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在狭长的谷道前行，浩浩荡荡。
护卫在教主马车旁的教众，无人手中不持着一柄诡异的兵器，赤红的流光顺着兵刃上的纹路缓缓流动，宛若残阳之光把这略显阴暗的山道照地通明。
而高崖之上，马匹之上的柳和歌只是冷眼看着，冷冷地问道：
“你姐姐出行，就那么喜欢排场吗？”
顾明姿看着山谷之下，看着那些手持赤色兵器的教众，也只能尴尬地说道：
“谁知道她有那个能力去把奔晷解体，分铸成那么多兵器。”
“不是她，是斌如心。”
他随手一指，便指向队伍中骑马并行的斌如心和笑面人。顾明姿不清楚这两人对柳和歌到底有什么意义，只明白柳和歌此时此刻没法动手。
她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眼跟随的百巫众。若真是硬碰硬，自己这边肯定讨不到半分便宜，就算人数接近持平，对方人人手中皆是名剑的分体，摆明就是一个难进难出的无解杀阵。
“若是在大祭之上动手，就算万蝶谷不动手，枫门那一群疯子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顾明姿明白如果不在这里搞些动作趁乱动手，等会一群人到了这次辅助主祭的枫门就绝无动手的可能了。
但柳和歌的眼，却一直看着笑面人。
他没有说话，仿佛等待着一个动手的契机。
这样的过程对于顾明姿而言未免有些漫长，那怕自己拉扯着柳和歌的衣角，白衣男人却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死勾勾地看着身下。
直到开口之前，他都维持着那副姿势：
“我会动手的。”
笑面人与斌如心骑着马匹，随着前往祭祀的队伍向前。
这支队伍除了虚行教的教众之外，还有南疆一些寻常百姓。
两个汉人富贵打扮的家伙，骑在骏马之上格外引人瞩目。
笑面人自然没有在乎这些，只是看着有些走神的斌如心说道：
“斌二小姐铸剑辛苦了。”
斌如心也没看向他，只是甩了甩自己伤痕累累的右手抱怨道：
“我毕竟不是我表妹那样的奇才，光是解体重铸就耗了我不少心力。”
“能如此精准剖析奔晷的特性，以此分铸百兵强化顾影伶战力，斌二小姐的铸造手艺绝不逊色所谓的斌家天才萍剑诗。”
笑面人没有得到肯定，却得到一个问题：
“你装作南宫鸣的样子，却完全不了解他吧？若真是我姐那疯癫的公公，不可能不明白天才之间的差距有多可怕。”
她轻描淡写地嘲讽着自己，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笑声引起别人的侧目与议论：
“我比不过姐，比不过剑诗。此时此刻我只想杀了南宫亦与柳和歌，去证明自己。”
“你不恨南宫家？”
斌如心扭过头，看着笑面人，笑得比他还要夸张，还要戏谑：
“若不是他们两人害死了姐，我还是挺喜欢这两家伙的。”
笑面人面对这样的回答，只是逃避地抬起头看向谷中狭窄的天空。
他突然在天空之中看到一对光点，一对带着迷茫的光点。
那是一双眼睛，一双看到自己的眼睛。
“先生是看到什么了吗？”
他低下头，摇了摇，装作无事：
“一个孩子而已。”
四人最后赤水镇落了脚。
过了赤水河，就是枫门所在的赤枫山。金百川收了信鸽，看着那寄来的密信直犯愁，他不好意思地频频回头看向茶棚的另外三人，最后干脆把信纸撕碎拍拍手走回众人那桌坐下：
“就我们几个人，打算拦住虚行教上百号精锐？”
南宫亦只管喝茶没有理会金百川，反倒是如意回了金百川一句：
“否则呢？若是让人进了枫门，我们反而更没有机会，反正这群人都要渡河，找机会把船炸了就是了。”
金百川听到这话，眼睛被吓得都睁开了，用手侧在脸边悄声说道：
“你们难道身上有带□□吗？”
金百川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斌家确实有朝廷特许有用来开山的□□，他现在生怕南宫亦做事不过脑子，和自己老丈人要了□□要同虚行教同归于尽。
但南宫亦听完只是把茶杯放下，叹了口气的同时给如意的后脑勺来了轻轻的一巴掌：
