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珍珍卷了两条布料不错但版型恶劣的裤子,带着她那副小西装的图画,跟着表姐来到她的裁缝店里。
送表姐回家好多回了,但是一次也没有进过她的“工作室”,一看还真的有模有样的。
展示区,接待区,更衣室,工作间……孟珍珍一看这些细节就更加证实自己的猜想,这位表姐是重生的。
孟珍珍用演绎法推演了一下:
表姐那么在意自己明天会不会下井,代表在她重生前的时空,自己应该是明天在井下“出事”的。
假如今天陆隽川没有听到通风机运行的声音,错过了400B操作面,或者他没有那么奋力地抢救,那么有极大可能自己和戚队长都会在那个废弃的巷道里中毒死去。
如果小四没有来接自己下班,继而加入救援队,也许民兵们也没那么快找到他们,大概率要到明天彻底搜查矿井才能发现“尸体”。
这一切在逻辑上是说得通的。只是她在一切偶然因素的综合作用下,活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戚队长和牛荷花要对付她,孟珍珍决定把这个疑问交给专业人士,名侦探江户川小四应该会有他的高见。
于萍也在发呆,她看着孟珍珍画的衣服样子,觉得很明显其中有比这个时代更为先进的艺术审美在里头。
比如有些夸张的曲线,被虚化的五官,和各种服饰上的小细节……
她看着这个传说中有点呆但实际上机灵过头的表妹,突然觉得她也有可能是重生的。
但随即她又摇摇头,哪怕重生的,她也是明天就死了,不可能借鉴到后世的那些时装潮流。
那只有一个解释了,她这个小表妹是时尚界的天才儿童啊!
量了尺寸,又拜托表姐把裤子改的合身些,孟珍珍就回家了。
路上经过姆妈刘灵凤的家,拿回了竹撑口罩,又用二十块搜刮了她两个新做的挺精致的什物篮。
刘灵凤推拒不成,眼含热泪收下了珍珍的钱,她知道这姑娘是变着法的在贴补她。
无奈家里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自己又得了慢性肾病,病退在家还不得不长期吃药。
屋里婆婆、小姑、外加一双儿女,全靠自己的病退工资,零散赚一点手工钱,再加上老马那些死工资,基本上月月光。
看病欠的外债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还上,只能厚厚脸皮接受孩子的好意了,但愿那些东西真的卖得出去。
……
姚之恺这次没有借用别人的办公室,而是约在自己的地方和孟珍珍谈话。
因为那个偷来的吻辗转反侧了一夜的孟珍珍,一早进到矿务局大楼三楼的人事科办公室,看到的却是工会主席。
她很确定门口的牌子没错,而且她知道这位姚科长大约要过了八点才会上班,还特意晚到了一些,没想到还是要等。
”沈主席,早啊!”孟珍珍招呼打得很自然,一点没有在陌生地方的局促感。
“早,早,”沈伯涛指指面前的椅子,洗了杯子给她泡了杯花茶,
“小孟,你坐。身体……没事了吧。今天我是特意跟老姚借了半小时,想跟你谈谈工作的事情。”
孟珍珍摸摸自己的黑眼圈,双手接过茶杯做乖巧状。既然工会主席如此积极,自己还是多听听,再做决定。
昨天全家开会的结果是决定去矿办,清闲一点,责任小一点,说出去也好听,工资也高些。
老孟原话是“到了矿办,空出来的时间,把高中毕业证拿了,时间再有得多,去耍朋友也好嘛。”
对此,她本人也是很认可的,毕竟还有直播要做,还有整个十八号院子的装修要费心费力。假如工作很忙,精力上肯定顾不过来。
“我很喜欢你在综合测试当中写的那篇文章,我大概读了八、九遍,还有那篇《铁人泪》……
我觉得你是一个真正关心矿工命运的人,你的文章中有爱,是那种对工人阶级的大爱……”
沈主席无疑是话术老法师了,孟珍珍虽然一搭脉就读懂他的套路,但是依旧逃不出他的套路,被说得热血沸腾。
毕竟每一个年轻人,都会有一种“想让这个世界因为我变得更好”的使命感,孟珍珍也不例外。
等等,《铁人泪》?稿子已经从地中海老师那边拿回来了,难道他抄了一份?
“有些工作,你第一天报道的时候就知道,啊,就是这个样子了,每天就是这样两三件事。
接下来只要不动位置,你可能十年,二十年,一直到退休都在做这两三件事。
但是你会觉得有意义吗?”
——工作的意义不就是挣钱——只要工资够高,我可以——无聊是无聊,但是很养生——
当然,孟珍珍只敢腹诽,脸上还是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为什么和极聪明的人谈话会很愉快?
因为他们能“发现”你的本质和你真正想要的东西。
而且他能迅速地判断出,你是不是拥有他需要的那种能力,一旦确认就能够毫不迟疑地“相信”你。
被精准地“发现”和被真诚地“相信”——哪个自以为“士”的人,能不心甘情愿地“为知己者死”?
被沈主席洗脑半小时后,咸鱼如孟珍珍都动摇了。
尤其姚科长告知工资待遇后,这种心动更加明显,
“我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明天答复你行吗?”
“不着急,”姚之恺摆摆手,露出关心的神色,“你身体好点没?去开张假条多休息两天,我跟郑大夫打个招呼。”
“身体倒没什么。就是调工作是大事,我可不敢自己做主。”
……
离开矿务局大楼,孟珍珍也不坐车,带着她心爱的小口罩走在回通风科的路上,一路心思摇摆不定。
在工会工作,每天面对各种突发事件,把生活过成《急诊室二十四小时》固然是很刺激。
但矿办这种闲的要命,富(外快)得流油的工作也是她向往已久的,简直是鱼与熊掌。
来到办公室,把一只大号“新型口罩”给了闻师傅,聊了一通关于调岗的感慨。
老闻不提建议,只说“做你喜欢的事。”等于没说。
最后还是在矿办工作过的白胖子在孟珍珍内心的天平上加上了决定性的一个砝码,
“矿长说话很难听懂,明明是他叫我跟人家说不行,我就说了不行,但是最后所有人都说是我听错了。
我耳朵也不背,怎么会听错呢?”
好吧,办公室政治也不是孟珍珍擅长的领域,这种夹板工作恕她伺候不来。
这下就只剩一个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