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时天已黑了,戚朝夕还记着江离背上挨了那黑蛇的一记,终究不放心,将他放在床榻上,正人君子似的默念了一声心无旁骛,解开了他的衣裳,轻轻地翻过了身。
少年的身形虽纤瘦单薄,却隐含了一股坚韧的力量感,肤色白皙,便衬得后背那一大块淤血愈发狰狞。
“就知道你嘴里没实话。”戚朝夕摇了摇头,伸手在昏睡得毫无知觉的江离脸上捏了一下,算作惩罚,然后转去行囊里拿了药膏,先倒在掌心捂热了,才慢慢地涂在他背上。
上过药后,戚朝夕将他翻回身,还顺手解散了江离束起的头发,以指为梳地理了几下,却忽然发现他的鬓边多出了一缕白发,变化几乎就发生在眨眼之间,刺目得不容置疑。
尽管江离安稳地睡过去了,但《长生诀》仍在一刻不停地侵蚀这具身体。
戚朝夕静默着,手指顿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下滑,虚停在了江离的丹田上方,他似乎在迟疑,内力慢慢凝聚于掌心,像要朝丹田按下,微微一动却牵扯了手腕上的伤,不由得一抖,内力便散了。戚朝夕怔了一下,随即苦笑出声,他为江离盖好了被子,起身在房中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然后坐在桌旁将自己身上的大小伤口处理了。
没过多久,虚谷老人和江兰泽也回到了客栈,他们匆匆地推门进来,神色微妙。不待他问,江兰泽张口便道:“戚大侠,你绝对猜不到断崖下面发生了什么!那个七杀门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正巧在那山坳里,不知道有没有瞧见不疑剑掉下来,但他们跟般若教那帮人打了一架,估计也猜到了这地方有东西,立马派人将周围都封锁起来了。”
这确实出乎了戚朝夕的意料:“般若教肯就此放弃?”
“七杀门那边近百人呢,般若教总共也就十几个,又跟我们在山洞里耗了那么久,怎么打得过,不甘心也只能先撤了。”
戚朝夕一时没有接话,陷入了思索。
江兰泽看着他,又道:“戚大侠,七杀门人数众多,不疑剑就算掉到犄角旮旯里,被搜出来也用不了几天,而我们只有四个人,根本阻止不了他们。”
戚朝夕听出他话外有话,笑道:“那少庄主有什么主意?”
“我们去找沈二哥帮忙吧。”江兰泽试探道,“青山派与归云一向交好,况且是为了避免不疑剑落入魔教手中,他肯定会答应的。”
戚朝夕笑意不减:“少庄主也知道青山派人多势众,沈二公子若是对不疑剑毫无兴趣,就不会在平川镇逗留这么久了。”
“不疑剑和《长生诀》本就是江湖上人人向往的传说,如今又有起死回生的传言,会感兴趣也不奇怪,而且镇上那么多侠客,照你的意思,难道他们都是不顾江湖道义廉耻,一见到不疑剑就想私吞的人吗?那样还算什么侠……”江兰泽越说声音越小。
戚朝夕并不反驳,转向了虚谷老人:“前辈觉得如何?”
“未必妥当,但此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虚谷老人道。
戚朝夕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向床上的江离:“等他醒了再决定吧。”
翌日,直到将近正午,江离才缓缓转醒。
他的精神不错,气色也如常,除了鬓边新添了一缕白发,看上去与往日别无二致。见他坐起身,戚朝夕还是忍不住想扶一把,江离却摇头拒绝了,一双眼直盯在戚朝夕裹了绷带的手腕上,低声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戚朝夕一抬腕躲开了他伸来的手,笑得漫不经心:“这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还好奇你的牙印?”
“我给你换药。”江离掀被下床,去行囊里找出了药瓶。
实在拗不过他,戚朝夕只好在桌旁坐下,妥协地将手臂递了过去。江离轻轻地将绷带揭开,露出的仍是肉红色的伤疤,尚未结痂,显然伤得不轻,何况右腕还是习武之人严防的经脉要害。他抬眼看着戚朝夕,问道:“疼吗?”
自从年纪渐长、娘亲自尽后,他就再没被这么珍而重之地问过,戚朝夕心头顿时软得一塌糊涂,装模做样地想了想,才道:“有那么一点儿疼,不如你亲一下试试,说不定就好了。”
他本想逗江离笑,可江离垂下了眼,一言不发地握着他的手,低头亲吻他的伤疤。那触感是柔软的,微有些痒痛,连带着心脏也变得酸胀,戚朝夕面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反手抬起江离的下巴,倾身吻住了他。
一吻浅尝辄止,戚朝夕在呼吸可触的距离下,不自觉地温柔了声音:“好了,现在一点儿都不疼了。”
江离定定瞧着他,又转开视线,小心地为他上了药,将手腕重新包扎好了。
“你先吃点东西吧。”戚朝夕站起身招呼伙计。饭菜是早就吩咐下的,一直备在后厨温着,不一会儿就送了上来,温度正合宜。
戚朝夕一手随意支着下巴,颇有兴致地盯着江离吃饭,却见他舀了一勺粥,先往自己这边递来,便道:“我吃过了。”
江离不做声,又往前一点,把那勺粥递到了他唇边。
戚朝夕不由得笑起来,低头吃了,于是两人你一勺我一勺地用起了饭。
戚朝夕知道江离是对咬伤了自己的事耿耿于怀,一时半会也哄不开心,便去转移他的注意力,先简述了昨夜断崖下般若教与七杀门交手的事,又若有所思道:“江离,你觉不觉得尹怀殊像是故意把不疑剑给扔下去的?”
