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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2 章 笑,红粉一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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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是一件无趣的事情。

剧烈跳动的心脏,炙热急促的鼻息,飞溅而过的血液。

蚍蜉之毒在身体上下来回流窜,与红线蛊互不相让,相互抢夺着决定他生死的权力。

下这小丘的短短几里路,油堂与兵堂的杀手东倒西歪,没有尊严地草草死在路边。

可柳和歌还在挥剑,因为无聊的杀戮还在继续。

杀手们抱着不同的想法,来诛杀自己。

有的人仅仅是遵从指令,让自己成为一把杀人的剑。

有的人因为柳和歌的一意孤行,失去了兄弟。

也有的人是这江湖中最寻常的投机倒把,要在柳和歌死后分得满足自己贪欲的价值。

但死人拥有不了任何的东西,柳和歌用着手中的剑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掠夺他们的生命与微不足道。

兴许是无明长夜饮尽了鲜血,在与兵刃交击的一瞬脱手而去。柳和歌也只是垂着眼喘着气,将自己的五指深深地插入敌手的面门里。

刀剑还会继续。

他吃力地将尸体甩动,将袭杀的敌手逼退。待那重物离开手心,柳和歌缓缓地伏在了地上,用宛若一只野兽的姿态看着在场剩下之人。

杀意,透过他急促的喘息,无限制地释放着。

而杀手之中,胆量稍小之人下意识地吞咽了口水。

而这一声吞咽,宣告杀戮的终结...

银色的铃铛响起,柳和歌下意识抓过手边的剑。

睁眼,出剑,停滞,马车摇摇晃晃。

游全得盘坐在柳和歌的对面,双目注视着大难不死的男人:

“油堂加上兵堂两个堂口总计一百八十七人,你刚刚把那一百八十六人都杀光了。”

摇晃的马车之中,茶局却已经备好。游全得全然不在乎无明长夜的剑尖贴在自己的咽喉之上,自顾自地举杯,饮下:

“柳哥,杀了我,我也好和如心姐团聚去了。”

但柳和歌的无明长夜,却始终没有刺穿他的喉咙,只能无力地垂下,打翻了那已然布置好的茶局:

“你不恨我。”

“杀死如心姐的又不是你,我为什么要恨你。”

打翻的茶水溅到游全得的侧脸上之上,如同血液一般的温热让此刻的少年说话愈加放肆:

“不知也不恨你,不是吗?只不过你教导他的忠孝义勇、礼仪廉耻,你一个也做不到。”

随着他手中的那杯茶饮尽,少年学着大人的装模作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到头来,你所谓的沉默与深沉,也只是用来掩盖你背叛我们时的违心而已。”

柳和歌无力也无心反驳,只是问了一句:

“他是谁?”

问完之后,却是松开了握剑的手,死命地掩住自己的口鼻。

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还伴随着他痛苦地倒下与剧烈的咳嗽。

游全得依旧冷眼,只是拾起倒翻的茶壶,将那最后的参与倒入沾满着血的茶杯之中:

“他说蚍蜉杀不死你,这样做的目的也只是让你没有杀他的机会。”

身体渐渐回归平静,可鼻腔吸入的还是从肺里咳出来的血,柳和歌将那血沫吐向一边,看着游全得将茶杯推向自己:

“而我要杀的,只有杀死如心姐的那个人而已。”

牙齿紧咬的声音,在游全得耳边一清二楚:

“而你有什么资格去救她,柳哥?”

原本只是盘坐在柳和歌面前的游全得缓缓转为跪坐,向着柳和歌向着那杯茶深深地低下了自己的头:

“再造之恩全得已偿,下次会面至死方休。”

说罢柳和歌感觉自己全身无力,任凭着这鎏银马车闪转腾挪,把自己甩出车厢落在南宫山庄的大门口。

望向门口牌匾上南宫世家四个大字,柳和歌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握持无明长夜的力气了。

但那只属于杀手的手掌,却死死地紧握邪兵,迫使他走向十全阁,走向一切开始与终结之地。

“我要去见哥哥!”

