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片土地能种出什么?任何人的回答都会是绝望。可是总归会有这样一个傻瓜,会像在绝望之上寻出答案。
少年宛若一只无用的稻草人,立在田中任凭烈阳高照。
钟无书一身农家打扮,在干涸的土地上挥舞着锄头。每一次挥舞都是汗流浃背,但是他情愿这样做,情愿那焚烧一切的骄阳炙烤自己,也不情愿在豪宅的阴影下乘凉。他那书童鼎无铭站在一旁的田垄上对着劳作的钟无书喊道:
“无书少爷,吃饭了!”
钟无书转过头看着田垄上的小童一眼,随后扭过头去继续劳作:
“今天不把这田垦出来,我是不会回去的。”
小童涨红着脸,不知道说些什么,却是在许久之后憋足了劲对着田里的少年说道:
“少爷不去吃饭,无刻就站在这里被太阳晒死!”
钟无书停下了手中的锄头,额头上的汗水落在田地之上,不会让泥土变色,仅仅是被烫干宛若没有事情发生一般。今天的天空万里无云,除了骄阳就是碧蓝的天空。他重新看向天空下的鼎无铭,欢笑着走了过去。
他不习惯进屋吃饭,总是让鼎无铭提着食盒与他一同坐在家门口吃。他不情愿进入那钟府,因为明白在这荒村之中,这豁大的宅邸只是显得更加腐朽。
他吃的很快,就看着鼎无铭小小的身躯吃着不多的饭菜。没办法,这荒郊野岭白米面都是奢侈玩意,想让一大家子人吃上新鲜玩意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自己倒是无所谓,有的吃白米饭和粳米粥没有区别。
他只是温柔地摸着鼎无铭的小脑袋,听着院内三姑六婆的闲言碎语:
“无书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想着去泮宫求学。”
“老爷重金请来的教书先生全都不愿教那个孩子,说他想法怪异,离经叛道。你看他大哥三弟学的多块,就他一个人天天就喜欢风吹日晒,就连读书都要在田里。”
“还不是老爷宠坏了,把村里那个有娘生没爹养的小崽子接来家里给他做书童。都是野孩子管不住,我们指望我们家里那老大老三飞黄腾达吧。”
他听着,仰头看向钟家那块牌匾,又看向左右两侧无奈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我要去学这些东西?何为礼义廉耻?何为父子君臣?他们自己都不明白,又要如何教授他人?”
鼎无铭吃完了碗中的饭菜,歪着头看向日夜服侍的少爷问道:
“可是老爷喜欢的永远是无书少爷,无论大少爷三少爷再怎么努力,老爷永远只会把称赞留给无书少爷你啊。”
“我也没做什么。”
他看着荒村中的每一具行尸走肉,轻声说道:
“我不过,遵守家规而已。大哥三弟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愿明白。”
圣贤堂,左右尽是圣贤像。
圣贤堂,左右尽是荒唐人。
有多少泮宫弟子踏入这里,又有多少弟子如愿以偿地离开这里进入庙堂。钟无书看着两侧安坐在位的人抱肩颤抖,看着中座之上的老人笑着看向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我就知道,十年来泮宫培养出的人,不过是一具披着钟无书那张皮的恶鬼。”
钟无书看着手上的忠怒滴着血,却笑得比那老人更狂:
“我不在乎什么只手遮天的权力,我只在乎这个毁了钟无书的地方将会如何毁灭。”
他一步步走向老者,身后是黑衣杀手对毫无抵抗之人的竭力屠杀。手中忠怒转了方向,剑锋指着他人的胸膛,从上而下开始了生命的了解:
“是你们毁了钟无书,也是你们毁了泮宫。”
老者却是用手死死握住了剑刃,溅射而出的鲜血已经成为了常态的红,死亡是已经解答的问题,却总是有人在意那没了意义的过程:
“就算毁了泮宫,终究会有人继续着你所谓的荒唐。你的死什么都带...”
他话没有说完,一掌击在面门之上。骨骼断裂的声音被杀喊声掩盖,无人在意搅动京城风云多年的权臣是怎么死的,也没有人会在意那头颅耸拉在脖颈上会是这么样的景象。
他很明白,既然自己是钟无书,就会有没有必要的牺牲。
“无书公子!无书公子!”
