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凝见他们有些不信的样子,急忙说道:“金刚那时经历了几番生死,又受到惊吓,记不得也正常,不过白禹是记得的,是不是白禹?”
白禹一旁双手环胸,无奈叹道:“赵纵,盛岸风,当年护驾离京你们不敢,现下连太子也不敢认了吗?”
众人脸色大变,齐齐看向当前两位老臣。
那二人也是满腹疑惑,赵纵道:“你竟认识本官!”
白禹道:“我当然认识,论起来,我家与赵大人还是世交!”
“你是谁!”
“家父莫怀贤,晚辈莫诘,字停云!”
赵纵脸色大变,指着他的手不住哆嗦道:“你,你是怀贤的儿子!对,我想起来了,当年你父上了战场,你在宫中为太子伴读!”
白禹又道:“还有盛大人,令嫒大婚当日刚出京城就被抢婚,还是我二叔带兵救回,大人忘了不成?”
盛岸风也是面色一白:“确有此事,距今已二十多年,连我都快忘了……不过此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当年闹的人人皆知,你能知道算不得什么。还有我二人的名字,甚至不必费心打听都能知晓,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啊!”
“是啊……”人群中有人怀疑道:“莫家忠烈,满门都在破城之日战死,你说的这些谁也没法验证。”
“对了,你们谁知道太子或是莫家公子有什么胎记吗?”
“没胎记能拿出信物也行,皇上托孤,总不可能连信物也不给吧……”
众人嘀嘀咕咕,满腹怀疑,这让沈玉凝大为不满。
“你们怎么回事,我爹堂堂武林盟主还能骗你们不成?他骗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再者说来,京城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当我们愿意来吗!”
“这位姑娘,话不能这么说,”赵纵道:“若我们不信便也不会配合云襄王帮你们进京了,我们自然希望太子真的还活着,只是……无论王爷怎么说,你们怎说,总要服众才行啊!”
云襄王赵豋面露难色的看向沈玉凝:“我昨晚嘴皮子都说破了,不信你问叶姑娘。”
“我怎么听说,昨晚嘴皮子说破的是刘昶?”孟棠毫不留情的拆穿他。
赵豋苦着脸道:“临宵,你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我啊。”
“要想让我给你面子,就想办法说服他们,当我孟临宵忙活这一场是个笑话吗!”
他为找太子下江南,夺遗册,为此父亲还丢了性命,弄的他们兄弟反目,结果到头来,他们一句不相信就要将此事作罢?
可笑,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赵大人,陈妃娘娘的猫可还活着啊?”白禹冷不丁开口。
赵纵先是没反应过来,随即脸色一变:“你,你说什么呢!”
白禹笑道:“我幼时和太子在后宫玩耍,曾见赵大人在御花园中抱着陈妃娘娘走失的猫送还给她,一次两次不足为怪,四次五次难免会让人觉得赵大人一定特别喜欢那只猫吧。怎么,先帝离宫,陈妃自尽,赵大人没收养那只猫吗?”
赵纵哑口无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白禹又道:“潘大人,二十年了,交付给南海的造船饷银兑出来了吗?先帝看在你父为国捐躯的份上没有拆穿你贪墨的饷银,只让你筹款兑付将功补过,你忘了不成?”
众人又看向一位白发老者,那老人霎时气红了脸:“你,你胡说!”
“你以为那日书房只有你和先帝?我和太子连带太傅都在内室之中!忘了,那时太傅还只是翰林编修,是不是,刘大人?”
人群之后的刘柱突然被点名,顶着无数探寻的目光,沉重的点了点头:“那日先帝命本官考校太子功课,潘大人突然赶来请罪……”
姓潘的老头脸色白成一片,哑口无言。
赵豋啧啧摇头:“看不出来啊,您竟然是这样的潘大人!”
“老夫,老夫对不起先帝,对不起先帝啊!”潘大人说着便跪地大哭,冲着金刚抢头就拜:“也对不起太子!”
赵纵也紧接着跪下:“下官赵纵,拜见太子殿下!”
有他二人带头,酒楼里的文武官员哪还有不信的道理,纷纷跪下拜见太子。
金刚站在原处有些不知所措,他在武林盟向来从容,就算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从未觉得自己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但此时,当他看到这么多朝中官员视他为太子,看到这么多人为将他送上那个位置不避牺牲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肩上真的压了一座泰山。
“诸位大人,不必行礼,况且眼下境况复杂,当务之急还是先擒获孟隽再论其他。”
“是,是!”众人连连应答,表示擒获孟隽问题不大,毕竟现在他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赵豋却道:“除此之外,还请太子下一道诏令,命京中富户捐粮捐物,孟隽围堵京城的这段时间京中百信险些就要揭不开锅了,更遑论那些流民!”