“从来没想到过你脾气那么大，你要有本事去炸就看你本事了。”
但就是这一下，如意直接用手手臂格开南宫亦的玩笑，一脸怒意地一下站了起来：
“别碰我！”
原本有些恍神的游全得被如意这一声吼吓清醒了，一脸茫然。
如意只是瞪着南宫亦，直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驮着背掩着脸跑开了。
南宫亦也是一脸茫然，他与如意共事的时间本来就少，想说他不过杀人的路子野了些，平时还算好相处的。只是不知道为何自己这般举动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抵触，兴许只是他同自己不亲昵吧。
不过转念一想，如意又没有必要同自己有很大关系，要不是柳和歌失踪，自己也许平日都不会见到如意几次。
“你身边龙家的人呢？”
南宫亦起身，打算去看看如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顺口问问龙辟明的下落。
虽然知道龙辟明是君子堂的人，但他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金百川可以指挥得动对方。不过对方既然在官场摸爬滚打好些年，没点本事也算不上是泮宫出师的弟子。
金百川原本想要回答，可南宫亦早就离开了。
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看了眼同样摸不着头脑的游全得，向着店小二喊道：
“店家，来碟花生！”
他其实在困惑，困惑自己到底是谁。
赤水河之所以称之为赤水，就因为汹涌河水总是夹杂泥沙，平日看来都是砖红一片。
如意抱着膝盖看着这八丈河面与对岸那满山枫林，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第三件事。”
笑面人站在他身侧已有好久，手中蓝色的邪剑与这赤红的景色格格不入，就如同他挂在脸上的笑容，虚假过头反而显得真切：
“你慢慢想，我不着急。”
“其实我不明白，你用这张脸去帮顾影伶，她就没有什么反感吗？”
笑面人面对这个问题，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扯开了自己伪装的微笑，放声笑了好久，才感觉自己舒坦了不少。如意也不想逗留，毕竟自己已经跑开了许久，若不是突然看见笑面人也同样在此，自己也不会坐下来向他发着牢骚。
这样算是狼狈为奸吗？
还是自己早该如此，早该妥协，早该接受足以改变的力量。
他没打算多想，只打算起身离开不告而别，却听到身后剑刃出鞘的声音：
“如意退开！”
他还没有意识过来，就看见剑光宛如流星，将南宫亦与笑面人撞进了赤水河里。
轰鸣之声响起，便是一阵泥雨过后。整条赤水河，至少在如意眼睛所及之处宛若一张明镜，赤红的镜面之上是两个持剑而立的男人。
“笑面人！”
南宫亦看着与自己别无二异的脸庞，咬牙切齿。若不是两人剑气对峙，好让其托起二人，现在两个人估计就已经在湍急的逆流之中搏斗了。
但河面之下，剑气纵横，纵使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暗流涌动之威也只是在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明白自己大意了，将自己困在了死局之中。
可笑面人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转动手中短剑，向着南宫亦伸出了手掌。
勾动手指：
“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水，沸腾了。
仅仅是一抓，直接将这平静河面劈开，水汽翻涌宛若猩红的浪，猛地朝着笑面人所站之处狠狠砸下。
笑面人微微向后一退，只让炙热的水瀑落在自己面前，可自己见到的却只是水在刹那之间变成红冰。当手中邪剑格挡住“剑”的瞬间，忽然间冻结的赤水被人从中劈开，四散飞溅的冰楔才让他明白这道砍向自己的寒气来自浪中南宫亦的一掌。