鼎无铭追赶那辆驶离荒村的马车,可无论少年如何迈开步伐,那马车上的青年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如果自己生存的意义远离了自己,仅仅是为了梦想放弃了自己的生命,这样的忠有何用?
他觉得自己已经跑不动了,视线模糊中唯有那变成一点漆黑的马车。
无书公子,改变真的有意义吗?
他这样问着自己,跌在滚烫的黄土路上。究竟是自己哪里做不对了,究竟自己是哪里跟不上了。
他问着自己,抖落了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却见钟无书站在自己面前,替他抹去眼角的眼泪:
“忠有足,怒不够。”
一记掌掴,拍醒了鼎无铭,也拍醒了钟无书:
“如果你连这些都不明白,就没有什么资格跟着我了。”
他转身离开,留下鼎无铭一个人掩着脸,在逃出荒村的路上痛哭...
“虽然现在不知道圣贤堂里还有没有官老爷活着,”王疆护看着铁甲雄兵紧紧包围的圣贤堂,摸着自己顶上的头盔笑道:“但我觉得那家伙是生是死,朝廷肯定不在乎了。”
钟无书看着翻着名录的南宫亦,南宫亦合上名录看了眼柳和歌。就徐子公一人看着圣贤堂前东倒西歪已无生气的护卫发愁:
“王将军等会要不要顺便把我抓回去啊?”
“徐城主真是贴心,王某肯定会让你安安全全舒舒服服地入京面圣的。”
徐子公听到后,像是故意地害怕颤抖了一下,可刚刚转过头却看到南宫亦将名录丢到自己手上。等自己接稳那东西,三人已是持剑向着圣贤堂走去。徐子公向着南宫亦不解地喊道:
“你们确定对付的了那家伙吗?”
南宫亦没有转过身,钟无书却是将手中忠怒高举让徐子公安心。
柳和歌一边走着一边从寒玉杖中抽出那柄红剑,对南宫亦说了一句:
“你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吗?”
“无非是对不过忠怒而已。”
“忠怒其实没有什么可怕。”钟无书说道。
“但偏执本身是无人能敌。”
柳和歌说完这话,与两人一起站在了圣贤堂前,看着浑身是血的钟无书。
徐子公翻着那名册,却是发现了其中一页被南宫亦折了角,那弟子的名字简单而又怪异,就一句:
鼎无铭,十年前死于匪患。
马车里的推杯换盏,不过是做给鼎无铭看的。他不过又跟随钟无书那么多年,不过是有看到他不愿自己见到的无力。做大哥挽着小弟的肩膀,恭喜着他的高迁,可做小弟的所表现出来的喜悦,不过是虚假到不能再虚假的敷衍。
南疆反叛一案重议,重拿轻放是为什么?原因无他,钟无书就是当年一案的受益者。他自认出身寒门,一身豪情壮志碧血丹心却是被门阀浇凉。他是忠臣,甚至可以为了江山社稷不为人。
可这样的人,又有谁会喜欢。这种抱着热情的疯子,谁会喜欢?
明升暗降最适合这种热情而无知的傻瓜,远离聪明而贪婪的旋涡,做个愤怒而无能的傻瓜。
鼎无铭看得出钟无书眼中的无奈,宛如看到自己。
马车停了,那不识风趣的人喊着要去小解。两个人呆在空荡荡的车厢里,一个醉一个清醒,却又分不清你我,像是自言自语:
“我发现我做错了。”
“也许。”
“是我的怒不够吗?”
“够了。”
“那为何此时今日,钟无书会是这样的下场呢?”
“却是忠不够。”
“杀了我好不好?”
他的请求清醒明确,他的回答也是如此:
“好。”
“动手之前,我想问一句话。”长情指向忠怒,南宫亦的每一寸神经紧绷,为的就是下一招的出手:“你想灭掉的,到底是泮宫,还是泮宫身后那令你作呕的门阀关系?”
忠怒缓缓竖起,黑边朝上,白刃朝下:
“无区别。”
答案的结尾,剑光乍起!
南宫亦长情只取中宫,少者忠怒斜劈而去,柳和歌红剑如弧。绝世剑者联手出击,避无可避的绝命剑网,在任何人的眼里只能是璀璨夺目的流光溢彩,而在钟无书眼里,不值一提!