江离思索了片刻,开口道:“尹怀殊与七杀门有勾结?”
“很有可能。”戚朝夕道,“看昨日他和宁钰的样子,易卜之死后,应当是他继任了右护法,但无论是武功还是教中威望,这位子都不该落到尹怀殊的头上,其中必有蹊跷。”
“尹怀殊称你为左护法,般若教都知晓你的身份?”江离问。
他果然听到了那句挑拨离间的话,戚朝夕下意识观察着江离的神情,答道:“仅有老教主一人知道,但尹怀殊既然明说了,就意味着教中出了变故,我的身份随之暴露了。”
江离皱起眉:“万一般若教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该怎么办?”
“那就难办了。”戚朝夕叹道,“所以我得低调行事,隐姓埋名,千万不能被人发现了。”
“可沈知言已经知道是你了。”
“这倒不要紧,我也知道沈二公子的一个秘密。”戚朝夕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转了话锋,“当务之急还是阻止七杀门找到不疑剑,江少庄主的主意正是寻求沈二公子的帮助,以青山派的力量对付七杀门、协助寻剑,你觉得如何?”
“什么秘密?”江离眉头皱得更紧。
“小醋坛子想什么呢,我跟他可没有私交。”戚朝夕忍不住笑了出声,伸手在他的额心轻轻一弹,见江离不自然地低头喝粥,方收回手,压低了声音道,“是我偶然发现,堂堂青山派二公子的心上人居然是魔教的尹怀殊。”
江离惊诧地抬起头。
戚朝夕意味深长地一挑眉,继续道:“以此来看,江少庄主的主意确实有可行之处,沈二公子若是想见他的心上人一面,自然会帮我们。”
江离沉思良久,才点了头:“好。”
说话间也用完了饭,两人商定,便前去虚谷老人与江兰泽所住的房间。江兰泽一听他们同意,立即来了精神,自告奋勇要带他们去与沈知言商谈,说着便往外走,江离却站在屋中没动,突然道:“我有话想问钟前辈。”
戚朝夕深深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多说,笑着答应后便同江兰泽离开了。
江离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外,迟迟没有移开视线,只是沉默着。
虚谷老人端着杯热茶,见他情绪低沉,揣测道:“看来你记得自己失控时发生了什么?”
江离这才转回视线,点了头。
“你想要问我什么?”
“为什么……”江离开口又顿住,像是在艰难整理一片狼藉的思绪,“我闻到了江兰泽身上的血腥味,却没有反应,那时只有一个念头……是真的想要把他吃下去。”
这个‘他’不须明说,虚谷老人也明白指的是戚朝夕。
虚谷老人沉吟半晌,忽然问道:“你喜欢他吗?”
江离不防他问得如此直白,却仍点了点头。
虚谷老人便长叹了口气,慢声道:“你对戚朝夕有情,自然催生出欲念,同时他让你感到安全,毫无威胁,而被《长生诀》反噬失去神智之人如同一匹野兽,趋利避害,遵从欲望,正是本能。”
江离愣住了,轻声问道:“所以我越喜欢他,就越可能吃了他?”
“……不错。”虚谷老人面露不忍。
江离再度沉默,静得几乎无声无息,不知过了多久,虚谷老人只觉得手中的茶也冷了,才见他复苏一般用力闭了闭眼,开口道:“麻烦前辈代我向江兰泽道歉,不能同他回洛阳了。”
“你要离开?”虚谷老人问,“去哪儿,独自去拿不疑剑?”
江离点头。
虚谷老人搁下茶杯,连连摇头:“江云若,七杀门有上百人,你能以一敌百不成?”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虚谷老人的目光沉下:“看来你心意已决,我是劝不住了?”
江离再度点头。
“……”虚谷老人道,“那你没有话要留给戚朝夕吗?”
仿佛是被戳中了要害,江离毫不动摇的神色一瞬碎裂,他张了张口,却像哑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于是近乎狼狈地摇了摇头,转身快步离去。
江离回到房间,并没什么行李可带,抓起了青霜剑便要走,可又像被一张无形的网困在这间房中,纠葛在心底的情绪也生出了无数藤蔓捆绑住了躯体,他挪不动脚步。
江离只好抬起头,慢慢地环顾四周,像要将一切深深记住,又像借此强迫自己忽视那些滋生作乱的心绪,如同强行撕去魂魄的一部分,心底空得厉害。他走近床畔,蓦然瞧见戚朝夕那侧的枕上躺着一根长发,他伸手拿起,长发在明媚阳光中宛如一缕墨痕。
江离静静地瞧了许久,将这根头发小心收起。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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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第六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