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之瑶见到这一大罐醉蟹就已经很震惊了,没想到无心之语就能被她如此重视,带回去后给韦新礼,还没来得及说是哪里来的,韦新礼就已经眼睛都直了!
吃得连手指上的汁水都舔的韦新礼,一口气干掉了三只,才想起来问老婆:“哪里来的醉蟹?是不是我哥给我寄来的?”
邹之瑶灵机一动:“你哥那么忙,哪里有时间给你寄这个,是我知道你喜欢吃,专门找了一个会做醉蟹的师傅教我做的,怎么样,还行吧?”
邹之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是过于在乎韦新礼,想通过抓住男人的胃来抓住男人的心吗?虽然这么多年了,韦新礼对她算是服服帖帖,但这一两年二老板的身份,让他在人前绝对有了成功男士的形象和资本,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不断增多,邹之瑶没有压力是假的,尽管她在他面前永远保持着绝对自信、一切尽在掌握的状态。她知道韦新礼离不开他,全方位地离不开她,无论是业务、还是和他大哥大嫂的周旋。
这脱口而出的谎言,也许是因为对不善烹饪的心虚?也许是难得能递给韦新礼一样让他如此垂涎三尺的食物?但是话已出口、这个单纯得有点傻气的男人喜笑颜开一脸满足地直夸我老婆就是疼我。于是,邹之瑶不得不对王友芝依赖起来,嘴上对友芝的态度也越来越谦和亲密,终于和她说起了悄悄话:
“我也不瞒你了,我老公特别喜欢吃醉蟹,我看他那个迷恋得不得了的样子啊,就和他说了是我做的。你可要帮我一直做下去啊,我要借助你的手艺来抓住我男人的胃!”
友芝装作不知道邹之瑶老公是谁的样子,惊讶地说:“那你老公一定是宁波人吧?”
邹之瑶看着如此天真的王友芝,感动于她和自己交往的纯粹,微笑着未置可否,她终于发现以前看人还是武断了,其实这个王友芝还真是个善良质朴的女人!于是,她们俩不用一直拽着小叶,终于直接来往了。小叶公司和厂里的业务越来越忙,来瑜伽馆的次数越来越少,倒是邹之瑶和王友芝你来我往越来越频繁,直至她们俩几乎成了除了彼此工作场合外形影不离的闺蜜。但是她们都感觉对方有点小心翼翼地避开谈老公是做什么的,似乎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邹之瑶不说,是觉得老板娘没有理由和马仔的老婆过于亲近,毕竟还是要有一定的架子和权威的,没大没小的就不好管了。
王友芝不说,是如果挑明了是她马仔的老婆,就不能以闺蜜的身份直接和老板娘开玩笑、装作不经意地无话不谈了。
当然,邹之瑶知道陈洪强的老婆值得依赖、加上本来她和韦新礼就靠陈洪强撑着这广州的业务,两公婆自然将更多机会都给陈洪强。洪强最大的优势是能发展人、会带人。他很快就把曾经跟着他干过工厂的那些工人陆陆续续带到了快递这行,广州的站点越开越多,逐步扩展到珠三角,南区业务越做越强,韦新礼和邹之瑶在哥哥嫂嫂面前的腰杆越来越硬,哥哥嫂嫂以前还总是觉得他们俩在沾光,现在不但不敢这么说,还总是把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口号挂在嘴上。
站点开得越多、钱赚得越多,陈洪强和王友芝心里还越不踏实-他们知道自己没有靠山、没有来头,就是趴在韦老板的平台上吃饭,要是老板不给资源了,我们也就没饭吃了,还连累了那些跟着我们一起出来的兄弟,这种担忧让王友芝把维护和邹之瑶的关系看成了重中之重。她最初帮韦太做醉蟹时,韦太给钱她是收的,因为不收反倒显得在巴结了,毕竟这是个长期供应的活儿。但是现在她有点吃不准该不该继续收,于是去问小叶。
“当然要收啊!“小叶想都没想。
“你没有理由长期无条件地给他们家白吃的吧?”
“本来已经形成平衡了,为什么要打破呢?”
“我不是想让韦太对我的印象更好一些吗?”友芝不安地说。
“那也用不着突然不收她钱了呀。你这么做反倒让她会觉得很奇怪。最好的友谊就是互相帮助但是互不相欠,她没必要欠着你的醉蟹钱,你也没必要刻意去讨好她。你不是说了,希望一直和她是平等的关系吗?”
“平等?人和人之间怎么可能平等?这只是一个善良的愿望罢了,当你境况不好的时候,不要说闺蜜、朋友,就算是亲姊妹、甚至亲母女,都未必还能平等吧?”周慧苹手里的搅拌棒在咖啡杯里来来回回地转圈圈。她清瘦了许多,松松的马尾,一缕刘海顺滑地轻轻抚摸着她不再圆润的脸颊。
这是她离婚后,隆煊头一次单独和她面对面,如果不是在街角偶遇。他主动邀请她一起喝杯咖啡。想想,认识了那么多年,还暧暧昧昧地一起在李老伯的中药铺约会过无数次,但是,居然连请她喝杯饮料的事都没干过。那个时候毕竟年少,既没钱、也没胆。
“所以说,我和冯新鹏在一起也好、分开也好,可能都不平等。他委屈,我也委屈。我反复想过这件事,可能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对他没有感情。他其实对我很好,我也问过自己,气他什么。后来我想清楚了,他其实更气,他连那么个工厂妹都看得上,应该就是因为觉得我对他不上心吧。”
咖啡上的泡沫已经被她搅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呢?听说你也离婚了?”眼前的李隆煊,已经从男孩变成男人,但是,依然还是那么好看,甚至更加好看。周慧苹这才发现,这么多年了,她看到李隆煊就会感觉自己还是从前的少女。
“嗯。”隆煊的这声应答,闷得像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阿苹,我不太会说话啊。”他把她眼前的咖啡杯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