南宫箬刚刚走出房间,就见到了桐箫与元宝两人拦在自己离开的必经之路上。

元宝明白,这是自己哥哥给的命令,也是南宫大哥所期望的事情。就算自己不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此刻与桐箫守在这里才能避免大人们所预想的悲剧发生:

“南宫大哥说了,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箬儿妹妹离开这里。”

“小姐,希望你能体谅我们两人。”

桐箫低着头,如同往常一般谦卑。可南宫箬明白此刻拦在自己面前的两人是不同的,元宝双手平摊,而桐箫的手中则是一柄铁剑。

这不是劝说,而是强硬的拘禁。

南宫箬不明白,害怕地摇头后退,撞在门上。

而两人也只是站在院落门口,寸步不让。

可南宫箬却觉得,冥冥之中十全阁之内,有着一件她必须参与之事。

她低下头,祈祷着另外一位自己能出现,能为无能的自己解决面前的难题。

可回应她的,只有代表自己之物,那柄银色的子母之剑。

当冰冷的触感冲出门窗没入手中时,那如同熔炉之中翻涌火焰一般的情绪已经无法抑制,用着咆哮与剑光去代表自己的无所畏惧:

“求求你们...都给我让开!”

“柳小子...”

南宫镝背手看着十全阁,感受到身边遍体鳞伤之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我是没想到我那个好侄子,教出了你这样一个好徒弟。”

老人转过头,看着因为伤痛无法挺直身子的杀手,疑惑地问道:

“此间种种,是好是坏也都只是助南宫一家而已。你在其中,到底是获得了多少好处,才愿意如此死心塌地?”

柳和歌苦笑:

“柳小子什么作风,镝爷也都看在眼里,哪来什么好处?”

“我若是你,自然是选择弃剑,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

“镝爷忠剑一生,说出弃剑两字,柳小子我不明白。”

这个忠于剑道一辈子的老者,听到柳和歌口中“不明白”三个字,却是释怀地笑了:

“我这辈子最恨的人,是我的兄长。只恨他人中龙凤,恨他天资优越。可当看到此刻的亦小子,我想我也算看透了。”

“人这辈子,敌不过命数。”

可当南宫镝说完这话,却看到柳和歌步履蹒跚地走向十全阁。

南宫镝叹了口气,抱拳向着柳和歌的背影一敬:

“今日才知小友鸿鹄之志,是老朽糊涂了。”

杀手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回一句:

“不过是答应别人的...”

“做不到,我不安。”

十全阁大门关上的那一瞬,柳和歌听到的除了沉重的门扉带来沉闷的关闭,还有悦耳的靡靡之声从她的琵琶与口中传出。

唱段到了一半,也因为来人停下了。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但柳和歌没有在乎,他只是看着端坐在自己眼前的女人,看着抱着琵琶的香向梦:

“如意说你死了。”

“她难得说次谎。”

“没有意义的事情,少做。”

“你杀了那么多人,每一个都有意义吗?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无辜的吗?”

那不是严厉的控诉,而是甜蜜的称述。

指尖琵琶声响,邪剑共鸣声响。

步伐,弦声,越来越近。

“你爱的每一个人,都是无辜的吗?”

香向梦就坐在柳和歌的跟前,抬头仰望着那时的少年:

“你爱的我,就是无辜的吗?”

开脱,为柳和歌而存在的开脱。

柳和歌明白,此刻拦在路上的香向梦并非笑面人设下的陷阱。

她就是她,没有人能剥夺属于她的自由。

又或者?

琵琶跌落,弦声尽断,美人身起。

痛楚,与吻并存,双双跌落。

后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却不及红线蛊蔓延与消退的矛盾之痛。

药丸在唇齿厮磨间化作一股暖流,让蛊毒所带来的痛苦在体内与药力展开厮杀。

柳和歌的大脑一片空白,胡乱的双手想去抓那脱手的剑。

耳边传来的,却是她的句句疯癫:

“你当年没有得到的东西,我全都给你。”

“然后走,如同南宫鸣一般无情无义地离开。”

杀手吃力地睁开眼,看到了女人伏在自己身上,那双失去神采的双眼带着无法抗拒的威慑,居高临下地审判着自己:

“和当年一样,像个懦夫一样离开。”

手,够到了邪剑。却也明白,自己曾经将一切的秘密告知于这个女人,还来的却是此刻无情的伤害。

力量,代表着杀戮的力道。他猛然发力,用左手掐住女人的咽喉,逆转局势把人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右手的邪剑高悬,口中急促的喘息变成了苍白的解释:

“够了!”

她的反击却是那么的无力,也只是将手搭在了那即将带走自己性命的另一只手,就足以让柳和歌扼腕痛嚎滚落到一旁。

她明白,自己此刻所带来的痛苦是那么无力,早已不足以让柳和歌做出那么大的反应。

不是□□在承受痛苦,而心在承受。

她缓缓爬起,看着趴在地上哀嚎的男人,缓缓向着上楼阶梯的方向迈出了一步:

“你不是答应过我,有朝一日要让我看到那属于苍衣公的最后一剑吗?”

