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月藏也该到了。”
国恩看着寺外,他明白却戮定是背对自己,定是不在意自己说的话。可是越是这般,他越是要说,不知说给却戮这个苦行之人听:
“去见见他吗?月藏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他早就明白自己的话却戮听不进,只有却戮背后的篓空了,而像已经成了。苦行的僧人将那群魔之像依次放在了身边,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佛友,是在害怕吗?”
国恩装作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说着谎:
“藏域之人鲜少踏入我大永,如今有机会交流佛法,我定然是不会错过的。”
“你渡人本事一绝,渡己为何总是下乘?”
却戮是确确实实的疑问,而不是质问。他始终不明白这个将他渡入佛门的人,为什么总是不如自己看得透彻,更不明白这名佛门第一剑,需要持剑之时却比自己更迟疑,更矛盾。
国恩无法回答,更无法接受却戮接下来的追问:
“你早知道南宫家的小子会来,甚至还想要借他之力助你抗命。将无遮大会挑在这里,只因为你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渡过此劫。”
“机缘因果,你既然看得透为何不看破?”
国恩明白,自己所见却戮定然看不见。要让他如何解释,如何解释那也许根本不存在的事物与未来?
他的剑也许能做到空空无物,但他的心始终做不到。
红尘是毒,自己硬是要做那吞毒的孔雀,却不知能否活着展现出那色彩斑斓的羽毛:
“你的修行早就结束了,没必要在这没佛的寺里做一辈子不讲理的秃驴。”
“快了,真的快了。”
却戮的回答,让他快乐地笑了。他的十年苦修终于要结束了,终于要回到那他不愿再踏的红尘之中了。
可回首看那立在地上的群魔之像,国恩却不解当年悟风大师留下的到底是什么功课。
老僧看着那双目无神的男人抱着那口剑,看着他满身的血污摇了摇头。
“给他一个机会吧。”
年轻的国恩说道,笑道。他觉得自己做了善事,渡了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
悟风大师还是摇了摇头:
“佛渡有缘人。”
那佛门第一剑,那国恩寺的主持,那大永境内无人不知的圣僧自是大笑,笑得开朗又欢脱:
“他与你我相见,又怎么不算有缘?”
老僧又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把他留下吧。”
大雄宝殿之中,世尊如来慈眉善目看着座下弟子与恶人。老僧手中只有一把刻刀,而恶人手中只有一柄凶兵。
“你杀过多少人?”
“万人。”
“扯。”
“真是万人。”
他死气沉沉,却又想坚定这个答案。老僧与他坐在蒲团之上,听着他的肯定,不齿地笑道:
“如今你不过废人一只,又怎么会是驰骋江湖的血手刀客。”
那魔头早已没了气焰,说来也是奇怪,为何手中之兵可助他争霸武林,他却没有杀气与斗志:
“对,我不是。”
“既然不是,就尽点和尚的本分,做点功课修行。”
老僧将刻刀递给了那人,而那人将剑递给了老僧:
“我要怎么做?”
悟风思索了一番,许久之后说道:
“先把这尊佛毁了吧。”
“大师,我有些不明白。”
老林是山下的木匠,凉风寺若是哪里有破定是他来帮忙修修补补。今日上山虽然是完成悟风的交付,但他俗人一个不明白高僧的作为:
“为什么寺里要立盘瓠?这不是佛寺吗?”
悟风手中老林画好的图纸,眼中是那着着僧衣留着发一步一步清扫着佛骸的男人:
“要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世尊同盘瓠没有区别。再说南疆百姓拜这些的多,换了换就换了换。何处的香火,不是香火呢?”
老林一脸困惑,也只能苦笑说是。但当他看到那男人,仿佛又明白了什么:
“小师父倒是挺刻苦,几次上山都是在做你安排的功课。”
悟风不以为然,笑道:
“必然的修行,有哪里承受的住你的谬赞?”
老林带着几位乡亲,扛着棺材来了凉风寺。
男人的僧衣在山中凉风之中猎猎作响,手中的念珠在指间轮替,直到那口棺材落地,才停了功课:
“阿弥陀佛。”
“小师父节哀顺变啊,悟风大师也是功德圆满了。若是要请别寺的和尚替大师做法事,我们自然会替小师父安排。”
“却戮在此谢过各位,接下来的事情我一个人处理得来。”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合十拜了拜就散了。
却戮看着人的离开,看着那口棺材,看着山上的风。
念珠又动了:
“从未想过用棺材刻像。”
“悟风大师最后说了什么?”
