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吕母还是没有出门,被管家罗宾安排平露强行留在了家中。罗宾带着只有六岁的吕品出了门,希望有人看在吕品年幼的份上,能够给他们一顿吃食。
罗宾拉着吕品的手,脚步轻浮地走在大街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几度张口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什么时候,一个堂堂侯府的管家竟然沦落到只能乞讨要饭生活的地步了?
一阵香味传来,吕品脚下用力,轻松挣开罗宾的束缚。罗宾心中大惊,身形连连闪动,这才在吕品扑在刚刚出锅的肉食前拦住。
罗宾气喘吁吁,汗水涌出。有心想要责备吕品两句,可吕品饿的哇哇直叫,挣扎着一心就想扑向近在眼前的美味,又怎么叫人忍心开口?
小贩笑眯眯开口招呼道:“大爷,孩子想吃肉了,不如进来买上一斤,再来二两小酒?”
罗宾喉头耸动咽下一口唾沫,酒?已经很久都没有尝过酒的味道了。正想着,鼻间就又是传来一阵诱人酒香、肉香,丝毫没有婉转地钻进人的鼻腔、深入人的肺腑。
吕品已经有近十几岁少年般的力气,而罗宾多日不曾吃上一顿饱饭,此消彼长之下吕品继续挣扎,罗宾已渐渐控制不住。
怯懦着说道:“小贩大哥,我这能……能不能先赊着?”
小贩脸色登时就变,伸手就是驱赶:“哟,没钱啊?真晦气!去去去,别当着我做生意!浪费我这么多口舌。”
“你!”罗宾为之气结,伸手啪地把昱王赐下令牌拍在案板之上,高声道:“此乃昱王御赐令牌,见者需提供持令之人餐食一顿!”
小贩见状向后跳去,以为罗宾要使用暴力。可当看到罗宾只是拍在自己案上一个金黄色的牌子,神色便又趾高所扬起来,斜眼看看了看案上的令牌,又看了眼脚步发虚的罗宾,不屑道:“要当东西去当铺!我这,只能拿钱换东西!”
“你!”罗宾傻眼了,昱王御赐令牌竟然都不认!一时之间又羞又恼,双目恨恨地盯着小贩。
小贩不知是无知而无畏,还是单纯地认为罗宾等人并不能够拿他怎样。其实,这个时候的罗宾还真的是不能够拿他怎样。现在,最首要的就是解决温饱。如果今天再吃不上一顿饱饭,明天恐怕所有的人都难以起来了。
小贩为罗宾的反应而感到好笑:“你说你们两个要饭的,要饭就要要饭的样子。穿的人五人六的,还在这跟个大爷似的跟小爷要东西,爷送你们一根吃剩的骨头啃去吧!”
说着小贩就从一旁的桶中抽了一根大骨,上面还有用牙齿撕咬过的痕迹,看都不看“啪”地甩在地上,滚了两滚到了罗宾脚边。
罗宾原本只是羞中带恼,现在成了羞中带怒,双目几欲喷火!身为侯府管家、身为一个男人的骄傲什么时候能够这么让人践踏了!双手拳头紧握,下一秒就要挥向那小贩令自己憎恶的嘴脸。
吕品眼前一亮,本就难耐的他眼前只有食物散发出的光茫,一下就把罗宾的手甩开老远,一个饿狗扑食的姿势就扑向了罗宾脚下。
吕品的反应让罗宾瞬间认清了现实。
罗宾虽然被吕品甩地身形一个趔趄就要倒地,可是他毕竟也是习武多年,是一个武宗境的高手。只是他倒地可以,侯府公子去吃一个别人吃剩的骨头却是万万不行!脚尖一动,小贩扔过了的骨头便又飞向了小贩,直奔小贩口中,让你再口无遮拦!
只是,罗宾与他踢出的骨头一样,后继无力的只能改变了想要的运动轨迹。骨头砸落在小贩案上,被小贩捉住。而罗宾则是很干脆地倒落在了地上。
眼见吕品眼中只有那根骨头,而小贩偏又不知死活的用那根骨头逗弄着他,罗宾忍着疼痛赶忙起来,再度一把抓住吕品的一支胳膊,恶狠狠地盯着小贩道:“如果你不想死,就不要这么做!”