女人微微转头,看着痛苦的男人无力嘶吼,用着全身的力气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愤怒地如同受伤的野兽,咆哮着喊出曾经深爱的女人的名字:

“香向梦!”

那最后一剑,是温柔的一剑,是爱的一剑...

是折断自我的一剑。

邪剑落下,好让那指尖轻点在心头,剑意贯穿了躯体。

自后背破体而出的血液挥洒在台阶之上,像是他人的恣意一笔。那一道自上到下的伤口,像极被一刀斩断的羽翼,不断渗血。

女人倒也不畏惧死亡,只是用手抚摸着红色纹路蔓延的男人,温柔地看着身前的错愕侧脸一字一句:

“答应别人的最后一件事情,我也做完了。”

“和歌,你什么时候带我走,同你答应我的一样。”

纹路不再蔓延,痛苦不再继续,哭泣不曾停止。

如果这是终点之前的另一个终点,此刻放弃也许不算太晚:

“如意,对不起...”

他早该注意到,注意到女人鲜红的口脂,与她母亲的不同。

他早该注意到,注意到女人粗粝的双手,与她母亲的不同。

他早该注意到,她所知道一切种种的秘密,与自己相同:

“对不起...”

“他还在等你呢...”银如意笑道:“他也是。”

柳和歌的手,早已失去了力气。所以银如意还有最后的机会,去拥抱自己未曾拥抱过的爱人:

“记住哦,妈妈已经死了。”

“没有任何人,会束缚着你了。”

她用着最后的力量正直了身体,让它缓缓靠在他怀中,靠在他的肩上,听着柳和歌隐忍的啜泣,带着微笑合上了眼:

“好梦,和歌。”

“当梦醒来的时候,别再和上次一样...”

“忘记赴约。”

从怀里落出的小小瓷瓶,还带着风干的血迹。

当于地面发出沉默的碰撞之声时,柳和歌才不惧伤痛地抱紧着她放声大哭。

世上是否存在无法攻破的武功?

南宫箬不知,但此刻元宝一双铁掌与桐箫的利剑相互交织,始终没有让自己越过那所谓雷池半步。

汗珠滴落,唾沫吞咽。

出剑!

清晖玉钩刺出的角度,不再是单纯的逼退,而是纯粹的杀人。

杀戮,粗暴且有效的方式方法。

可单纯只是释放自己的怒气又有什么用?元宝不舍地皱起眉头,反手一掌直接打在清晖玉钩剑锋之上,巨力排山倒海将南宫箬整个人击飞出去,于此同时桐箫持剑欺身而上,嘴里却依旧念叨:

“停下来吧,小姐。不要在为难我们了。”

事情至此,双方都打出了真火。

又或者说,放下了成见。

坚持,在这刻是双方继续厮杀的理由。没有任何一人会退让一步,没有人会屈尊理解。

桐箫的剑法,格外熟悉。可南宫箬如何却都想不起这剑法的破解之处在哪里。

她的脑中,全是柳和歌往日的谆谆教诲,全是柳和歌自以为是的对敌之策:

“敌若进,进退维谷。箬儿,何解?”

“进,作困兽之斗。”

“何解?”

“人非铁木,畏生死,怕得失...”

“兽不惧,剑不惧,何以为惧?”

“你是谁?”

自己对自己的提问。

桐箫一剑不得阻拦,直接刺入南宫箬左肩,只要轻轻一旋南宫箬整只左臂就能与身体分离。

离体剑尖刺入南宫箬身后的立柱之中,龟裂之痕刹时遍布:

“老爷收我为徒,就是为了此日不让小姐你阻止少爷计划。”

“他早就知道了,知道自己没法成事,才会让柳和歌辅佐少爷继续。”

“南宫家的诅咒,过了今日就可了结。”

“小姐,求求你。只要过了今日,你我就都可以解脱了。”

被钉在柱上的南宫箬却只能低头冷笑,笑自己以往的单纯可爱:

“到头来,我们不过都是在爹的算计之中吗?”

“老爷和少爷,都是为了南宫家才这样做的。小姐,我不想失去你了,就像我不想再失去阙夫人和斌夫人一样。”

元宝今日会守在此处,也是听了桐箫说了那个秘密。可元宝的善良不允许他任由桐箫说出那个秘密,他跨步向前却也阻止不了桐箫下定决心说出那个被隐瞒了那么多年的谎言,那个由笑面人亲口承认的秘密:

“你的双亲与大嫂,都是柳和歌杀的。”

“桐箫姐你!”

