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音结丹,是丹峰的大事,丹峰因此欢腾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月亮初升,才慢慢散去。
前来祝贺结丹的都是修士,自然少不得切磋较量。这个要切磋,那个要较量,再一个要请教剑法。李诗音倒也来者不拒,跟大家伙都打了一圈,甚至那个半岁大小的婴儿都御着剑气跟她打了一架。
切磋,自然谈不上什么输赢。但,毕竟都交手了,相互之间的强弱各自心里还是有数的。
对于此时的李诗音来讲,道剑门大部分修士的实力都已经是一个可以看得见的数值了。就算有比她强的,也大约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赶上去。
而只有路君行,依旧让她觉得深不可测。
“路师兄实在是太厉害了。”小木屋屋脊上,李诗音仰躺着,头枕在秦然的大腿上,看着星空,如此叹道。
“路君行越强,对你的好处就越大。”秦然一只手搭在她身上,一只手抓着她柔顺的头发揉捻着,“前面有个目标,那你就永远不会缺少前进的动力。最害怕的是,这道剑门、这仙遗之地没有比你更强的。这才是恐怖的事情。”
“仙遗之地没有,其他地方有啊!”李诗音笑道,“仙遗之地在灵南域只是个偏僻的小地方。说不定我和路师兄在这里很厉害,等出去了,其实很弱呢?”
“其他地方啊?”秦然抬头看向黑暗中,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还记得苏长卿和白若曦他们吗?他们是灵南仙宗的天骄弟子。这个世界,以他们的实力为标杆,他们就是最强的那个档次了。”
“记得啊,白若曦教的我飞仙问道和战灵诀嘛!我怎么会忘记呢?”李诗音回想起那一对惊才绝艳的师兄妹,在她修行初期带给了她极深的影响,她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对师兄妹,“我现在大约跟白若曦差不多厉害,或许要厉害一点点。离苏长卿还是有很远的距离。呀!那路师兄岂不是跟苏长卿一样厉害?”
她反应过来,颇有些震撼。
“路君行就是典型的受制于资源了。”秦然道,“要是他也以道经为根基,那他确实就跟苏长卿一样厉害。”
苏长卿是什么人物?不修剑道也能领悟剑气和剑意。能以金丹修为与即将合道的噬极魔柳周旋,甚至能阻止噬极魔柳已经在肆掠的柳絮。
“师傅……”李诗音两只手抓住搭在自己身上的师傅的手,抱在怀里数着师傅的手指,她柔柔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我离开道剑门、离开仙遗之地,去外面的世界啊?”
她从她师傅的神情和语气,感受出来了。
李诗音还没结丹的时候,就算她能与元婴周旋了,她也知道她其实跟她师傅还有些差距;但她现在结丹了,她是金丹初期,她师傅也是金丹初期,那他们谁强谁弱就说不一定了。
之前,师傅可以完全控制她,让她走东她不敢走西,要是她敢走西,师傅就会……很生气。苏长卿送给他那张“仙灵帖”,他问都不问她,直接送给黄飞瑜了。但现在,她自己都感觉自己有点不受师傅的控制了。虽然,她一直不怎么听话。
“唉!”秦然又叹了一口气,手穿过李诗音柔顺的头发,感受着她的头发从手掌散落下去,又轻抚她光滑的脸蛋上,感受她脸上的温热。他轻轻揉捏她的脸蛋。
其实从最开始收下这个天赋极高的弟子开始,他就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他最开始想的不过是,她要走,就任她走,不过一个弟子罢了。早走,他早得清净。只是谁又能想到这傻徒弟会爱上他呢?
会爱上他这样一个人。
他舍不得了。
“你知道师傅对这个世界心怀畏惧……师傅很怕死。师傅不敢离开这个熟悉的、安全的舒适区。你来之前,师傅从没有想过要离开道剑门,甚至丹峰。”他喃喃念道,眼神迷蒙,
“但其实我早就想清楚了。来到一个新的世界,总是需要一个家的。有你之前,丹峰是我的家;有你之后,你在的地方是我的家。
“我们的未来还有很久,我知道你不会受制于仙遗之地一地,你肯定是要走出去的。你不必因为我而耽误自己,强行留在仙遗之地,师傅不会是你的累赘……”
听到这话,李诗音顿时慌了,她急忙坐起来,抱着秦然的手问秦然:“师傅你是要赶我走?不要我了吗?!”
