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就让你来处理吧,反正该有的东西都齐了。”
红玉山庄内,处理完事务的南宫鸣拍了拍身上铁屑铁渣,向着身旁的柳和歌说道:
“过几日把东西都送到南宫家,你的东西就慢慢处理就好了。毕竟只是一个添头,没必要那么放在心上。”
柳和歌不过低着头,谦卑地回应着自己的师父:
“师父所教的东西,徒儿自当好好领悟。”
男人见自己手上这枚棋子如此灵性,也算是舒心地叹了口气,离开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口安排:
“若是要试剑,底下还关着不少人,没用处就都杀了吧,省的还要多喂他们一口饭。”
武林第一世家的大家长,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居然嬉皮笑脸。
柳和歌也是习惯了他乖张的行为,目送他的离开。当南宫鸣离开红玉山庄之后,躲在阴影之中的如意才现身在柳和歌面前。刚刚杀完人的他浑身血污,学得柳和歌穿的白衣此刻沾染着杀戮的色彩,同时还有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柳和歌和刚刚送离南宫鸣时的动作还是一样,只是站在大堂一动不动。就算如意在他背后站直,他也只是简单地吩咐了一句:
“等会我去把水烧了,你自己好好洗洗吧。”
如意用袖子摸了摸脸上的血污,却只是做了无用功在脸上越抹越多:
“等会柴进会来,说说今年他那边的情况。”
“林场除非被人烧了,否则基本上只赚不赔,他这次来无非也是和我谈要钱的事情,”柳和歌望着门外红玉山庄十余年来一成不变的风景,“无非是在质疑我偏心,对你和香姨太好。”
少年停下了擦拭,一张血脸望着兄长又或者说父亲的背影,无奈地说了一句:
“娘那个个性你也清楚,再多的钱也顶多分个底下的弟兄姐妹而已。她是不会花南宫鸣一丝一毫,她只想和他撇清关系。至于我?做了这些,也根本就不够,不是吗?”
“你替我杀了那么多年的人,我却没怎么好好报答你过。”
柳和歌有些赔笑地说道,如意自然也没有和他客气:
“那你十月十四有空吗?”
十月十四,也是几月之后,再过一日便是建康城的下元灯节。那时自己也已经把元宝接下山,他们母子三人也终于迎来了团聚之日。自己与佛来的约定到那时也会破除,南宫鸣的计划也会走到最后一步。
想到这些,他突然想起了南宫亦,那个总是无所事事的二世祖。自从阙夫人去世后,南宫鸣就送他去了泮宫求学,那么多年未见,他如今究竟如何。虽然说他每年都会回来,但那时自己多半是陪着香姨和如意渡过新年吧。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也没什么,帮娘换一把琴,顺便陪我买些衣服。”
“我记得你不爱穿那些衣服,花花绿绿的,你觉得不严肃。”
如意笑了,笑声引得柳和歌回首去看,他好似看到了年轻时的香向梦站在面前,对着自己这番说辞感到有趣:
“和你的约定不是要到了吗?我也可以不用继续做你的如意了。”
柳和歌听到这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也对,这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连元宝也不清楚。”
男人笑着,却无法抚摸少年表达喜悦,只能扯动不曾欢喜的嘴角,僵硬拙劣地笑着:
“对不起,有些事情我始终没法答应你。”
“如果可以,下辈子还你。”
如意也只是轻轻一拳,打在了他的后背上,如同他后来低着头那般,淡淡说道:
“没人要你还,自以为是的家伙。”
柳和歌很明白坦白需要多大的力量,因为他清楚自己内心中有着多少秘密。
柴进看不透,何况大部分时柴进他所畏惧不是柳和歌的秘密,而是他的力量:
“若柳堂主愿意,来年的分账就还是同今年一样。”
柳和歌不是南宫鸣,他喜欢把事情放在明面去谈,就如同此刻两人坐在红玉山庄的花园里,而不是那阴暗潮湿的地牢中:
“如果不是柴叔支持,和歌我还真的有些应付不来那别的堂主。”
“你都肯让蒋雍管九堂的总账了,严飞那个暴脾气也没有什么发作的理由。斌家的大老爷和游彻舍是你师父的拜把子兄弟,米格大哥作为行商时常游走西域,真要说是困难,你不也把最难搞定的家伙说服了吗?”
“那柴叔也应该明白我的苦楚,对吗?”