“你不要过来!”

元宝本想上前,却被桐箫一声呵斥止在了原地。年长的侍女看着年轻的主人,控诉着那白衣杀手令人无法理解的行为:

“老爷收留我教我武功,让我服侍两位夫人,为了就是让小姐你有个平安和乐的家。对,她们就是我的家,你就是我的家,元宝就是我的家。”

“所以我无法原谅柳和歌,我更无法原谅喜欢上他的你。南宫箬,你爱上的是你的杀亲仇人啊!小姐,我求求你快醒醒吧!不要再一意孤行了!”

“让他去死吧!”

“我是谁?”

自己对自己的回答。

“柳哥哥你在看什么啊。”

练剑的南宫箬看到督促自己的柳和歌有了些许恍神于是问道。而柳和歌只是看着这院落的一个方向,一边微笑一边回答:

“没什么,羡慕而已。”

“桐箫,我们是江湖人吗?”

午后小雨,南宫箬坐在门前台阶上托着腮,望着屋檐之上滴落的雨水。

“在南宫家里,谁不是呢?”

侍女向着主子微笑回答。

坚持自己的理想,被称之为道。

哪怕那理想多么幼稚渺小,只要不畏险阻地坚持下去,就终将被称为道。

南宫箬不懂,若长久以来的正义都是谎言,谁又说此时的主持公道是理所因当的呢?

她看透了吗?显而易见没有。

但她此刻选择去看透,去用手中的剑看透。

看透一切虚妄背后,自己有多么悲哀。

转身,手臂飞舞至空,清辉勾勒圆缺。

桐箫手中的利剑失力落下,却被南宫箬踢至元宝面前。

惊恐的神情□□裸地呈现在元宝的脸上,无头爱人自然地无力倒下。

待头颅落地,落入的却是不知掺杂何者之血的血泊之中:

“元宝哥,动手吧。”

“如果你一定要柳哥哥死,就先杀我吧。”

元宝拾起剑,颤抖着身体走到南宫箬身前。

举起剑,一剑刺出,一剑拔出。

麻木,没有意义。

南宫箬只是站在原地,让血液喷薄而出,染红自己一身碧绿衣裳。

他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麻木地用剑,处决着自己挚爱的妹妹。

最后一剑,他却没有了力气刺入。

不知是剑尖钝了,还是南宫箬铁石心肠。

他刺不下那通往心脏的一剑,笑着对着南宫箬说道:

“告诉柳哥,元宝不怪他...”

“好吗?”

他的笑脸一分为二,随着身体一同一分为二。

南宫箬高举着清晖玉钩,那一锭黄金从心口掉出。

代表着财富的金属伤痕累累地落在血泊之中,泛起无力的波澜。

舞剑的手缓缓放下,让南宫箬看向自己。

银色的剑仿佛想诉说什么,却又在下一个瞬间脱手而出,飞向那十全阁之中。

南宫箬冷眼望向十全阁,苦笑之后昏厥过去。

她从柳和歌的眼中看到了,看到了令他羡慕的一幕。

元宝捻过鲜花别在桐箫耳鬓,而桐箫轻吻在他憨厚的脸颊。

他脸红,她欢笑。

一切都该如此美好才对。

门,无风自开,炙热的焚风吹起白衣人的衣袖。

他低着头,一手握着沾血的邪剑,一手拿着一只陈旧的药瓶。

小小的瓷瓶上,是风干的血迹,黝黑一片:

“让亦先走吧。”

熔炉焚烧,火焰燃烧的呼呼声。混乱的光影,一坐一立的两个相同模样的男人。

笑面人手中邪剑,发出幽蓝的寒光,同主人一同发出蔑视的轻笑:

“此时今日,你还打算让亦小子置身事外吗?不如你亲口问问他,问问这个被你亲手夺走亲爱之人的可怜孩子,他会缺席这场审判吗?”

南宫亦斜靠在座椅之上,用拳抵着自己斜靠的头,无神地看着面前之人即将到来的杀戮。厚重的裘衣与高温压着自己喘不过气,却不肯大口呼气表明自己还真切活着。

听完笑面人的话,柳和歌的手全是缓缓握紧,让鲜血与瓷片从指间跌落:

“而你牺牲了那么多,却也只是希望我和死在一起。”

白衣的男人此刻才抬起头,带着泪看向笑面人:

“江湖此前的腥风血雨,都不过是给你我的陪葬吗?”

