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您就不该向那小二透露您的身份,”出了登高酒肆白禹还在向沈玉凝抱怨:“若是被有心人察觉,到时候再猜出您的身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多不好。”
“我就是觉得被他匡去那么多银子心有不甘,虽然不是自己的。”骑在马上,忍不住捏了捏小包子的馒头腮,小家伙十分配合,还冲她咧嘴笑。
“再者说来,我说的也是真真假假,没那么好猜的。”
见白禹还要对她说教,沈盟主指着前方一座高楼说道:“这就是净眉台吧!”
“嗯……”白禹一边应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
“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那一瞬间,曾经被魔宫追杀的恐惧再次将她支配,在君北这段日子没碰上魔宫她都有些松懈了,没想到刚和孟临宵分道扬镳就要来真的?
“也许是属下看错了,”白禹又故作轻松:“这里的人各个都奇奇怪怪,眼神也躲躲闪闪,总给属下一种心怀不轨的错觉,总之,万事小心就是。”
“好……”
她后悔了,从衔月宗跑出来没关系,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带上小包子。
小包子虽然人小鬼大,但年纪摆在那,就算是江湖一代恶霸孟临宵的儿子,只要还没长大,那都是脆弱的小娃娃,真要遇上危险可怎么办。
如是想着,便抱紧了孩子。
两匹马在净眉台门口停下,这座楼足足有七层之高,和其他楼阁攒着飞檐翘角的屋檐不同,这楼阁之上竟是一处宽阔的平台,站在楼下都能看到平台顶上如太阳一般散发着耀目的光芒,还隐约能听到丝竹管乐的声音传下来。
沈玉凝感慨万千,这世道,果然是富的流油,穷的吃不起油啊。
净眉台的伙计也不似登高酒肆的小二那么热情,面无表情的将他们的马牵走,请三位入内,连个欢迎话都不说。
进了里头也是别有洞天,入目如何金碧辉煌自不必说,一楼摆着赌桌酒局,美人作陪,吆五喝六,十分嘈杂。
二楼当中一个戏台子,上头歌舞不休,周围看客却没一楼那般激情澎湃,
三楼则是雅间包厢,隐约能听到说话的声音,但却十分安静。
四楼也是包厢,但每间包厢都大得多,能听到里头传来拍卖和竞价的声音。
五楼和六楼是上下相通的,就只有一个拍卖台,上有专门的司卖在叫唱,座下三教九流各有竞价,六楼包厢想是贵客,都垂着帘子不动声色的观察,偶然有出价的也都让小二代为叫价。
沈玉凝仔细听了一耳朵,似乎是在卖某位官家小姐。
“黑市果然是黑市,连人都卖。”
“官员犯案,男的流放,女的充为官婢,在朝廷上都明目造册不能胡来。”白禹道:“能流入到水镜城的官家小姐,想必在朝廷名册上已经是个‘死人’了,这其中不知多少人暗中操作拿了钱财。”
更黑了好吗!
这煌煌大斉,上至天子,下至官员,皆是黑恶透顶!
“那城主应该就在楼上。”白禹见她脸色不好,便拖着人赶紧往七楼去。
七楼就是那个能照亮黑夜的净眉台,台上人声鼎沸,哪怕是深夜也丝毫不影响众人觥筹交错的兴致。
此处在唱杨柳调,隔壁却舞胡旋舞,互相交错,难辨谁是谁。
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一眼望不到头的喧嚣,堪比热闹的集市!
但和集市不同的是,这里许多人似乎不想被人看出自己本来的面貌,全都戴着遮面的东西。
你要是在别的地方遮脸挡面说不定会被当成歹人抓起来,但在这里好像你露着一张脸就成了异类,甚至还会被许多遮脸的人偷偷打量。
沈盟主后悔了,提了提自己的裙摆,又看了看白禹。
白禹很是悲痛:“属下的衣裳臭。”
“……”
沈盟主只得撕了自己的衣裳,把她和小包子的脸蒙上,白禹则用了他的臭衣裳蒙面。
小包子看上去很兴奋,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当娘的能明显感受得到。
“蒙个脸就这么开心啊?”
“爹说,只有无耻之徒,或者不敢见人的盗匪贼人才可以蒙脸呢!”
“哈……”沈盟主干笑,真不好意思啊孟宗主,今天把你儿子变成盗匪贼人了呢……
净眉台上人很多,各式各样的玩法都有。
他们在人群中穿梭,也见了各式各样的人,发疯的,睡觉的,脱光了跳舞的,还有私下里对暗号的,就是没见到一个像城主的。
问别人,人家不认识你,没一个搭理的。
问伙计,给钱也没用,伙计只负责上酒上菜,顺便把不小心睡死在这里的尸体拖出去。
“早知道应该先问问那个小二,来了之后要怎么找城主。”
“属下怎么觉得那小二在骗人呢,”白禹道:“水镜城的城主怎么会整天住在这种地方。”
“那现在怎么办?”她打了个呵欠,大半夜的,难道要在这里找一晚上?