柴进知道这小子难缠,只能打个马虎想糊弄过去:
“杀人的事情我也不明白,若你真觉得这几年是香堂出力比较多,多给他们一些也无可厚非,大家都是靠南宫家起家的,你要是能代表你师父就按你说的数办事就可以了。”
“和歌只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让九堂的众人闹得不愉快。”
“那若真的有一天,大家发了疯似的,只是因为钱而兵戎相见时。柳堂主该思虑的就不该是如何抚平众人,而是怎么摆平众人了。”
柴进叹了口气,饮茶,闭口不谈。
柳和歌看着眼前的江湖前辈,许久才说了句话:
“和歌在想,若是可以,九堂的人马也该换一批了。”
柴进咽下茶水,摇了摇头:
“就算是你的人,你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他们不为钱和你翻脸,也会因为别的同你相杀。”
中年男人无奈地敲了敲桌子,对着面前的年轻人送上了忠告:
“对于只会用杀戮解决问题的你而言,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柳哥哥,你说爹爹又跑去哪里了?”
雀鸣三更,坐在屋檐上的少女向下看着白衣青年,托着腮问道:
“他没在十全阁练功,也没去娘亲的墓前上香。”
柳和歌关注却不是这些,只是低声提醒道:
“马上入夜,顶上风凉。小姐赶快下来吧。”
面对他的关心,南宫箬显得有些开心,毕竟在这豁大的南宫山庄,真的会关心自己的人也只剩下柳和歌了。她在房顶站起身,沿着屋檐背着手大步踢脚走着:
“这是少芙表姐教我的轻功,柳哥哥觉得怎么样。”
她有些得意忘形,得意到闭上眼睛。可突然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以及耳边柳和歌不咸不淡的一句:
“得罪了。”
等再睁开眼,自己已经一屁股坐在屋前的阶梯上。而柳和歌所在乎的并不是她有没有摔痛,而是看着自己的手指出神。
南宫箬气不打出一处,起身挥拳被他轻易躲过。
没有得手,惹得少女嘟着嘴抱怨:
“哥哥在的时候什么都会教我,哪怕是如心姐姐难得来一次,也都会教我一些武功。为什么柳哥哥就什么都不肯教我,你不是爹爹的徒弟吗?”
柳和歌的思绪还在刚刚把人带下来时有没有碰到对方,被女孩这样一问,好似回过了神,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南宫箬苦笑:
“和歌的武功,都不过是拙劣的东西罢了。你若真的想学武功,镝二爷应该也会倾囊相授才对。”
“吼!说到这个我才气呢。”少女双手在胸前一盘,哼地一声撇过了头:“镝爷爷他总是神神叨叨地说不要我重蹈覆辙,我怎么知道他口中这话是什么意思,每次想请教他一些武功,他都会用这句话打发我。”
柳和歌听到这话,仿佛想起了南宫鸣的一些嘱托。一时心血上涌,抓着胸口有些喘不过气。南宫箬见他好像身体有恙,赶忙关心道:
“柳和歌你没事吧,是不是刚刚带箬儿下来的时候太急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柳和歌摇了摇头,视线翻过围墙看到笔直的十全阁。夕阳西下,金光撒在楼上,一明一暗:
“时候不早了,和歌就先不打扰了小姐了。”
说完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南宫箬一声叫住了:
“柳哥哥,你为什么每天都会来见我?箬儿不明白,不明白你为什么只是见我,却不同我说你和爹爹究竟在做什么?”
柳和歌听到这个问题,也没有阻止自己离开的部分。他并非没有回答,只是他的回答非常微弱,仿佛只是对自己内心的一种微不足道的肯定,被同时进入院子的桐箫听到:
“只是习惯了而已。”
桐箫听到这话,却呆立在原地,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的离去。南宫箬看着她的拳头渐渐握紧,于是好奇地说道:
“桐箫,你刚刚去做什么了?”
桐箫转过头,做回那个卑微的奴仆,向自己的主子回答道:
“老爷吩咐了一些琐事,桐箫去处理了一下。”
红玉山庄的地牢,已经许久没有新客人来访了。
在这牢里住了几年的龙叙欢看着这地牢的主人打开了自己的牢门,然后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摔倒了在自己的面前。
当年虚行教左使的得力干将很清楚这小子怎么了,估摸着又是红线蛊发作,想找个僻静的地方等死。可若真要找死,也挑个风水宝地,每次都倒在自己身边是几个意思。
此刻门大开,或者说这种情况已经重复了很多次了,龙叙欢也只是把那倒下的人拖进牢里,让他背靠着墙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柳和歌再次睁开眼,也是淡淡地吐了一句:
“谢谢你,龙叔。”
“谢什么?”牢笼之中的男人对着狱友说道:“就冲你没把我手脚筋挑断做废人,我就要感谢你了。你说是不是啊,老袁?”