话音刚落,几柄残剑穿破楼墙,立在了两人身边。

六剑成阵,见证着八荒烘炉的主人们,兴许是最后一次的交谈。

笑面人没急着举剑,只是不慌不忙地从袖中掏出那枚晶莹剔透的赤血药丸,送入口中咽下。

随后他痛苦地跪下嚎叫尖啸,柳和歌能看到那新生的血肉顶破了那附着在烧伤之上的□□,流出黑色的血液沾染着她的脸。

陌生的女人吃力地站起,头冠掉下,长发散落,嘴边还不断发出咯咯地笑声。她的眼神中有着说不尽的柔情,可手中的剑只有着挥不去的邪氛:

“和歌,我们逃不出去的,今日不会再有那个为别人牺牲的傻子,今日只有我们三个自私的人。”

冰蓝的剑尖闪过火光的映射,光点宛若一点弧线沿着剑刃向上,回归到她无光的双目之中:

“所以杀了我,用南宫鸣教你的最引以为傲的武功,去履行你和他那无用的承诺。”

她笑着,出了剑:

“就像杀死应愁一样,毫无慈悲地杀了我!”

火光继续,映射出的却是两人的温情。

欢声笑语算不上,但对于她而言就是幸福。

无人在意这幻象,无人在意那一幕幕火光折射出的戏剧中,那个男人是南宫鸣又或是龙应愁。

柳和歌明白,是南宫鸣强迫着香向梦,在那一日诱得龙应愁出来决斗。

那个来自南疆的魔教左使,临死之前却依旧笑着,爽朗地笑着。

包括自己一剑削去他的头颅的时候,都是那般看开一般地笑着。

他知道自己活在江湖之中,他始终都知道。

知道香向梦像曾经爱着南宫鸣一般爱着自己,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是她对自由的一种渴望。

柳和歌记得,师父曾经很爱笑,那种自信的笑,胸有成竹的笑。

可当自己将剑插入龙应愁的咽喉时,只有这个南疆男人知晓天命一般的,带着吐不出血沫的吃力的笑。

原来南宫鸣,他太自私了。

而自己承担与接受的,却也只有他的自私了。

他那往日的沉默,全由自己全盘接收了。

两柄邪剑交锋,六柄名剑共鸣,女人疯癫的话语与她的剑一样夺命:

“你和南宫鸣一样,他囚禁我,你囚禁我的孩子。为你们两个口中的计划与宿命,让我们付出自己的一切。”

纵使药力压制了红线蛊的毒性,但此刻服下龙血丹功力大增的女人已经不是遍体鳞伤的柳和歌可以面对的敌手。生死流转邪光绽放,将柳和歌手中无明长夜挑飞,钉在十全阁的房梁之上。

柳和歌后撤两步,却见女人没有追击,而是用手捂着自己崭新半脸继续诉说着她的每一步复仇:

“知道为什么当年我没死在这里,因为我把他给吃了,把他代表忠贞与我的血肉吃了。所以我就是他,我就是香向梦,我就是南宫鸣,我就是笑面人啊!”

她不肯放下手,不肯向柳和歌展露自己应该有的模样。

残破的□□摇曳在她的脸上,却遮挡不住她此刻的最后疯癫:

“和歌,与我同样命运的和歌。杀了我,吞噬我的血肉,成为新的笑面人吧!”

“成为南宫家新的主人,向着这个无情无义的世界展露你的自私吧!”

南宫亦怀中的长情,此刻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响,如同他的主人也只是默默地注视面前这场属于自己的审判。

炉中的火焰,不知为何猛烈燃烧起来。

厮杀的两人也回归了沉默,默默地走到剑阵的两端。

清晖玉钩被柳和歌轻柔地握在了手中,面对着那柄被创造而出的绝剑,那名为人的绝剑。

女人放下了遮掩自己真实面目的脸,用满手血污的手握紧了生死流转。

静默,连同火焰的声音都被遮掩。

置身之外的审判者,只是淡漠地说了一句:

“动手吧...”

