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住心里那股躁郁,吩咐云姬将药送过去才回到寝宫躺下,却是一夜未眠。
翌日一早,她便被宫人叫醒,起床早朝。
许是昨日睡得实在不好,待她行到殿门口时,群臣早已到齐,似乎已经开始了一阵。
才要踏进殿门,她便听见一道慷慨激昂的声音响起:“陛下!牝鸡司晨,有违常伦!不可让长公主把持我姜国啊!”
姜缨唇角泛起一抹冷笑。
今日不过是贪睡了些,这些人……便又蠢蠢欲动了?
她无意牝鸡司晨,更想找个地方闲散度日,可阿绍年幼,她这个长姐若不扶持,他如何坐稳皇位?
这些家伙,其心可诛!
她拎着奢华的裙摆信步走进殿门,便看见太师杨安成手持笏板立于文官首位,声音高亢:“何况长公主早该到了成婚的年纪,该挑选驸马嫁为人妇,岂能有留在宫中监国的道理?!”
群臣正想附和,陡然看见那一袭红衣的身影,齐刷刷瞪大了眼,嗫嚅着唇愣是将话给咽了下去。
先帝子嗣凋零,唯有这一女一子,在当今出生之前,公主一向是充作男儿养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去过战场也上过朝堂,甚至身上的军功比许多武将都显赫,明面上得罪她,谁知道会是个什么下场?!
杨安成见群臣没有反应,心里正纳闷,才想着要如何添一把火,身后便传来一道似笑非笑的清冷声音:“太师对本宫的私事,倒是颇为关心?”
姜缨来了?!
不是说长公主近日神思昏聩身体不适,早朝不一定过来吗?!
杨安成举着笏板的手颤了颤,咬着牙转头看向姜缨:“长公主乃皇室宗亲,圣上长姐,您的事,便是朝廷的事,老臣自然关心。”
“噢……”
姜缨点点头,状似听进去了的模样:“那依杨大人所言,何人做驸马合适?”
杨安成没想到只是这样试探一句,公主竟然真就有了选驸马的想法,眼中闪过一抹喜意。
他低咳一声道:“公主选驸马一事,自然不该草率做主,不如将各家名门公子挑选出来,由公主相看?”
她不敢将姜缨得罪得太死,不过这些挑选出的名门公子,自然也是属于他那一派的人。
无论是哪一家娶了公主,只要能将她手中的势力弄到手,再好好牵制这女人,到时候……
“太师所言甚是,本宫亦觉得,该选个合意的驸马了。”
姜缨唇角漾起一抹淡淡的戏谑:“此事便由太师操办,在各家名门公子中,挑选一名来尚公主吧。”
尚公主?!
公主这是要招赘?!
可是他们原先的想法,是让公主选个驸马,老老实实相夫教子,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谁家愿意将儿孙送去尚公主断了仕途?还是尚姜缨这个性格冷漠,完全不解风情的公主!
杨安成额前渗出些许冷汗:“公主,这尚公主一事……”
“有何不妥吗?”
姜缨扬了扬唇:“太师可是忘了,父皇在时曾说,本宫乃是他的掌上明珠,不管何人想娶,都只能尚公主。”
杨太师听了这话,脸上又难看了一寸:“可是,这不是先帝酒后戏言……”
“君无戏言!”
姜缨厉声开口:“难道太师要忤逆先帝旨意?”
骤然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杨安成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些。
殿上年仅四岁的姜绍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长姐总不会害他,只要长姐占了上风,便是对的!
于是他奶声奶气道:“朕觉得,皇姐所言极是!”
杨安成再不敢多说,姜萤却没打算轻易放过他:“那下朝之后,杨太师就着手去办吧,定要精心挑选,不得糊弄本宫,明白?”
杨安成只能僵硬的点了点头,待散朝之后群臣散去,姜绍拖着宽大的龙袍跑到她面前张开双手:“朕不想长姐嫁人,长姐你不要嫁人,一直陪着阿绍,好吗?”
姜缨哭笑不得。
她的确没有儿女情长的想法,也不打算联姻,现下要帮阿绍稳定朝堂,不等他懂事,恐怕也撒不开手。
可是……
她蹲下身揉揉姜绍的头:“陛下,长姐是不能一直陪着你的,陛下总要学会长大。”
姜绍似懂非懂:“为什么?”
“长姐会老,会死,可能也会觉得累了就离开这个皇宫,也可能有一天阿绍会讨厌长姐,把长姐赶出去。”
姜缨将他抱起来放回龙椅上:“在此之前,陛下要学会当个好皇帝,让长姐放放心心的走。”
姜绍的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等长姐死了,阿绍和长姐一起死!阿绍永远不会讨厌长姐!”
“皇帝要自称朕。”
姜缨点了点他的额头:“陛下该去念书了,如果陛下好好念书,好好当皇帝,长姐就不离开,好不好?”
四岁的姜绍很好哄,听见姜缨这么说,自己就跳下龙椅,冲着宫门外的侍卫道:“摆驾御书房!朕要念书了!”
姜缨弯了弯唇角,独自走出金銮殿。
云姬很快迎上来,神色焦急:“殿下真要招驸马呢?到时候未央宫多出旁人,恐怕……”
姜缨神色不变,只是冲她淡淡一笑:“怎会招驸马呢?我不过是想看看,他们要怎样狗咬狗。”
尚公主,就是实实在在断送仕途前程,杨安成如若点那些不成器的庶子,就是对公主不敬,点各家小辈中出彩的那一部分,就是断人家的命根,她倒像看看,杨安成怎么收场。
云姬这才松了口气。
姜缨本想回未央宫,路过御花园时,却听见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隐约还有一阵喝骂。
“呸!什么大周皇子!你祁淮墨就是个贱种!竟然敢偷本殿下的玉颜膏!今儿本殿下就划了你这小白脸的脸皮,看你还狂个什么劲!”
祁淮墨?偷玉颜膏?
姜缨皱紧了眉,本觉得自己不该管闲事,却鬼使神差般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