放过他了,只是嘴上不饶人:“你看你,哪里还像外人眼里的沈二公子,傻兮兮的。”
沈知言只是笑,然而见青遥转过身,往外走去,窗外的残阳已尽,天色跟着暗了,对方的身影即将没入夜色之中。
他的心骤然收紧,一股难以名状的慌张涌上,他急忙追去,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
“不要走!”
对方的手冰凉,像是被风吹久了,微微一动,终是没有抽走。
沈知言心乱如麻,没由来的悲伤几乎灭顶,他掀起眼帘,青遥表情复杂地盯着他。
沈知言朝他笑了笑,又实在压抑不住满腔酸涩,一把将他紧紧抱住了,思绪混乱,却脱口而出:“我爱你。”
“……”青遥一动不动,任由他抱,开口时声音虚幻,“记得我们初见,还有在青山派的日子吗?”
随着话音,一幕幕画面不由自主地浮现于脑海,清晰如昨:
初遇时他于昏暗山洞中睁开眼,那人靠坐在洞口,半身浸了橘黄余晖;山路上石阶漫长,他负伤走得艰难,又不肯让人背着,那人只好扶着他慢慢地走,问起名字身份全不记得,让他随便称呼,他抬头望见青山层叠,云雾遥遥,说我便叫你青遥,那人忽地一笑,说这像个姑娘名字,而他对着那带笑的侧脸,心头悸动;还有在青山派相处的日夜点滴,以及他最逾矩时,见那人满臂伤痕,心疼难忍,落在了鬓边的吻。
青遥冰冷的手按在他的额心,声音幽如鬼魅:“忘了吧。”
一瞬间他听到有笛声猛然拔高,他脑海翻腾,如同一阵飓风袭来,掀起巨浪将记忆冲击得零落破碎,一地狼藉,那些片段画面疯狂闪过,浮现又沉没,鲜明的依次黯淡,清晰的逐个扭曲。
——他在昏暗的山洞中睁开眼,夕阳映照,洞口空空如也。
“不要!”沈知言攥住对方的手腕,想要移开按在额心的手,然而对方袖口透着一股甜腻香气,将他的气力抽离,他没能拉开那只手分毫,反让自己虚软地半跪于地。
——他独自走在漫长山路石阶上,因负伤而艰难缓慢,不得不停下歇息,抬头望去,青山层叠,云雾遥遥。
“青遥,你不能……”沈知言神识恍惚,死死抓着那只手,悲哀至极,话不成句。
那只手的凉意几乎透入他的脑中,伴随着凄厉笛音响起的,还有一声叹息:“忍一忍吧,忘了,就不会再痛苦了。”
他还欲挣扎,脑海不受控制地掠过他在门派中的日夜点滴,读书练剑,一如之前平淡度过的二十余年。
他想要抓住什么,然而一切皆在淡去……
正在这时,骤然一声闷响,沈知言额上一轻,按于其上的手消失了,他身形一歪,险些栽倒,好在及时伸手撑地。脑内仍然翻涌不止,他不得不捂着头,抬眼看去,竟是江离站在身前,反手挥剑,劈得一个吹笛的少年惊慌闪避。
那吹笛少年口中急道:“护法,您没事吧?”
沈知言随之看去,只见尹怀殊跌跪在地,捂着胸口一阵低咳,脸色发白,似乎被一脚正踹中要害。
沈知言只觉头脑昏涨欲裂,神智尚未清明,瞧了好一会儿,方不确定道:“……青遥?”
“啧,就差一点。”尹怀殊脸色更差,转而盯着缓步走来的戚朝夕,喝道,“白露!”
吹笛少年应了一声,在躲闪间隙横笛凑到唇边,一声尖锐急促的笛声顿时破空。
笛声落,引得一片破风声起,连江离也刹住脚步,仰头望去,密密麻麻的箭矢蔽空射来,仿佛黑云倾堕。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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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第七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