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健康肤色,圆脸,大眼睛,五官精致。
穿着对襟坎肩,短裙配绑腿,身材比例十分健美。
加上服装色彩饱和度buff,有种真人在cosplay动漫人物的感觉。
额前一排几何图形的撞色齐眉粒珠,随着头部的动作轻轻晃动,和她眼神相触的时候真叫一个摇曳多姿、风情万种、我见犹怜。
孟珍珍一时被对方摄人心魄的美震撼到失语。
还没等到她想好怎么跟对方打招呼,几位当地妇女唧唧咕咕说着听不懂的话,进了烈属妈妈的院子,然后一拥而上。
她们围住了那女孩,拉拉扯扯似乎是要劝她跟她们走。
陆隽川走到靠着火堆抽烟的头人跟前,摸出一包东西塞给他,然后两人轻声聊了起来。
孟珍珍的八卦雷达马上就开启了,虽然离得很远,屏蔽掉不需要的声音以后,两人的对话依旧十分清晰。
“陆兄弟,你这个是好东西啊,烟厂的烟叶子不知道比我们自己晒的多了什么,味道就是不一样。
你自己不抽烟,还记得我们族人都好这一口,难得难得!”
“那边那位,我看着像是阿龙的未婚妻对吧。”陆隽川语气很不确定地道。
“对,你去年也见过她的,哭得昏过去,醒过来继续哭的那个……”
头人吸一口烟,眉头间是深深的沟壑。
“上次听她哥哥说,烧了信物,回村去就要改许别人了,怎么……”
一年了她还没有嫁出去?
“阿瑟命不好哇,去年一回去她就被许给了山上村子的一个小伙。
山上比较穷,小伙为了凑点钱结婚,就借钱跟着去大队里买花椒种子,打算种了背出去换钱。
结果山上冷,种不活。村里东家几毛,西家一块,凑起来一共借了二十块钱。
买来的种子全打了水漂,小伙想不通。
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寻短见,反正没过多久小伙从藤梯上掉到悬崖底下去了。”
陆隽川似乎被头人吐出来的烟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
“自从那个小伙没了以后吧,阿瑟整个人就有点疯疯癫癫,一天到晚往我们村里跑。
她从小跟阿龙定亲,两个人感情最好,可惜了啊,阿龙还没成婚就牺牲了。
现在她哥哥准备把她嫁到山那头去,离这里大概有两百里。这次去了,就回不来了。”
“阿瑟,汉名是叫李燕对吧,”陆隽川翻翻口袋拿出两张大团结塞到头人手里,
“阿龙以前常常跟我们提起她……兄弟一场,照顾一下他挂念的人也是应该。
你帮我把这钱给她添嫁妆吧。”
“怎么好又拿你的钱,”头人大手一推,
“去年的抚恤金一共七佰块,阿龙他妈一分没有要,都给村里了。
我做主,除了给他妈妈盖了新房子,还给了阿瑟家三十块添嫁妆。剩下的钱给村里买了种子和农具。”
陆隽川还是坚持,头人拗不过他,叫来了那一群妇女中的一个,直接把二十块钱给了她。
“这是阿瑟的嫂子,她会把钱用好的。”
那妇人穿得比小姑子稍微朴素些,耳上缀着大得夸张的贝壳耳环。
对着陆隽川说了一大堆听不懂的话,看肢体语言大致能猜到是感谢的意思。
随后她加入那群妇女,带着小姑子离开了。
孟珍珍叹一口气,真的人间悲剧,叫人扼腕又无奈。
这时陆隽川走过来,示意她是时候走了,还有些路要赶,到了新昌才有国营饭店能吃上午饭。
孟珍珍磨磨蹭蹭不知如何开口,看到不远处抱着巫师大腿的“民族娃娃”,她眼睛一亮。
招招手让小家伙过来,在她耳边悄悄问:“娃娃,这边有厕所吗?”
“民族娃娃”看了她一眼,狡黠一笑,做了个followme的手势。
孟珍珍大喜。
开玩笑,坐了将近四个多小时车都不带停的,也没有休息站。
就算她肾功能不错,人有三急的问题也已经上升到尤为突出的程度了呀。
她跟着小娃娃一路穿过山间小径慢慢往山头上去,山上雾气很重,也没有什么人。
好几次她看到不错的地理位置,都想叫住小娃娃,让她直接在路边清空内存算了。
可是“民族娃娃”头也不回地在前面带路,小小的人儿,在山间小道上,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终于走到一块平地,有个大石头围成的空间。小娃娃冲她点一点头,还很知趣地跑到另一头去了。
这已经不是能客气的时候了,孟珍珍极速冲进了那个地方。
等到“大功告成”走出来的一刻,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一抬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雾有些散了。
她的位置,在最高的山头上。
脚下,是大自然的奇迹,一眼望去是层层叠叠的梯田,蜿蜒逶迤,仿佛和远处的云连在了一起。
就像从人间登上天国的阶梯似的,又像一幅大自然鬼斧神工绘制的等高线地图,一层一层的从山脚盘绕而上,在薄雾缭绕中,仿如仙境。
“哇……”美景冲击下的孟珍珍,此刻完全失去语言了。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缓了过来,回头一看,“民族娃娃”小小的个子,站在比她还高的坡上,睥睨着脚下的一切。
脸上有种和她的年龄并不相称的表情,如果说非要找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悲天悯人”。
当这个词在孟珍珍脑海中浮现起来的时候,她简直要被自己逗笑了。
可是再看那娃娃一眼,这仍旧是最合适的词。
她甩了甩头,用最亲切的微笑请小娃娃带她回去车子那边。
“民族娃娃”却一脸严肃地带着她走到了一片光秃秃的树林边上。
说是树林有点夸张了,一共五棵树,不过树干都很粗,应该是有年头的老树了。
“这是……”孟珍珍不解。
只见小娃娃从身上背的荷包里拿出了两个巧克力色的东西,放在了她手里。
“这不是文玩核桃吗,”孟珍珍笑着盘起了核桃,“我知道了,这是核桃树。”
“远方的客人,我有话要你听我说。”
很突兀的,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从树后头走出来一个披着深色麻布斗篷的人。
孟珍珍一看,认识啊。
这不就是刚才见过的,那个头带羊角的巫医老爷爷吗,原来他也会说普通话呀。
“远方的客人,我们这里的村寨太贫穷了,需要来自你们那边的帮助。”
他的话有些口音,但是孟珍珍很轻易就听懂了,并且她理解的“你们那边”的意思,应该是指四十年后的“那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