小贩拿着骨头的手一僵,他认识这样的眼神。之前进货的那家屠夫,在去杀死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妻子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每个人都怕死,他也不例外。只是经过刚才的一闹,街坊们都已经看了过来,面子与生命哪个更重要?小贩看了看已经渐渐围了过来的街坊,心中稳了稳,他不相信罗宾敢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杀人。
“你,你想要怎么样?”有心想要在这个时候说几句狠话,可话说出口气势就弱了不知多少倍。“我,我刚才只不过是在扔垃圾而已。”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话刚一出口,罗宾噌地更是火起!冰冷的话语从牙缝中挤出:“是吗?只是拿垃圾扔我们是吗?”
“谁,谁扔你们了!”小贩这才慌忙把手中的骨头扔掉,在罗宾的话语之下早就没有了最初的气势,双手藏在身后辩道。
正在这时,吕品趁罗宾一个不注意再度摆脱控制,冲到摊贩之中,一把把肉锅锅盖抛开“嘭”地甩出老远。肉香扑面而来,吕品再难忍受,伸手就是左右开攻。
好巧不巧的锅盖在远处柱子上弹回,正砸在了他的脚趾之上。“啊!”小贩一声惨叫,抱着脚尖直跳。
一位年老街坊越众而出,身着打扮应是此间有身份之人,上前先是一礼,这才开口问道:“不知我们这位小兄弟是怎么苦恼了大侠?”
罗宾虽然虚弱可还是没有放松对四周的警觉,在老者越众而出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只是老者气息平常且没有敌意。于是在老者行礼之后,也是恭敬回礼,却并没有答话。。
恭敬只是对于长者的恭敬,行礼也不过对行礼者的还礼罢了。他怎么能听不出这老者的言中之意?影射自己有恃强凌弱之嫌。
老者却也不怒,上下细细打量了一遍罗宾,又看了眼毫无吃相的吕品。这才微微一笑,道:“我观大侠礼数、气度非凡想来不是普通身份之人,却又是为何会有今日这般之误会?”
“误会?根本就不是误会!”小贩这个时候跳着脚出来,一手扶着自己的桌案,一手指指罗宾又指指吕品,表情扭曲喊叫道:“这两个人过来就要吃白食,我不愿意,他们就砸了我的摊子!”
“大侠,这事是真的?”老者眉头微皱,却显出几道深深的皱纹,很是痛心疾首的样子。
罗宾也有些皱眉,只是腹中无食,也懒于口舌,点点头道:“事情虽稍有出入,但大致也无分别了。”
老者:“那如果真是这个样子的话,还请大侠能够舍下钱财来,以补偿这小贩的损耗。毕竟都是本分之人,也就赚个辛苦钱而已。”
罗宾看了看围聚而来的人群,没有人为其诉说公道。而这其中还有刚才还在小贩摊铺之中吃喝,他们亲眼目睹了刚才所有的事件,现在却也是一样沉默闭口。
罗宾收回目光,缓缓迈步来到吕品身前,实在是身体太虚,已经走不快了,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罗宾意志坚定!
“请公子赐汤。”罗宾已经预感到有些不妙,他要恢复些体力才是,于是在一侧拿出一空碗伸到吕品面前,说道。
不这样不行啊,吕品抱着锅在吃。双手各拿一块拳头大小的肉,右手吃时左手按着锅,左手吃时右手按着锅,把这锅给护的是严严实实!吃肉是不可能了,原本一锅的肉已经快要见底,罗宾现在也就只敢奢望一点汤了。
吕品看着罗宾伸过来的碗,迷茫的眼睛眨啊眨。
罗宾耐心重复:“请公子赐汤。”
吕品眼睛混沌仍看不出变化,手上却犹豫了下,闪开一点距离,意思是让罗宾自己盛。
一碗汤下肚,却像是沙漠里的水滴一样,在武才强大的肠胃蠕动下瞬间便消失全无。不过,这里还有酒!多少年没有饮酒了?罗宾手有些颤抖地开封,深嗅一口,虽然不如记忆中的京中佳酿却也让此时的罗宾满口生津、口水横流了。
就在罗宾进去的这一小段的时间里,老者就已经召集来了不少青壮男子,足有二三十人把这小小铺子团团围住。
老者这个时候又一次走出,身后小贩显现,低头不知又与这老者说了什么,老者瞬间面布霜寒。冷声高喊:“本以为你是江湖大侠,原来也不过是一腌臜鼠辈而已!”