国恩看着那尊犬首人身的盘瓠,想追寻前辈留下的谜题。
“疯病到最后,能说清楚话已经很不容易了。”
国恩不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你把他葬在哪里?”
“扬了。”
“你自己决定的?”
“他说的。”
“你不是说他疯了吗?”
“疯时说的,就能不作数吗?”
国恩无言以对,刚想转身离开,却瞥见蒲团之上却戮手中所刻得妖魔鬼怪:
“大师最后给你留的功课是什么?”
国恩手中的刻刀在这句话之后停下了:
“刻一尊佛,然后下山。”
“你的剑锁在万佛堂里,钥匙你自己也有,莫要忘记取。”
“有空拿香火钱给老林,让他找人给上山步石道,让上下山的人方便点。”
“功课想做就做,你本就不该像我们这种人一般执着。”
却戮看着蒲团上行将就木的老僧,问了与他最后一句:
“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老人仰头,望着那犬首人身的怪物,笑了最后一声:
“却戮却戮啊…”
他的眼前是火焰焚风,却还是用手捧起在毁灭之中诞生的白色。
风吹过,飘扬上天,迷蒙双目。
可他的内心,却比任何一个人都明白。
“你根本就不需要什么佛。”
他将那自己所雕的群魔放入那万佛堂之中,他身后的南宫亦却只能看到僧人关上一间低矮土屋的破木门。
哪怕那门上的锁已经破烂不堪,却戮已经郑重其事地扣上:
“十方俱灭就在这里。”
“宝剑蒙尘,有什么意义?”
“一柄永远无鞘的剑,一柄无法出鞘的剑。南宫施主,更喜欢哪把?”
“换个问法好了。”
“渡人渡己,哪一个更痛快?”
国恩看着面前喇嘛装扮的年轻僧人说道:
“我总是能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月藏不解,依旧将那本典籍递了过去:
“大师就算忧虑再多,如今此书在你手中,剑伤可治,灾厄可躲。”
国恩想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但手头上的动作还是将书收到怀中:
“月藏佛友,不是所有事情都可那么片面去说。”
僧帽下的俊俏面容露出了不解的表情,只是说着自己的目的:
“此行前来大永,就只是为我藏域寻得转世灵童。本以为大师还能助力一二,如今看来大师自身难保,实着可惜。”
“我见着无明长夜了。”
月藏先是一惊,后是一吓,最后把双手按在桌上稳住身形一字一句地仔细问道:
“在哪里?”
国恩却是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用袖子抹过嘴:
“你想把它带回去?”
“无明长夜本就是藏域佛门的法器,遗失中土那么多年,如果可以带回去…”
这中原佛门第一人却是用一根手指抵住了那年轻僧人的嘴:
“一件法器,一位灵童。若是让月藏佛友选,你会选哪样?”
月藏看着国恩,答不出口。
“一件死物,一段因果。再让你选,应该轻松多了吧?”
僧人抓着桌子,抓出了浅浅的一道痕:
“你要我怎么做?”
“替我验证一件事。”
又是一本典籍,推到了月藏面前。
上面四个字,弹指飞光:
“我的劫难,这次比那个天下第一的杀手昙还要不好对付。”
“若是想斩断因果,我需要一点帮助。”
南宫亦推开柳和歌房间的门,发现他蜷缩在房间的一角。
那口邪剑立在地上,玉杖一片片碎在地上。
他没有多想,快步向前,拉着那白衣人的手,拉入自己燥热的怀中企图让两人都冷静:
“你怎么了?”
他一如既往的回答风格,装作无事的冷静:
“拔剑的时候伤了自己而已。”
“你不是那么不小心的人,让我看看。”
他翻开了他紧握的手心,却见到一道已经愈合的剑痕。
他苍白的指间全是鲜红的血,可那道伤痕却看起来如此久远,更像是一道抹不去痕迹的疤痕,画在这无力之人的手心。
他抬头想训斥这人不小心之后的隐瞒,可抬头之后只看到柳和歌别过的头。他想看清这人蠢笨的行为,可再一次低头所能见到只有血的手掌。
没有伤痕,他甚至以为这是一场幻境。
因为还有柳和歌的笑声,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笑声。
若是这场绚丽的梦不醒,该有多好。
若是自己过去不曾这样不在乎地对他,该有多好。
南宫亦这才发现,他是一个不习惯幸福的人。
什么仇恨,什么愿景,什么坚持。
只不过是伪装自己懦弱的一层层壳而已。
像开屏的孔雀,耀武扬威。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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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问·孔雀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