“能行吗?”金刚有些局促,甚至还求助般的看向沈玉凝。
沈盟主小声说道:“您现在是太子了,跟以前不一样了,朝中之事武林盟也不便置喙,您还是和诸位大人商量吧。”
那几位大人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不知该不该同意赵豋的提议,赵豋此举虽然利于百姓,但可不利他们啊,赵豋也知道说服不了他们,所以将这个难题直接给了新来的太子。
金刚的观察力一向敏锐,很快就看出他们各自的小九九,只略微沉思便点头说道:“若能如此再好不过,还请王爷费心,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跟我说。”
“好!”赵豋大喜:“我就说嘛,太子殿下必是明是非,知善恶之人,将来定是一位救万民于水火的明君!”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附和,哪敢反对什么。
赵豋又拉着金刚说这段时间的京中局势,百官们也找到了主心骨,好像压在头顶的惨淡愁云终于被利爪撕开了一条缝隙,哪怕只是射下一道金光也足以驱散永夜的黑。
金光已至,太阳还远吗?
沈玉凝拉着孟棠的胳膊离开酒楼,外头的战场也被打扫的差不多了,她长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你在京中还有住的地方吗?”
“住?盟主,咱们既把金刚送到就赶紧回去吧!”白禹急急插了一嘴。
“你怎么出来了?”沈玉凝不解:“你不是应该在里面陪着金刚吗?”
“属下为什么要陪他!”
“你不是他的伴读吗!”
“属下幼时是他伴读,现在是他师兄!盟主难道还想将我二人捆在一处?”
沈玉凝反问道:“那你就没想过重回京城找寻家人?或者是继承父母遗志入朝为官?”
“什么遗志不遗志的,”白禹面色不郁:“他们已经死光了,我在这世上早就孑身一人,除非盟主想要赶我走,否则,我白禹永远是武林盟的人!”
“我当然不会赶你走……”沈玉凝对他生出许多同情,虽然白禹随性洒脱,但谁能想到在他心中藏着这样一个秘密,长年累月,已经变成伤疤。
白禹又粲然一笑:“对我来说,活着的师父和盟主远比死人重要多了,盟主也不必为我伤怀,咱们赶紧商量一下回武林盟吧!”
“你倒提醒我了,”孟棠冷看白禹道:“我们既已进京总要告知老盟主一声,不如你回去送个消息?也省的整日无所事事,再弄断了胳膊……”
言罢,他意有所指的看向白禹那条曾被墨神医伤过的手臂。
胳膊已经好了,起码不用再吊在脖子上了,但动用内力的时候还是会隐隐作痛。
“这,这等小事我差人回去告知师父也是一样!既然,盟主和宗主想在京中再停留一段时间,那,那属下义不容辞当然要保护好你们!”
“用不着。”孟棠冷声说道:“你还是……”
“宗主!”衔月宗有位堂主高声说道:“那马车里有个人想见宗主!”
孟棠和沈玉凝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长街一侧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似乎怕地上的血脏了车辕,车子不肯靠近,车上的人没有露面。
孟棠冷哼,不觉勾起唇角:“他倒是敢来见我。”
沈玉凝问:“谁?”
“刘昶。”
沈盟主顿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上次见刘昶的时候她还不是刘娇娇,如今她已经是刘娇娇了,那刘昶岂不是当了她十几年的便宜兄长?
但要真论起来,他们应只能算是表兄妹。
一边是二人多年的兄妹之情,一边又是他对孟棠的‘杀’妻之仇,怎能不叫她为难。
“告诉他,要想见我就过来。”
“是!”
衔月宗弟子过去传话了,良久之后,那马车的帘子掀开,从里面走出来的果然刘昶。
刘昶内穿夹袄,外罩一件竹绿的绒边斗篷,隔着乱糟糟的武林人士看向孟棠和沈玉凝,他顿了顿,大步向他们走来。
沈玉凝舔了舔嘴唇,有点紧张。
一会她该说什么?该怎么打招呼?
‘嗨!大哥!’还是‘刘大人好啊,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或者‘好你个刘昶,你将我夫妻二人害的好惨啊,没想到吧,我们京城侠侣又杀回来了!’
不妥不妥,要不……
正兀自乱响,突然,一个红色的身影自她眼前一闪而过,直扑刘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