这小子，就算不用长情也能压制住自己。
这不可能！他不可能悟到这层境界，也没有人可以帮他到这种程度。
他手中短剑一旋，表面是缠住南宫亦的手掌做交锋之式，但实际左手一拳已然对上南宫亦之剑掌。
两者碰撞的瞬间，爆鸣之声震荡开来。脚下河水瞬间被无形吸力扯上天际，两人脚下踏空瞬间化为干涸的河床。落地的刹那之间，长情之剑一式横斩劈在蓝玉邪剑之上，直接迫使笑面人猛然向后退了两丈。
河面被剑气开出了一个豁大的空洞，而河水却不敢靠近淹没这两个渺小的人。
就算是雨，也下不进来。
笑面人的嘴角挂红，却依旧没有降下角度，他原先的困惑在交手之后化为了对答案的明白。
他最后看了眼岸上的来人，对着南宫亦说道：
“潜龙无琼，怒波无锋。薄渊宫的阴阳绝学都被你学到手里了，想来我也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吧。”
他松了手，让蓝色的邪剑直直落地，立在了河床之上：
“说起来，我发现我恨不起你。”
南宫亦懒得同他废话，脚下使劲，直接欺身到他的面前，伸手一探。
可却听到他惋惜的一句话，还有河水的崩腾而来的声音：
“夺回日剑，你才有与绝剑一战的资格。
你不是要去破除，去破除南宫家那无聊的诅咒吗？”
他仿佛抓到了什么，抓到了炎凉，抓到了春秋，
抓到了一个人的手。
金百川不知道柳和歌知不知道通缉的事情，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和虚行教的圣女扯到一起。他只明白南宫亦那傻子同笑面人斗个你死握活的时候，虚行教的大队人马早就绕路渡河了。
他只是侧着身，用门框遮住自己半边身体偷窥这屋内的情况。顾明姿与柳和歌两人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的南宫亦窃窃私语不知说些什么。
想来想去，反正这小破客栈就这点地方，躲着也没有什么用，干脆不看算了。
再说了，就算南宫亦那时没有上头，光凭他和那野人小子与驼背家伙，怎么想也对付不了虚行教那么多人。
反正现在这里有那两个人看着，南宫亦多少是死不掉吧。
想到这里，他悠闲地抱着自己脑袋准备离开，却在转身之后迎面撞上了人...
顾明姿说他没事，可他却没有醒来。
如意守在自己身边，一句话都没说。
柳和歌也不希望这个时候如意同自己说什么牢骚话，他只希望静静地看着南宫亦，看着他醒来，看着他吵吵闹闹。
如意原先同他保持点距离，但此刻却壮了胆子，走进了他的身边，轻声说着，生怕吵醒南宫亦的样子：
“总堂主...你这些日子还好吗？”
柳和歌点了点头，虽然是敷衍的回答，但自己对他的语气也从来没有变过，简洁干脆，只是看着躺在床上的傻孩子，多少收敛了点对如意的严厉：
“你的武功都是我教的，你都活得好好的，我又怎么能先死呢。不过是去见了些长辈，九堂就被你们搞得天翻地覆了。”
那语气，仿佛是在讥讽自己，嘲笑自己的离去就能让九堂分崩离析。
可如意不敢说，也不愿说，去说南宫箬，去说笑面人，去说自己。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搭在柳和歌的肩上。
却又感觉自己被他烫到一般，急忙收回了手，逃出了房间。
柳和歌没有回头去看如意的逃避，只是看着自己的手被他死死地握住。
南宫亦勉强地睁开眼，一脸惨笑与狡黠的组合：
“你的手这么那么冰啊，快要把我冷死了。”
柳和歌只是将他那一只手揉进自己的双手掌心之间，轻轻地轻轻地，呼出了带着他体温的一口气：
“现在，不会冷了。”
蓝色的邪剑倚在床边，与赤色的它交相呼应。
仿佛在昭示什么，又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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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6 章 日不暇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