对面牢房传来了舌头被割的人无力的呜呜声,这让龙叙欢哈哈大笑,也让柳和歌的头无力地垂下:
“待事情成了,我就放龙叔走。”
“走?我为什么要走?在这好吃好喝的,每天等你这种傻小子来插科打诨,这日子比我在虚行教过得提心吊胆要好得多,要是你当年出剑偏个几寸那更好,至少这个时候应愁大哥会拍一拍你的肩膀叫你向前看。”
柳和歌没有回答自己的战利品,应该说自己第一个打败的人。在南宫鸣与龙应愁大战的那一日之后,柳和歌始终找不到面对龙叙欢的理由。
就如同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香向梦的追问,而选择的逃避一样:
“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龙叙欢搂着他的肩膀给他打气道:“该死的是南宫家的人,不是你。”
柳和歌终究还是抬起头去面对现实,面对这宿命的终点,可当自己抬起头看到的也只有少女隔着牢笼,就如同许多年前的孩子一般。
囚笼的尽头,是那间曾经藏匿利益与交情的房间。
而此时此刻墙上挂着的,是五柄剑。
南宫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接近她所想要的真相,可她在乎的却只是柳和歌的一句肯定:
“这就是你瞒着箬儿的事情吗?”
无从解释的事情太多,剑也好,人也罢。柳和歌不可能把南宫鸣这几年为了计划而做的荒唐之事和盘托出,只能微微点头承认了这些不属于自己的罪过。
女孩看了看墙上,看了看那些足以带来动荡与毁灭的凶器,问向柳和歌:
“这些,都是柳哥哥的吗?”
少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少女已经微笑着对自己说道:
“你再做一把送给我吧。”
她跳下座位,背着手一步步向着自己走来,便走边嘟囔:
“我还要你教我武功,什么都要教我,还要带我闯荡江湖,做什么事情都要带上我!如果不答应我就告诉爹,告诉爹你是一个说谎的坏人。”
不需要告诉他,柳和歌心想道,自己本来就是一个说谎的小人而已。
他无力地闭上眼,胡乱地答应着,却没有想到她有着自己的心思,与自己说着无法接受的要求:
“我还要柳哥哥抱抱我,一次就好。”
“因为你从来没有抱过我。”
他起身,本能地想要逃离,可就在那漫长的走道之中,在两侧充斥私欲的牢房之中,她抱住了自己,不让自己迈步。
柳和歌没有感觉到痛苦,他迟疑地扭过头,只看到她用裹尸的麻袋套住自己,在夹杂血腥的气味与黑暗之中对自己说道:
“以后我们四个人,要好好地在一起好不好。”
“不要再抛下箬儿一个人了。”
那个温柔的拥抱越来越紧,柳和歌却不是因此而喘不过气:
“好。”
他以为,那四个人是包括自己在内,南宫鸣与他给予厚望的两个孩子。
但在南宫箬心里,除了哥哥与柳和歌,她还不知道那第四个人是谁。
雀鸣三更,柳和歌一如往常地站在院子门前。
桐箫此刻与他注视,以相同的的、奴仆的身份向他说道:
“谢谢柳先生,小姐是越来越开心了。”
“该做的而已。”
“如果那时你对夫人也一样温柔就好了。”
说完,两人擦肩而过。只留下打开门的南宫箬,向着到来的意中人挥手。
在这豁大的南宫山庄,在这狭小的雀鸣三更,唯一个还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十月十四,他手中的剑熠熠生辉。
他打开牢笼,站在龙叙欢的面前,惹得对方说了一句:
“这么漂亮的剑,不适合杀人。”
他看到了,看到少年擒着泪。
以及一道剑光,与自己的困兽之斗。
在那之前,这湖底牢笼,只剩下他们两个活人。
在那之后,也只会剩下孤独的他一个吧。
一个孤单承受劫难的人,想想都有些可悲啊。
抹上胭脂的少女撑着伞站在桥上,天公不作美飘起零星小雨。
香堂的弟子半跪在她的身侧,诉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柳总堂主负伤,目前只眼医正在医治,副堂主我们需要去看望吗?”
听完下属的急报,少女也只是望向远方,用无可奈何的语气向自己说道:
“他还需要的,是银如意,不是吗?”
她微微侧头,用衣袖擦过唇上口脂,仿佛为自己抹上一道撕开嘴角的血痕。
随即抛下伞,向着红玉山庄的方向走去。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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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4 章 箬剑不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