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不怕。”沈云霄在诊所的时候也是几乎半抱着我,因为我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我没什么明显的外伤,倒是他的后肩让黄毛趁乱划了一刀,他竟然没有察觉。
好在伤口并不深,诊所的大夫能够驾驭,不必跑医院,只是消毒之后包扎了一下。
“这小子不敢来真格的。”刘浩存认真的查看了一下那一道伤口,“不过他们要是再敢欺负妹妹,我也不能饶了他。”
“没下次了。”沈云霄微微眯着眼睛咬紧了牙,声音沉闷,“我们先把娅娅送回家再说。”
沈云霄将我送回了家。
爸爸妈妈看到我一脸青肿大惊失色。
“怎么弄成这样了?”妈妈的脸色也跟着白了。
我疲惫极了,难过的说不出话,摇了摇头。
“阿姨,对不起。“沈云霄难掩尴尬,低低道,”朵朵也参与了,我回去会好好教育她。眼下还是让娅娅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说着,推开了我一直紧握他的手。
妈妈满腹疑惑,“朵朵和娅娅闹矛盾了?”
“没有。”我无力的回了一句,我实在想不出我和她之间有什么矛盾,最多只是互相看不顺眼。
沈云霄又冒着雨匆匆离开了。
楼下雨水瓢泼,在路灯下投射出一大片白茫茫光影,将他远去的身影笼罩在一团朦胧之中。
我隔着窗户茫然的看他远去,觉得他好陌生,尤其是他突然出现时带来的那一股不真切的感觉还包裹着我。
“云霄......"妈妈其实是很想念沈云霄的,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这孩子太苦了。“
那个晚上外面电闪雷鸣不断。我昏昏沉沉,脑海中尽是雨中凌乱的情景,挥之不去的恐惧和后怕包裹着我,我不知道云朵朵和果冻妹她们为什么这么恨我。
我在家蜷缩了连续两天。
第三天晚上,我们一家人晚餐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进门的首先是沈家的司机,接着是常秘书和云朵朵,最后跟进来的竟然是我近两年都没有见过的沈伯伯沈重。
常秘书穿着一身很低调的浅咖色西装,依旧是站在沈伯伯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的亲昵。但她眼睛泛红,满脸愧疚,以往那光鲜妩媚的面容黯淡了许多。
她让司机带上来一堆礼品和营养品,哑着嗓子满面堆笑的问我身上有没有不舒服,青肿退去了没有。
妈妈非常生气,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但爸爸是一贯的好好先生的脾气,涵养和礼貌使得他不得不招呼这一行人坐下,喝茶倒水,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更不高兴。
常秘书叹了口气,先是谈起了自己的哥哥如何在香港做生意时染上了寻花问柳的恶习,嫂子是怎么被气得离家出走,剩下了从小就桀骜难驯的云朵朵。她又是如何迫于无奈,担负起了抚养云朵朵的责任。
“大姐,这孩子有问题我承认,我不袒护她,今天要打要罚您随便,我会满足您的一切要求补偿您和娅娅。”
常秘书说着眼泪都出来了。但云朵朵始终一副倔强的表情,甚至还暗中瞪了我一眼。
我的心“咯噔”一下。她的眼神总是古怪又狠厉,像西方传说中古城堡的坏公主,让人无解又无奈。
“其实那天晚上,她已经挨了云霄两耳光......"
按照常秘书的说法,当天晚上沈云霄就把藏在自己房间熄了灯装睡的云朵朵给拎了出来,要她当着沈爸爸和常秘书的面儿把事情说清楚,她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受了谁的指使。
以云朵朵的脾气,她当然不肯服软。不等沈云霄打开灯,她就从黑暗中冲出来,跳着脚对着云霄的手腕和脖颈又抓又咬,沈云霄的脸上和脖颈顿时出现好几道红红的手抓印子。
她攻击沈云霄有很充分的理由,“你怎么能随便闯入我的房间?我可是女孩子!”
然而这一套在见惯了她刁蛮本性的常秘书眼里都不是理由了。
面对这个十分棘手的侄女,常秘书都急了,“朵朵你怎么总是爱动手,什么时候你才能改掉这种臭毛病?”
沈云霄从来不会打女生,他只是想和她理论一番。但对方又抓又挠,像一只发疯的猫。他再怎么忍也忍不住,将她一把推开,想不到她一个踉跄,倒向了沈家的百宝阁。
沈重刚开完一天的连轴会议心事重重的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大变。他最喜欢的一件古董瓷器就这样被摔成了碎片。
但他看到的只是云霄推了朵朵,十分的凶狠。
云朵朵一看到沈重回家马上嚎啕大哭,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和委屈。
常秘书惊呆了,沈重更加郁闷。他最近官位做得不是很稳,看到这样的场面,习惯性的给了儿子一巴掌,留下的是一句不清不楚的罪名。
“天天胡闹。”
说完他一言不发,径自起身去了书房。
常秘书一看沈重满脸阴云密布,顿时慌了。
她知道沈重的脾气,十足一个闷葫芦型。这话其实是画外音,明着打自己儿子,实际上是打给自己看的。
当初要接朵朵来沈家,沈重很高兴。因为父子关系紧张,云霄被寄养在省城,家里总觉着少了点儿什么。
他满以为家里多一个活泼的女孩儿会更热闹温馨一些,便一口答应。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孩儿外表看着伶俐,实际上性格古怪带着暗黑。要不是楼下白发苍苍的老领导牵着小孙女上来告状,隔壁小区空军家属楼的小朋友抱团来堵门抗议,他着实看不出一个女孩子竟然喜欢搞霸凌搞威胁,时间长了他就吃不消了。
常秘书不怕和沈重吵架,最怕这种冷暴力。尤其是当她确认自己很难生育孩子之后,她感觉自己在这个家庭的位置岌岌可危,这一段感情变得危机四伏,令她非常没有安全感。
夜深梦绕的时候,她时常会梦到沈云霄的妈妈,那个被这场爱情争夺战挤出了战局隐居乡下的女人,听说已经是半疯癫状态。这也让她背上了沉重的道德枷锁。
她在单位里面渐渐失去了以往的骄傲和自信,每次经过走廊和别人的办公室时,她就会产生别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不安。
因为这个,她不得不去看心理医生,而心理医生告诉她这只是因为她内心的负疚感过重而导致的幻听——心理疾病的一种而已。
她内心深藏的负疚感也不仅仅是沈云霄那个精神失常的生母,还有年轻时候强烈的占有欲导致她恶向胆边生的冲动犯下的错误,她曾经那么强烈的希望云霄那个孩子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要和她的孩子分享那一份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