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到矿务局图书馆的体验都很糟糕,孟珍珍打消了在图书馆学习的念头。
眼看还有四十分钟,就在招待所后边的小花园里找了个长椅坐下来看网课《深度分析李子漆的镜头语言》。
刚刚看了一分钟,有人在身边坐了下来,是闻师傅。
“你的记性很好。”他说。
“我已经都忘记了,”求生欲很强的孟珍珍口不对心道,“我这都是瞬间的记忆,记得快忘得也快。”
老闻发出一阵闷笑,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
孟珍珍怕他纠结这个事,就东拉西扯说起了竹撑口罩的事情来,于是本来不多的样品又被预定掉了一个。
快十一点了,两人去了一楼的食堂:八一厅,好有时代特色。
午饭菜色真的很不错,关键吃饭的人并不太多,且都约定俗成地带着自己的铝饭盒。
整顿午饭有条不紊,所有人都做到了十分高贵优雅地连吃带拿,服务员还会热心地帮忙打包。
吃完饭,十二点都不到,孟珍珍接过主办方打包好的沉甸甸的“心意”,去一楼前台使用招待券开了房。
前台还记得这位叫嚣着“让你们领导来见我”的小姑娘,看见她的招待券顿时肃然起敬,果然是能和领导说得上话的角色呀。
二话不说给她安排了南面靠窗一间有书桌的单人房,打开门是一股干净的阳光味道。孟珍珍十分满意。
终于有时间把一系列镜头语言的分析课看完了。
孟珍珍惊喜地发现自己从视频当中学习东西的效率非常高,两个小时就能看完2000分钟的网课。可能因为这些数据本来就在她的脑子里吧。
看完总结了一下,精品视频都是用时间堆起来的。
幸亏孟珍珍的拍摄神器(AKA心灵之窗)比较智能,本来就是人眼的高度和常规视角,这样的拍摄效果带入感是非常强的。
看看自己养了两周的小手,指甲稍稍留长了一些,没有磨甲器的打磨,是纯天然的粉色,还有代表健康的弯弯小太阳呢。
以后要更多地让它们出镜了,营造一种自己在一点点修缮的感觉,吸引那些热爱DIY的观众们。
快两点的时候孟珍珍退了房间钥匙,来到小礼堂的会场,参会人员大约四五十个。
找到师傅坐在他的旁边,她突然有了一种回到课堂上的感觉,只不过台上讲话的不是老师,而是一位老师傅。
整个会场,她是最靓的仔。真的,因为除了她就再也没有别的女同志了。
穿着崭新工装的老师傅在宣传他们的产品,或者说在宣传他自己。
其实孟珍珍对老师傅个人伟大的革命历史是不太感兴趣的,于是就把桌上放的几本产品说明书都看了一遍。
说明书翻完,老师傅的“历史课”还没有讲到解放。
所有人都昏昏欲睡,孟珍珍还是很给面子的用手遮着悄悄地打哈欠,可是不知道怎么就被老爷子盯上了,明明后排的大叔都在打呼噜了呀。
“这位女同志,是我讲的哪里不对啊?”老师傅的语气有点不善。
“没有,没有,”作为全场唯一的女同志,孟珍珍想也不用想,直接站了起来,“您的故事讲的很有意思。”
最怕突然的安静,后排大叔的呼噜声变得极为清晰,他吸气的时候可能偶然改变了发声方式,声音转了个弯。
下一秒全场爆笑,这位始作俑者倏然惊醒,为了配合大家,笑得尤为大声。
老师傅这下面子上挂不住了,板起脸来,也许是觉得全场只有一个“软柿子”好捏,于是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开始“捏”孟珍珍了。
“我这是在讲故事嘛?我这是在分享先进的技术和经验!
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最需要学习的时候,一个个骄傲自满,一副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
这样怎么能学到东西呢?国家建设不是靠嘴皮子,也不是拍脑袋,而是要靠真正的技术!
你既然不诚心学习,你来这里做什么?出去!我的课堂不欢迎你!”
——What?——我是来领礼品的,但这不代表你可以赶我走——
老师傅见这小女孩直愣愣盯着自己,并没有如同预期般捂脸冲出会场,可能觉得有些不够戏剧效果,居然巴拉巴拉开始朝性别差异开炮了。
——见过指桑骂槐的,但路人躺枪也要有个限度吧——上升到人参公鸡有点过分了哈——
“乔永强,乔师傅,东山通风设备厂八级工,62年进厂……”
孟珍珍不卑不亢,用她极为标准的普通话,把这老师傅今天下午进了会议室以后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复述了出来。
简直开口脆,所有困似懵懂的与会者都清醒了。
她用了五分钟,就把老师傅拖官腔讲了二十分钟的没营养的内容都讲完了。
“乔师傅,你就讲了这些,和国家建设一点关系也没有,和我们今天来这开会的目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要不就快进到解放后吧,我对我出生前你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不是很感兴趣的。”
老师傅这回是真的生气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也许是他坚强的职业精神吧,支持着他在如此尴尬的情况下,继续他乡音浓重的讲解直到结束。
孟珍珍听他讲的许多数据指标都不是宣传册上面印的最新的,有意提出来,却被闻师傅摁住了,
“会议纪念品是不是不想要啦?”
……
捧着沉甸甸的礼品袋子和饭盒走出矿务局招待所的时候,孟珍珍不由地佩服自己识时务者为俊杰。
假如刚刚没听师傅的话,这些笔啊,纪念本子,纪念包,还有徽章什么的好东西都要泡汤了。
时间刚刚三点半,师傅说直接回家吧,孟珍珍就像一只归巢的燕子一样,飞回了格地坪十八号甲。
她决定不管网友们投票选出什么名字,她就叫小院子“十八号”了。
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听见巷子里吵吵闹闹的,有孩子的哭声,有成人的叫骂声,还有砸东西的动静。
孟珍珍一边靠近一边祈祷,这可千万别是有人在我家捣乱啊。
到近前一看,好么,还真就是十八号门口,围了一大群人。
徐大爷站在那坏掉的半扇门边上,大门开了一条缝,门口跪着四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孩子,身边有一个砂锅,里面看起来是鸡汤,砂锅盖子掉在地上摔成两三半。
小孩们身边有一对中年夫妇正在骂街,嘴里叫嚣着”打死这些贼骨头!”并试图用扫帚柄去攻击那些小孩,被周围围观的人拦住了。
尽管脚步迟疑着,孟珍珍还是走了过去,“徐大爷,咱们家这是遭贼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