秦然摇摇头,脑袋靠过去,额头顶在李诗音的额头上,轻声道:“傻徒弟,我怎么舍得你呢?
“我是说,以后,等道剑门的事了了,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像你这么笨,没有我怎么可以?像你这样的笨蛋,出去外面的世界,是活不过三集的。”
“嘿嘿!”李诗音这才放松下来,额头撞了撞秦然,又在秦然嘴上“mua”一口,然后才在秦然怀里又躺下,“师傅,我知道了。以后就是,我用剑保护师傅,师傅用脑袋保护我。我们是世界上最般配的组合。”
“师傅师傅……”她脑袋瓜里的想法稀奇古怪,“我们以后行走江湖,没有一个好听的称号可不行。我听北楚那些混江湖的,都会有很多威风的外号,什么血手人屠、什么独孤求败、什么小李飞刀、什么北楚剑神。我们也要一个霸气、响亮的称号。
“师傅,我们就叫雌雄双煞怎么样?别人一听,就知道我们是一男一女两夫妻,还很可怕。”
秦然连连摇头,道:“太难听了。还不如叫神雕侠侣。”
“我们有雕吗?”李诗音疑问。
“我们有追风……”秦然沉吟,“不如叫玄虎侠侣。”
“我们出去玩要带追风吗?”李诗音问道,又急忙压下声音,“我是说,我们不带七七和柳小极,还有悠悠吗?”
“追风长得好看,可以给我们撑牌面。”秦然正色道,“追风还很厉害,要是有人打劫,就让追风去对付。我们怎么可以轻易出手?”
“但是追风吃得多。”李诗音又提出质疑。
秦然迟疑了:“好像也是……”
“还有还有……”李诗音忍着笑,又提出一个疑点,“师傅你是个大坏蛋,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侠?”
“我是大坏蛋,你是小坏蛋!”大坏蛋秦然捏住小坏蛋李诗音的鼻子,一脸正经的胡说八道,“而且你不懂,我这个叫着混沌正义。虽然我阴险狡诈、杀人如麻、罪恶滔天、罪不容恕,但我其实是个好人。我心里向往着正义。像我这样的,还可以称我为黑暗英雄。”
“师傅你在又乱说……”
“哥谭守护者行不行?”
“不行!”
两人在屋顶细细碎碎的说些悄悄话,一直到夜深,到月亮从东边升起,爬上头顶当空,也没有分离开。
空气中有些奇怪情绪,他们之间有些奇怪气氛,他们在等待着什么……
李诗音结丹了,彻底走上了修行之路,不必再担心什么破身致使修为外泄了。
而且她分明记得师傅说过,待她结丹之后……
“师傅……”终究还是被爱者有恃无恐,是李诗音先说出了口,她坐在秦然怀里,抱着秦然的腰,小脸埋在秦然的脖子里,声音比蚊子声还要小,呢喃道,“你说……你说……等我结丹……现在我已经结丹了。”
此言一出,秦然心里开始荡漾。但他始终顾忌着自己的灵魂和肉身没有百分之百融合,心里还是有个疙瘩。
他想了想,出声道:“你今天才刚刚结丹,修为还没有稳定。等你稳定了修为再说。”
还是再推一推吧!说不得练了《惊涛骇浪观想法》后,灵魂肉身会完全融合。
李诗音闻言,顿了顿,又说道:“我筑基修为扎实,又闭关三月。即使刚刚结丹,金丹也没有丝毫不稳之相。而且我今天剑斩雷劫,师傅你也看见了。”
“原来你修为如此扎实。”秦然叹道,仿佛才知道,他继续找借口,“虽说我们都是修士,但你我父母尚在世。应当见了父母,合了八字,再择良辰吉日,拜了天地高堂,才可以入洞房。”
李诗音忍不了了,她的小脑袋瓜从秦然肩头抬起来,她还搂着秦然的腰,一双星辰眸子盯着秦然的脸,声音清冷道:
“师傅你见过我父母哥哥了,他们都对你没有意见,甚至希望我们早日完婚。我早几年前就说过,想见你父母,不是一次两次,你都百般推辞。至于什么八字、吉日、天地的,敌得过我手中的剑吗?师傅你是金丹修士,我也是金丹修士。你说修士修行是什么逆熵,是逆天而行。你尊重天地吗?”
