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和吟风从外面拿了干净的衣裳搭在屏风上。
吟风道:“宗主,属下帮您洗洗头发。”
孟棠:“嗯。”
白禹道:“盟主,属下帮您搓搓背。”
沈玉凝:“……”
她还没说什么,隔壁孟临宵先看不下去了:“她不需要!”
“说笑而已,”白禹皮一下很开心:“要搓也不在这儿搓啊,你们在这,我们盟主会害羞。”
沈玉凝很是无语,将尘土洗干净就从浴桶里出来穿衣:“出门在外哪那么讲究,不过我是万万没想到的啊,谷老前辈的房中竟然这么多灰尘,他每天都是怎么过的?”
“也不是人人都像盟主这样爱干净,”白禹将衣裳隔着屏风递给她:“不过谷夫人也不管管他?”
“他就是躲儿媳妇才把自己关起来的,”沈玉凝说完又伸脖子张望:“没外人在吧?”
“没有。”
她松了口气,背后说人坏话有点心虚。
又道:“难道他不肯出山协助武林盟也是因为不想见这个儿媳妇?”
孟棠道:“当然不是,你见过有几个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辈还会涉足江湖之事,还会参与武林大会之类的比武切磋?”
“还真没见过……”
“他们在江湖上早已风头无两名利双收,若哪天因年事已高或力有不逮输给某个晚辈,一世英名毁了不说,也会连累自己的子孙被人低看。所以,他们出山一趟,风险很大,当然能拒绝就拒绝。”
沈盟主点头,孟宗主说的十分在理。
二人更衣完毕,涟水坞的弟子过来通报道:“家主和夫人已经备下宴席,还请二位前去赴宴。”
白禹激动的搓搓手:“我要大吃一顿!”
吟风道:“那属下去叫少主。”
孟棠:“……”
沈玉凝:“你不会一直没发现小包子不在吧?”
“咳!”男人干咳一声大步向外走去。
沈盟主乐了:“你真没发现啊!”
她追上去打趣:“不是我说你这爹当的,儿子不在都没发现,宗主还说别人长那一对招子无用,我看宗主这双眼睛还不知看什么去了。”
“我看你。”
沈玉凝的笑容一僵,后者蹙眉,又快往前快走两步。
“宗主!宗主!”颂月从远处的栈桥上飞快向这边跑来:“宗主!少主不见了!”
众人一惊,吟风已快步迎了上去:“你说什么?少主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什么叫不见了?”
颂月气喘吁吁道:“属下陪着少主在涟水坞闲逛,少主看到荷塘里有莲蓬便让属下去摘,属下摘了莲蓬返回,少主就不见了!属下将周围都找遍了也没看到!”
“在什么地方?”
“就在前面!”
众人急急赶到小包子丢的地方,除了几座凌驾在荷塘上的栈桥,空无一物,连个人影都没有。
而荷塘之内,秋日的残荷铺满水面,隐约能看到几朵开败的荷花和枯黄的莲蓬矗立在上面。
“小包子!”沈玉凝唤了两声,没有回应。
颂月都要急哭了:“属下摘莲蓬,一来一回,也就已眨眼的功夫,少主他……”
“不会掉水里了吧?”白禹小心说道:“这话虽有些不好听,但也不是没可能啊……”
“不可能!”颂月急急摇头:“若是掉进水里了,属下不可能听不到!”
沈玉凝心头焦灼,真捡了根长竹竿去拨那些残破的荷叶,十分害怕会发现什么。
“吟风,你去找谷历,让他派人在涟水坞四处找找,应该是他自己贪玩跑远了。”
“是!”
吟风不敢怠慢,纵身便往鸳鸯馆的方向而去。
“那白禹你也去找找。”沈玉凝道:“我们分开在周围找找,这栈桥错综复杂,小包子说不定只是迷路了。”
“是!”
事实证明,衔月宗少主是真的迷路了,不过这并不怪他。
他眼睁睁的看着颂月飞身跃向荷塘,足尖在枯叶上一点,手上采了莲蓬便张开手臂向后掠去。
随即又借着塘中小船的力,纵身一跃,旋身而起,好一身俊俏的轻功!
颂月稳稳落在栈桥之上——对面的栈桥!
然后他又看颂月举着莲蓬兴奋唤人:“少主!属下摘到了!少主?少主你在哪?少主?!”
孟辰安一脸无语的看着颂月隔着偌大的荷塘茫然四顾,并高声道:“我在这啊!你走错了!”
然而颂月不仅没听到,还更加六神无主的奔跑起来,并加以声嘶力竭的呼唤,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我在这!”小包子又叫了一声,对方却越跑越远,风中残留着他焦灼的呼唤。
“我——!”