罗宾不知那小贩又说了什么,不过一碗肉汤、几杯酒下肚,已经让罗宾恢复了少许气力。这个时候就算是这二三十青壮男子硬闯,罗宾也有底气保证吕品不伤分毫。
“今日,你若是补偿店铺的损失并放开那无辜的孩子,还则罢了!否则,我们就把你扭送官府!”
老者的声音再度传来,中气十足,完全看不出他已经垂垂老矣。
罗宾久不饮酒,此时又几是空腹饮酒,面上已有红润之色。在酒精催动之下他有了一想法,脚上一挑,一枚吕品啃过的大腿骨被挑,伸手抓住一端,“砰砰”两声砸在一侧的柱子上。笑眯眯地看了眼围着的人群,手掌一松,骨头坠落。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体松开的手掌又瞬间握紧,闪电般击出。“咔”的一声在空中应声断成两截。
“嘶!”围着的近三十名青壮男子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后退一步。这样的力道,试问又有谁能受得住?
“我家中还坐着水呢,这会水应该开了,我想回去看看。”
“我,我也是,我也想回家看看。”
“对对对,我们不是临阵脱逃,而且回去家中看看也是为了免除后顾之忧。”
一个又一个的人在老者面前请辞,我们都是一些没有习武的普通人,去和这些个江湖大侠争斗,纯属鸡蛋碰石头,找死还差不多!
罗宾对这样的结果还是比较满意。眼见吕品已经在喝汤了,想来是马上就要结束。于是便在这小贩铺子里来回打量着,反正已经到了这副局面,那就做的更彻底一点吧!要怪就怪你自己口无遮拦,且颠倒黑白吧。
一个店铺之内不可能只有这么一锅肉,至少,也要有些许的生肉备着,随时能够接应的上。
就在罗宾心满意足的领着吕品往住处回转的时候,这小贩早就已经哭晕在了店铺之中。
店中诸多存肉被洗劫一空不说,而更为关键的是从自己爷爷那辈传下来就从未熄火那锅老汤!现在,锅中就连一个水滴也没有了!
面色红润的罗宾肩扛着硕大的一个包裹,里面鼓鼓囊囊塞满了肉食,大概够三口之家食用半月之久。至于那一锅老汤,早就被二人分食。吕品小小的肚皮在塞下了那一大锅肉,又装下了几近一锅的老汤这才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就是剩下的那点老汤,也让罗宾搜刮入肚。
踏出店门之际,罗宾没有忘记让自己口水大动的粮食精华!几坛美酒腰间一系,就此上路。
小贩恨恨地看着罗宾把自己店铺洗劫一空,却不敢上前。老者已经差人前去报官,这个时候敌人越是猖狂,到时便会越狠狠!而这个时候,自己要做的就是一路跟随,掌握他们的动态。
鼻尖嗅着诱人的阵阵肉香,罗宾心满意足。一边领着吕品大踏步往回走,一边心中美滋滋地总结着今日能够吃饱的经验,不无酒意地对着吕品自夸道:“早知道这样就能够让大家伙吃饱,我早就应该这么干了!是吧,公子?”
吕品好奇地看着与往日稍显不同的管家,甩了甩手似乎想要远离。只是酒足饭饱后的罗宾又岂是只有六岁的吕品能够撼动的?虽然,吕品的气力已经能够与十几岁的少年一竞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