秦然被说得眼神闪躲,不敢看李诗音的眼睛。
“再是修士,也应当上禀宗门,通知亲朋好友。”他声音没有什么底气了。李诗音不再回答,她的眼眸比月光还冷,目光中已然带了剑气,她没了耐心,直问道:“师傅你是不是不行?”
秦然刷的抬头,这傻孩子,怎么敢这么问?!
“怎么不行?我怎么不行了?!”涉及到这种事情,但凡是个男人,都得慌。
“那我百般暗示,聪明如你,也视而不见。我多次不要脸的投怀送抱,你都是烂找借口!你不是不行是什么?”李诗音喝声问道,“你不行我也不介意,我喜欢的是你。但你要跟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修行世界,多的是神奇功法,我们去寻一门功法、再塑肉身便是。只要你给我说清楚就好了!”
“嘘……你小声点!”秦然伸手捂住李诗音的嘴,连声道,“行行行,我没有不行,我可以,我健康得好。”
“好!”李诗音一把抓掉秦然的手,继续问道,“你行,但就是不跟我圆房。那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不是不喜欢我?”
秦然看着李诗音,叹道:“我喜不喜欢你,你感受不到吗?”
“师傅你城府太深,你完全有可能骗我。”李诗音道,她抓住秦然的手,按在自己鼓囊囊的左胸膛上,“你听听我的心,你才知道什么叫喜欢!”
她把另一只手按在秦然心口……她以为她会听到古井不波的心跳声,但她听到了如战鼓、如战场喧嚣的心跳。
她抬头看向秦然的眼睛,看见秦然深情的看着她,柔声道:“我们的心跳是一样的,你有多爱我,我就有多爱你。”
她的手不由得无力松开。
“如果你相信我,我们就再等等。性是爱的一部分……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秦然趁机说道,“我们只是差那最后一步而已。”
李诗音激动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她想,或许师傅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深吸一口气,从秦然怀里站起来。
月光下,她背向秦然而立,向前看去,看到明明月光下,小木屋边上秦然模样的石雕,那是她五年前为追风雕刻出来的猫抓板。
于是她记忆开始翻滚,从她见到师傅那一刻起,快速走过这五年时间。
她的心,又沸腾起来。
“你知道了,师傅我个正常男人。一个正常男人,哪有不想跟自己心爱的女人同房的……”秦然还在那里找理由。
“秦然。”李诗音声音平淡的唤道。
秦然瞬间停了下来。
“那一年我才十六岁,因为逃婚,来了我哥的天策军驻地。听说道剑门在招新,我又偷跑来了道剑门。经历重重选拔,我最终站在了道剑门问道大殿。拜师于你。”李诗音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
秦然也抬头,看着身前的李诗音在月光下清冷曼妙的背影,他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那年我十六岁,今年我二十二岁了。”李诗音话里什么深意都没有,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我喜欢你五年了。”
她回头,低头看向坐在屋脊上的秦然,她的身影遮挡了月光,秦然全然在她的影子里,“北楚女孩十三岁可以嫁人,十八岁就是老姑娘了。如果我们五年前成亲,我们的孩子已经可以撵着我的腿满山跑了……”
秦然莫名觉得眼前的女人有些陌生,且恐怖,他弱弱道:“十六岁到二十二岁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青春岁月,倒不必浪费在生孩子上面……”
“我最美好的青春岁月都在喜欢你!”李诗音忽然俯身下来,一把揪住秦然的衣领,冷声道,“所以我不想再等了!!”
“你要干什么?!”秦然大惊,“你住手!我是你师傅!!”
“师傅?”李诗音不屑冷笑,她手上用力,秦然被她一把抛飞,她走上前,伸出双手,秦然横躺着落在她怀里,“你第一天认识我吗?你不知道我从来都是目无王法,从来都不尊师重道吗?
“今天你行也行,不行也行!由不得你了!!”
“李诗音!你反了天了!!”秦然在李诗音怀里大喊呵斥,但不可能有半点威慑力。
“秦然!!!”李诗音更大声回应,显然更具有威慑力,“我就是要逆天而行!”
说着,她抱起秦然跳下了屋脊,皎洁月光下,他们的影子一折,转进了秦然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