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酒喝得看起来似乎是柳业能解答了杨云杰心头所有的顾虑。云杰心里接受了柳业能的无奈和努力,但又深刻地意识到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他理解柳业能需要出人头地的动力和决心,也设身处地地想过如果是他遇到这样的事,能不能比柳业能处理得更好。云杰觉得虽然他也肯定会对孩子负责,但最大的不同,是他肯定不会去占任何一个女人的便宜。
不过,我应该不会把生活搞得这么乱,既然分开了就不要拉拉扯扯,即便中间有利可图,也不要去搅混水、越弄越复杂。但是,云杰没有当着柳业能做任何评论,无论此时的他是真的醉了、还是装醉。
云杰并没有表现出比柳业能更清醒,听完柳业能的话,他也跟着说了不少心里话,包括他认为柳业能比他更有管工厂的天赋、他萌生过把厂完全转给柳业能去管、自己安心去做外贸业务、和柳业能优势互补……他就是舍不得这些厂里的兄弟姐妹,毕竟他们跟了他这么久。
“说实话,这两年炒房的比开工厂的赚得多多了!我有那个精力守在厂里,还不如在广州多买两套房子。”他这话也不是开玩笑的,妈妈傅明静对买房情有独钟,她给云杰管财务,别的投资她都不怎么赞同,即便给工厂新添置设备她都会提点意见。当然,她只是说说,如果云杰坚持,她也不会强硬。
不过妈妈会自己到天河一带看房子,看到合适的就动员云杰和小叶去买,这两年他们赚的钱,大多变成了天河区的商品房,她还动员小两口买了一套写字楼:“以后你们有孩子了,也不会有那么多时间呆在工厂,就在广州弄个进出口公司,多方便!”
云杰的真实想法和妈妈不谋而合。这几年开工厂的经历,让他更加客观地看待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他觉得他的优势是产品研发和业务拓展,生产这个环节不是他特别感兴趣的。他和隆煊可以在一起为一个零件怎么优化花好几个月琢磨,他也会为了找到国外客户谁是最后拍板的人,顺藤摸瓜地查找线索,他对这些乐此不疲,但对协调工人打打闹闹、解决他们的吃喝拉撒并无热情。
一个越来越清晰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成形,他借着酒劲其实在和柳业能商量,尽管两个人好像说的都是胡话。
“要不,我把这个厂转给你吧!反正你有能力管,也管得很好。”云杰的胳膊搭在柳业能肩膀上。
“哥,杨哥,你能说这个话,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想转给我,我这个心哪……”柳业能拍着胸口:
“我的心都热乎乎的!”
“我知道杨哥你对我好,我从来没有遇到一个人这么相信我!”他把胸口拍得嗵嗵作响:
“我柳业能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在你这里。说实话,你不给我挑这么重的担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
“哥,你把厂给我管可以的,这个厂值多少钱,我还是要给你的!”
“我现在没有这么多钱,我打欠条,这辈子做牛做马,我都要还给你的!”
“杨哥,我只有本事把东西生产出来,我不会卖东西,我要活下去一定要靠你!我这辈子就是给杨哥打下手的,就算我当了老板,一辈子都是杨哥的马仔、为杨哥打工!真的,我柳业能活到现在没有佩服过什么人,杨哥,你就是我最佩服的人!”
云杰也拍着柳业能的胸口:“钱的事总有办法的。你哥选了你来接这个厂,肯定不是因为你能一口气给我一大笔钱,对吧?要不这样,我也是要买货的、你也是要卖货的,我们把这个厂值多少钱谈一个价,以后就从我下的采购订单里慢慢扣,这样你也有稳定的业务、我有稳定的货源,我们都发挥优势,绑在一起发展。”
柳业能激动得趴在杨云杰身上:“哥啊,我的杨哥,你就是我的贵人哪!要是你能把这个厂交给我,我这辈子做牛做马地感谢你!杨哥,你这么为我着想,慢慢从货款里扣买厂的钱,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有你这么仁义!杨哥,我这辈子只服你!你对人真的没得说啊!杨哥,就这么说好了啊,酒醒了也不能反悔啊!我们就这么说好了啊!”
两个人笑一会儿说一会儿、说一会儿又哭一会儿,哭累了又喝一会儿,就这样不知不觉都睡过去,等到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的两个人相视一笑,真的签了一份合同。
合同里除了厂的价格和支付方式,最重要的就是厂里人员的安排,柳业能承诺对老员工在三年内一个都不解雇,不过云杰说了,隆煊和石小修这两个技术骨干他是要带走的,平时在广州跟着他搞研发,验货、出样品的时候他们驻厂。小叶感到很不解的是为什么云杰一点股份都没有留,彻底地从特赢厂退出,云杰当时没有回答。
就这样,杨云杰在东莞的特赢厂换了老板,变成了柳业能的。冯新鹏、唐海波、罗毅和李东海得知这个消息都很震惊,一起喝酒的时候,他们问云杰这是为什么,毕竟在大家眼里,这个厂是他好不容易辛辛苦苦建起来的,业务也发展得非常好,怎么说不要就不要,白白便宜了柳业能呢?云杰很洒脱:
“接下来我想多花点时间陪家人。我很快就要当爸爸了,要是我们还是扯着东莞的厂,一家人就要住在东莞,我妈肯定不那么习惯,教育、医疗肯定还是广州更好,从长远看,我的小家还是要安在广州,长痛不如短痛,我要的是品质有保证的产品,柳业能有这个能力,他比我更适合管理这家厂,我只要把重点精力花在研发和外贸业务上,和他就成了优势互补,我可以少操管工厂的心、他也不用担心没有订单,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但是,兄弟,你这样是不是就很少来东莞了?我要多久才能见到你一次?我好像很不习惯看不见你。你看你,从开厂到离厂,我还一点变化都没有。”冯新鹏说着说着,就伤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