碰撞,火花,剑鸣。
长情脱手。
剑鸣,吃痛,弹开。
忠怒击飞。
弹开,交锋,见红。
红剑横立,可白衣之上已是一道刺目的血红。
仅仅是一个喘息,钟无书轻描淡写地破开了三人联手之招,柳和歌喘息看着钟无书,看着对方得意地称赞自己:
“毫无章法的剑法,毫无建树的内功,你倒是三人之中最令我吃惊的那个。”
南宫亦惊讶地扼着自己的手腕,看着柳和歌慢慢将手中的红剑缓缓垂下。他是不会回答的,在生死搏杀中浪费口舌对他而言无比致命。剑法再如何没有章法,能杀人即可。
红光再起,快地无人能反应。少者捡起忠怒,逆着红光的方向砍去,无了剑声多了杀伐之音。一黑一红两道剑光最终在忠怒的黑边汇聚,再由白刃砍出。
剑旋转,光也随着旋转,冲向自己的剑光反向而出击中两人。而钟无书只是叹了口气,看着一者肩膀出血,一者白衣再添猩红:
“这样,我要怎么才能死?”
他手中忠怒随意一挥,却没有流下任何一滴血。从头至尾,不过是凭借忠怒借力打力,一份力气都没有使出。
他看着南宫亦,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怜悯出现在眼神之中,可身体却随着剑一起向着他冲去。回避像是徒劳,每一剑是那么的慢,南宫亦竭力抵挡那每一招无用的剑,感受着劈来的剑刃是多么的无力。
当最后一剑砍在长情之上时,南宫亦才知道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磅礴的剑气将他与长情一同击飞,深深地嵌入了墙中。从后抢攻而上的柳和歌尚未反应过来,钟无书头也不回的一记挥砍已将他拿来格挡的寒玉一切两断。
红剑离手,被剑气插在了圣贤堂那块牌匾的中央。忠怒的剑锋踮起了柳和歌的下巴,迫使他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食腐的秃鹰在空中盘旋,望着地上的血腥。钟无书又叹了口气,一掌击翻了从旁偷袭的少者。
忠亦有,怒也足。为什么生命还没到终点?
他缓缓将剑放下,让柳和歌有机会退后几步。南宫亦从混沌中清醒,手却无力再握长情。家传神剑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踉跄。
他跪在了地上,嘴角与柳和歌同样留着红。地上的少者还想去握住前方的剑,却是被钟无书不喜不悲不骄不躁地踩住了手:
“南宫亦,你难道不想知道笑面人是谁吗?杀了我,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咆哮,奔跑而出。银色的剑在空中解体,少女的玉石之声:
“接剑!”
柳和歌握住了清晖,南宫亦握住了玉钩。子母双剑在南宫亦的咆哮与柳和歌的果决之中,向着不可能击出了最后一击。
忠怒终于被洞穿了,同时还有发不出声的咽喉。钟无书带着笑松开了握剑的手,双手高举向着那秃鹰环绕的天空,当两人抽剑之时倒在了地上。
两个钟无书同时望着天空,却不明白这一切的意义。尽管一个人活下来,一个人注定死去。
他抱着他的尸体,在月色下哭泣。
远远地方走来一人,掩着面却丧心病狂地笑着。
他问向那不停发笑的人,这样做是否有了意义?
那发笑的人却说道:
“你所谓的牺牲,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而牺牲的点缀才会让夙愿美丽。”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接过来那人递来的剑。他们两人身后,是燃烧的马车与血腥的地狱。
无论钟无书是谁,从那刻起只是完成夙愿的机器而已。
君子,不过是谎言没了意义,
生而为人却要洞察别人的秘密,装的高尚无比。
南宫亦晃着钟无书,让他保持清醒,只有他才知道那神秘的笑面人是谁,也只有他知道笑面人将剑给予他的意义。
可从喉口不断涌出鲜血的钟无书,却是带着微笑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指向南宫亦:
“你。”
秃鹰飞了,就宛若尸骨不再可口,就宛若活着的人不再伤心。
活着的钟无书看向天空,伸出手想抓到什么,可松开手空气而已:
“他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乐趣?”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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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忠怒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