罢了,他轻功虽然没有颂月好,但脑子起码比他灵光,还是先去找吟风吧,省的走丢了。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他在栈桥上绕来绕去还真走丢了。
好不容易看到一片陆地,但刚踏上他就后悔了,太陌生了,不是来的地儿。
“哪里来的小包子?”一位身着黑衣的妇人从树后走了出来,她腰间挎着一对铁环,身形挺拔,眼神犀利。
“你怎么知道我叫小包子?”
“长得跟个肉包子似的,不叫包子总不能叫油条吧!”
小包子噗嗤一笑,肉嘟嘟的两腮竟然还现出两个酒窝,那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也亮盈盈的。
黑衣妇人感慨良多:“唉,我儿子小时候倒是跟你一般可爱。”
“那他长大就不可爱了吗?”
“不可爱了!”妇人摇头,登上栈桥:“长大就不听娘的话了,当然不可爱。”
“我不管长得多大都会永远听娘亲的话!”小包子一边说一边屁颠的跟上她:“不然我娘亲会跟你一样伤心。”
黑衣妇人又低头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他不听话倒不足以叫我伤心,他死了我才伤心的。”
“你儿子死了吗?”
“是啊,死了。”她爽快说道:“他死了倒没什么,两眼一闭,万事不知,反倒是活着的人最受这份离别罪啊!”
小包子迈着小短腿快走两步追上她:“你不要伤心,我娘以前也死了,后来又活过来了,你儿子日后也能活过来的。”
“你娘是神仙不成?死了还能活过来?”
“不是啊……”小包子真诚摇头:“我娘不是神仙,我娘是……”
“哦,我知道了,你娘是这涟水坞的夫人吧?”妇人冷笑:“都说涟水坞的夫人貌美如花是狐狸精,那死了再活过来,也并不稀奇。”
小包子又飞快摇头:“不是不是,我娘是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四个字似乎踩到了黑衣妇人的七寸,她停下步伐,脸色也不由沉了下来。
她问:“你说哪个武林盟主?沈玉龙?”
小包子摇头:“不是……”
“那就是他沈浪!”她咬牙切齿道:“真是可笑,他沈浪口口声声说一生只爱一人,海枯石烂心不变,这么快就有了别人?如今,连孩子都有了!”
小包子不解,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黑衣妇人冷睨着他,方才还觉得这孩子可爱,现在真是越看越讨厌!
一想到他还是沈浪的儿子,她竟突然有种将其一把掐死的冲动!
然而对上那双血红的眸子,小包子不仅一点也不害怕,甚至还咯咯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自寻烦恼啊。”
女人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将这孩子提了起来,凶神恶煞道:“沈浪负我也就罢了!你这个小东西竟然也敢对我出言不逊!你知道我是谁吗!按辈分,你得叫我一声——!”
叫什么?她也不知这小家伙该叫她什么。
说她和沈浪青梅竹马?可她无名无分!
说她和沈浪曾经拜过同一个师父,可在那之后,她因沈浪被逐出了师门!
说她和沈浪有过坚不可摧的情意,可他呢?他竟趁着自己和师父去南海修行娶了别人!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浮现眼前,让她又恨又痛!
“好一个沈浪,当年能负我,如今负了姓刘的,将来,一定也会负了你娘!”
小包子不解:“姓刘的是谁啊?京城刘家吗?”
“你怎么知道?”黑衣妇人蹙眉问道:“沈浪告诉你的?”
小包子摇头:“我猜的。”
“猜的?”
她将孩子从手上甩了出去,谁知小包子在落地的刹那竟然单膝弯曲,脚下一滑,免于自己被摔在地上,随即稳稳的站了起来。
“功夫不错,你爹教的?”
小包子想了想,随即点头:“我爹教的。”
“看来你爹对你不错,他都不曾亲自教过沈玉龙。”
“我爹为什么要教沈玉龙?”
黑衣妇人又缓步向前走去:“当年那姓刘的女人死了,沈浪也就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武林盟的烂摊子还是我帮他收拾的!那时候,沈玉龙年纪尚小,娘死了,爹疯了,若不是我将他送去墨阁,他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恐怕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她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去,走了一会又不耐烦的低头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我迷路了。”小包子一脸委屈:“找不到娘亲了……”
“你娘在此?”
“嗯,你能带我去找我娘吗?”
“我倒要看看,你娘是怎样的绝色美人,竟然能叫沈浪那厮……”
她说着又咬紧牙关,眼眶泛红。
小包子不解的看她:“你要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