白禹道:“属下有个法子。”
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纸包,里头裹着一颗小小的药丸。
沈盟主震惊了:“醒酒丹?你不是没了吗?”
白禹道:“属下以为没了,不曾想昨日收拾行李的时候又找到一颗。”
“……”
她要是相信白禹的鬼话那真是见鬼了,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私藏,就准备留到水镜城来卖呢。
白禹干咳一声,举着醒酒丹吆喝:“醒酒丹醒酒丹!神医墨阁的醒酒丹一颗,有没有人要的啊?”
周围有了片刻的安静,但紧接着,众人又都各玩各的,看都不看他。
白禹又吆喝了一声,还是没人搭理。
“不对啊,这里不是可以随便卖东西吗?怎么没人找我买卖?”
沈玉凝道:“是不是醒酒丹在水镜城已经没市场了?”
“不可能,神医墨阁的醒酒丹跟行舟丸不一样,不是随便都能买得到的。”
沈玉凝要说什么,衣裙下摆被小包子抻了抻,她刚一低头,小包子就指着白禹大叫起来:“娘!他说话不算话!拿了我们的银子却不给我们醒酒丹!”
沈玉凝也就怔愣了片刻的片刻吧,马上拉着小包子和白禹拉开距离:“好啊!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奸商!拿了钱不交货!还好意思到这里叫卖!继续骗人!”
白禹反应也很快:“你说你给老子银子了?谁看到了!滚滚滚!少在这里耽误老子做生意!”
“大家都来看啊!骗子骗钱啦!”小包子高声一吆喝,果然吸引了不少人兴致勃勃的围了上来。
白禹见状有些慌:“你这臭小子!胡说八道!老子什么时候骗你们的钱了!再敢胡说八道老子把你的嘴撕了你信不信!”
凶神恶煞极了!
小包子吓的连忙躲到沈玉凝身后:“娘!娘!他要撕我的嘴!”
“好啊你这个骗子!骗钱不说,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言罢,二话不说便扑上去和白禹抓在一处捶打起来。
二人打的热闹,转着圈的打,翻着跟头打。
一边打还一边互相纳闷:“怎么也没个人来劝架?”
“那,还要继续打下去吗……”
周围看客不仅没有来劝架的,还都跟看热闹一样看的津津有味,兴致勃勃。
这让被围观的两个人就显得更加愚蠢了,沈玉凝甚至想过要不然现在把蒙面的布拉到脑门上,夹着小包子快点逃离此地?
谁知小包子又作妖了:“娘!娘!我拿到醒酒丹了!娘!我们快跑吧!”
然而他刚从地上捡起个东西就被旁边戴面具的男人一把提了起来,从他手上抢走丹药,一脸惊奇道:“还真是醒酒丹!”
“我的!这是我的!”小包子被提着挣扎,却被男人随手丢到一旁。
沈玉凝和白禹也顾不上打架了,一个去接小包子,一个去抢丹药。
但那男子是带着护卫来的,双双挡在男子身前,不让他们靠近。
白禹道:“把醒酒丹还给老子!”
男人虽戴着面具,但却是含笑的语气:“好说,好说,你出个价。”
沈玉凝抱着小包子生气:“那是我买的!他骗了我的钱!”
“你也不打听打听,谁家拿二两银子来买醒酒丹!”
“那一碗醒酒汤才几文钱!你一颗丹药二两不能再多了!”
“妇人之见!妇人之见!”白禹怒而跳脚:“醒酒丹是卖给你们这种人的吗!那是卖给有头有脸的官老爷的好不好!不管是宴请下属,还是被上峰拉去饮酒,不胜酒力之人吃一颗醒酒丹喝到天亮都不怕!传说武林盟主沈玉龙之所以千杯不倒在江湖上被誉为第一酒神!就有这醒酒丹的功劳!”
“哎,不能这么说,”面具男笑道:“人家沈玉龙是真的千杯不醉的,不过妇人通常也不胜酒力,买醒酒丹也在常理之中,你说吧,二两不卖,你想卖多少?”
白禹急道:“那,最少也得五两!”
周围传来讥笑的声音,白禹见状有点着急:“高,高了?”
面具男笑道:“不高,我给你七两,二两还给人家娘俩,如何啊?”
“好嘞好嘞,听大爷您的!”白禹搓起小手,那一脸谄媚的样子简直娴熟极了。
沈盟主怀疑他天生就是干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