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我凭什么跟你走?”孟珍珍一点也不怵。
那人站起来,是个瘦高个,左手搭了一件外套,右手举着手电,看起来年纪不大。
“我是公安!”他故意压低嗓音,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凶一些,“请你跟我们去一下派出所。”
地上趴着的猥琐男听到“公安”二字,身上就是一颤。
趁着谈话的两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他一瘸一拐地站起来,悄悄往自己的车子方向移动,准备伺机逃跑。
“你说你是公安我就要跟你走啊?证件呢?拿来看看。”孟珍珍一边答着话,一边还分心留意着那个坏蛋的举动,心道这两个人不会是一伙的吧。
瘦高个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塑封的红本,封面写着“川蜀警/官/学校学员证”。
孟珍珍噗呲笑出声来,
“所以你是学员,你不是公安啊!”
“……拿错了。”瘦高个去翻手里的外套。
孟珍珍觉得挺奇怪的,这人为什么还要多带一件外套。
从胸前口袋里取出另一个红本,他直视着孟珍珍,向她展示上面的国徽和中国/刑/事/警/察学院工作证的字样。
翻开看了看后,瘦高个还飞快地把有照片的那一面给她亮了一下,也许觉得只要自己速度够快别人就不会抓住破绽吧。
“看到了吧,我是正牌的公安,你要配合我们的工作,不然……”
孟珍珍看到了,而且定格、放大看得很仔细。嘿,这照片上不是阿川吗?
伍汉刑/事/犯罪侦/查大队,陆隽川,男,血型O型,出生日期1958.01.26
孟珍珍脸色冷了下来,对着明显是冒名顶替的瘦高个道:
“好啊,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这时,土路上又下来一个高个子男人,迈着长腿向他们靠近。远远听到她说这话,突然发足跑起来。
孟珍珍留意到有人跑过来,下意识拉近焦距给了几十米开外的对方一个特写。
是阿川!
孟珍珍眼中前来英雄救美的阿川,此刻的形象可一点也不英雄。
他的头发被薄汗濡湿,熨服地贴在额头上,脸颊氤氲着坨红,眼睛因为有汗液流了进去而不停地眨动。
她能听见他狂乱而失去规律的粗重喘息,还有他已经超过每分钟一百下的心跳。
她能看见他剧烈起伏的胸口,还有他握着手电筒不住晃动的手。
他就这样狂奔过来。
但他也没在孟珍珍面前停留,而是穿过她和瘦高个两人,飞起一脚踹翻了准备偷偷开溜的猥琐男。
他身手利落地把对方的双手反剪到背后,解下那人的皮带,把人捆得结结实实。
“哎,不是,川哥,我看得清清楚楚,是这个女的一直在打司机啊……”瘦高个一脸不解跟在后头。
“闭嘴,”陆隽川瞪他一眼,把束缚住的人推到他面前,又从他手里接过了自己的外套穿了起来。
然后,不知道自己已经掉马的陆隽川回过头看着孟珍珍,语气变得和问她要不要跳舞的时候很像,“我们去派出所吧?”
垫了几块石头终于把三蹦子从田地里开回到主路上。瘦高个下车拎上来一辆自行车,看来刚才这两人就是骑车追过来的。
……
平安煤矿派出所。
值班的刘公安又见到了几天前报案的孟珍珍。
他对这个女娃娃印象可深了,小小年纪对法律条款熟得很。
“小孟,你怎么来了?那案子还有其他受害者,还在调查……”刘公安说到一半,才看见后面的陆隽川、高个子,还有那个鼻青脸肿的猥琐男。
“许麻子,又是你?”刘公安把脸一板,“又开黑车宰客啦?这回被打得不轻嘛,活该!”
瘦高个插嘴道:“公安同志,司机说他遇到了抢劫……”
“罗鹏,”陆隽川打断了他的话,“公安同志会做笔录的!”
孟珍珍有些好奇,这两人自从走进派出所就没有表露身份,交接案件难道不需要什么流程的吗?
接下来两边笔录一做,猥琐男许麻子是有案底的人,也不敢隐瞒情况,结果当然是真相大白。
瘦高个罗鹏不好意思起来,有点扭捏地说自己误会了。
罗鹏是罗仲祥的儿子,和陆隽川两人见面,打算小酌一杯,去郊区一个老乡家吃土家大灶私房菜。
半道上看见生猛的孟珍珍站在行驶中的三蹦子后座,伸手去掐司机的脖子,都以为是劫车的。
陆隽川一路骑车带人跟着,直到三蹦子开进农田停了下来,于是就有了后来的那一幕。
出了门,罗鹏惊异地发现,自己以为不善言辞的川哥竟在派出所门口和人家女娃聊起来了。
“所以你是脸盲?”孟珍珍语气凉冰冰,“但是你明明认出我了啊。”
“那是你说话了,才听出来的。”陆隽川微凸的喉结上下滚动,声带有些发紧。
孟珍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的一声吐出来,摆摆手道,
“算了,不用放在心上,既然都是误会,说开就没事了。我要走了,拜拜!”
不敢再搭黑车,她走到最近的车站去坐公交。
身后那个人也不说要送她,只是一路跟着她。甚至等她上了车以后,还骑车跟着公交车到了五幢楼,目送她走进了楼门。
孟珍珍现在五官都特别敏锐,跟着她的阿川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默默护送好评——脸盲的借口什么鬼——脸盲也可以当刑警吗——
……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只想尽快躺平,可是客厅里却赫然坐着两位不速之客:
四零五的马老太和她手里张着大嘴巴、眼泪鼻涕糊一脸的小婴儿金圆子。
马老太显然被哭闹不已的金圆子弄得焦头烂额,平日里梳得溜光水滑的灰白色发髻,此刻乱糟糟的。
“小艾呢?”老太太脸色灰败,眼神却依然犀利,好像发现家里奴隶跑掉了的资本家似的,“人呢?你把她们藏到哪里去了?”
何老太不干了:“你的外孙女不见了,应该去找派出所,跑来问我们珍珍做什么?”
“就是,都那么晚了,”叶建芝也道,“你还是去派出所报个案吧。”
“不用她报案,”孟珍珍往沙发里一个葛优瘫,
“任真任艾她们已经报案了,任艾身上验出来的伤够那个女人吃两年官司的了,还想叫她们回来继续剥削她们?做梦!”
何老太一听,一张嘴又是一套套的,把个马老太骂得灰溜溜地退散了。
孟珍珍敢保证,明天整个五幢楼都能知道,任大伟后娶的麻饼脸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