站在塔下的南宫镝背着手,期待着这场厮杀的结束。

比起前两次的血腥,如今青天白日亮堂得很,也没有令人作呕的残肢飞得满地都是。

拖沓的脚步,让他转过了头。

是只手的侄孙掩着自己那断臂处的伤口,一瘸一拐地向自己走来。

“你来晚了。”

南宫箬没有回答,只是拖着无力的身躯,超过南宫镝所站的地方。

老人的手搭在她肩上,没让她继续迈出一步:

“一切都结束了。”

鸟雀飞起,翅膀扑通的声音。

剑□□解,杀人的凶器奔向墓碑的声音。

天空再一次被遮盖,却又在十全阁上空溶解成红色的汁液无序地浇灌。

是铁水,宛若沸腾的血液浇筑在十全阁之上。

却又蔓延到了两人跟前,停下,顺理成章成为一摊冰冷的死水。

两个濒死的人,之间的连接唯有刺入对方身体的剑。

越来越深入,越来越暧昧,越来越接近死亡。

她的头已经凑到了柳和歌的耳边,用着为数不多的力气笑道:

“和那天一样,和你死的那天一样。”

男人感受着穿过胸膛的剑,用扩张的肺叶接触冰冷的剑锋然后因为痛苦收回,让窒息与愤恨涂抹自己的表情。

“你不记得那天了吗?那天你和应愁笑得一模一样。你还恨他吗?”

“还因为你的嫉妒与我的不忠,折磨我的孩子吗?”

“鸣,你为什么不笑呢?”

她松开了握剑的手,如同那个女人一样,用双手捧着柳和歌的脸,用最轻柔的语气要求:

“同往常一样笑吧,也教会和歌那个孩子,怎么同你一样...”

“一样潇洒...一样自在...”

她脱离了牵挂,重新抽出生死流转,不顾卡在身体之中的月剑,强硬地转身让利刃切开了自己一般的胸腔。

铁水渗透楼顶,宛若一个个象征死亡的赤色墓碑,贯穿着楼宇房间,让这顶楼成为竖状模样的地狱。

而在这一条条的炙热之间,是女人举剑的身影,她一边笑着一边向着南宫亦走去。

她要去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去葬送别人的骨肉血脉。

高举邪剑,轻蔑地,解脱地,义无反顾地发出笑声:

“南宫小子,现在我送你一家团聚。”

紧接而来的是剑落下的声音,粉碎骨骼的声音,尸体倒下的声音。

无明长夜不知何时从房梁跌落,从百会刺入她的颅骨,结束了一切的荒谬。

她的那张脸庞跌在铁水之中,发出焦灼的声音,滋滋作响。

而南宫亦的眼神,也只是淡漠地从一个死人,转向另一个。

柳和歌半跪在地上,用着清晖玉钩死死支撑。

此刻他却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他不愿现在听到的声音:

“其实姑姑同我说过,说老爹是自愿死的。”

他没有抬起头面对南宫亦,只是感觉着这十全阁即将到来的倾覆。

“自愿死在你的手上,自愿成为让我拥有未来的弃子。”

“对不对,和歌?”

“你给予我的,都不是爱,而是你的内疚。”

“正如我始终不愿脱下的裘衣,只因为我害怕的不是冷...”

“而是十全阁这场火,烧过了头。”

“在我心中,自十年之前,就烧个没完。”

他一脚踹开,将无明长夜连带着女人的头颅踢到了柳和歌的面前:

“下次见面,不死不休。”

柳和歌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南宫亦从怀中掏出那枚琥珀吊坠,用自己的手中死死紧握。

在这宿命之地的地动山摇之中,捏碎。

铁水凝结,十全阁成为了铁的坟墓。

南宫箬无神地看着那死寂的金属,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随着死斗终结,整座十全阁自塔顶开始化作齑粉,随风而去。

唯一能见到的,就是废墟之中紫衣女人捧着南宫亦缓缓走出:

“还真是麻烦呢,放跑了柳小子自己却留下来寻死。”

南宫箬顾不及南宫舞的话语,只是勉强站起问道:

“柳哥哥呢!”

南宫舞虽然不想回答,可无奈的是那头照夜玉狮子不知何时来到了南宫箬的身边,发出了低沉的嘶鸣。

名为武道的女人选择在这样一个节点回归现实,也只是因为她明白这就是迷宫的终奏。

她玩味地看向南宫箬,看向那匹白马:

“钥匙,在你的手中。”

“而能不能打开这把锁,就全看你了。”

南宫箬二话没说,一把跃上白马绝尘而去。

而南宫舞将昏迷的南宫亦托付给在一旁围观的南宫镝之后,又转身走向那铁的墓地。

“二夫人,事到如今你还在找什么呢?”

老人问道。

“谁知道呢?”

女人越过屹立不倒的剑阵,向那钢铁的大地挥出了自己的拳。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第 92 章 笑,红粉一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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