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云杰,无法入眠。
李小叶说她总是吃不饱,真是太可怜了……可是,她怎么还长得这么高呢?按道理吃不饱的孩子应该瘦瘦小小的……
不是说农村的孩子都会比较黑吗,她的皮肤怎么吹弹可破,比我大学班里的那些女同学还要水灵呢?
…………这些无厘头的想法像一根根在他幽暗心室里迎着一道光亮毫无头绪乱飞的羽毛,而光亮尽头,是纤细高挑又玲珑有致的李小叶、是粉雕玉琢又狼吞虎咽的李小叶、是转身跑开又回眸凝望对他依依不舍的李小叶……
喜欢,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吧?这是老天爷在回报我这三年多对她的资助吗?把一个美好、可爱得让我挪不开眼睛的长大了的女孩,送到我面前!她望着我的时候,那含笑羞怯的眼神,也是喜欢我的吧?
她不可能不喜欢我,我,还是可以的,善良、帅气、学霸、工作也还可以……还帮了她这么久……哈哈……咦,对了,她来广州工作好几个月了,我替她付的开学的学费,不就是白交了吗?她是瞒着萧校长来的广州吗?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淘气,又不和家长打招呼,偷偷跑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得打个电话给萧校长,别让他担心!想到这里,杨云杰一骨碌爬起来,拨通了萧校长家的电话。
听筒里嘟……嘟……响了两声,云杰才想起看闹钟-不到十点半,还好,这个时候他们中学还没下晚自习吧?不知道萧叔叔这个当校长的有没有去巡查?
接电话的人是邓玉芬。她虽然没有和杨云杰见过面,但自从萧开云当了校长,家里装了电话后,她就对这个名字很熟了,萧开云说过,这个杨云杰是他去广州的时候认识的,要经常拜托他帮忙买什么学英语的东西。
“阿姨,我是广州的杨云杰,请问萧叔叔在家吗?”
很明显,阿姨顿了顿,有些迟疑地:“他啊……去看晚自习了,还没回来呢。”
又停了停:“小杨啊,你是有什么事吗?你先跟我说,等他回来了,我告诉他。”
杨云杰彬彬有礼地:“阿姨,是这样的,我今天遇到了李小叶,原来她也来了广州,已经工作了。我不知道萧叔叔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如果不知道,就麻烦您告诉他一声。”
“哦,好好好,等他回来我跟他说啊。”邓玉芬死死瞪着对面的萧开云,他紧张地盯着她,一会儿摆手一会儿摇头,她对电话里的杨云杰继续保持着热情。
“我们海波来了广州读书,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啊!”她嘴上这么说着,看着萧开云的眼睛已经在冒火。
“海波刚到广州的时候,我就去学校看过他了,最近他经常来我家,我妈也很喜欢他,您和萧老师就放心吧!”
放下电话,邓玉芬就气得咬牙切齿了:“萧开云啊萧开云,你老实说,你跟李小叶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家广州的小杨都要打电话来说她,告诉你她在广州,这是为什么?李小叶是你什么人啊?她在哪里要找你来说?海波要去广州读大学的时候,要不是我拦着,你也要跟着去,你说是不是为了李小叶?”
她一边喊,一边揪萧开云的衣服。萧开云也想不通:现在的邓玉芬和当年在良家寨的时候判若两人。以前在良家寨她基本上不说话,什么都听他的,这几年,尤其是他当了校长之后,她脾气越来越大,还动不动就要求他安排这个、照顾那个,不理她她就说他了当官就不认糟糠之妻,哭着喊着要去找郑部长主持公道,也不晓得她这是在哪里学的。
人家郑志彪早就不是当年的郑主任了,用日理万机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怎么能让她这么个乡野村妇去影响领导呢?萧开云越忍让,邓玉芬就越嚣张,渐渐地,形成了萧开云在外面越强势、在家里就越弱势的局面。
眼看邓玉芬又开始以要去找郑部长评理相威胁,萧开云只好甩开她的手,大喊一声:“你不要吵了,我告诉你!”
他恼怒又无奈痛苦的表情,吓得邓玉芬马上收了声,不甘示弱地拽着他:“你说,我看你能编出什么新花样!”
原来,萧开云从广州回林新县的路上,一直在琢磨杨云杰说的那句话:“以后他们要是需要什么教材,或者读书有什么困难,您就和我联系,我会尽心尽力的!”开学报名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同时负担红燕和海波两个孩子的学费,对他那么点工资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尤其是海波,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吃得也多,他这才意识到,到了县城,要多养这么个半大小子,有多么艰难!
但是肯定不能把他退回良家寨,不然这孩子就浪费了!他实在没有办法,想来想去,认识的人里条件最好的,只有郑主任和葛兵。到广州往返的路费都是郑主任给的,越是知道跟着郑主任有多方便、多风光,就越觉得不能找郑主任要钱了。他虽然来到县城的时间短,但有一点看清楚了:别的人都在花钱巴结领导,他能从领导手上拿到钱,完全是因为郑主任和彭乡长不对付,还有,就是郑主任也不喜欢现在一中的钟校长,郑主任已经明里暗里在提醒他:只要他跟对队伍,一中的将来就有可能是他说了算。
萧开云觉得自己好歹也是校长出身,这么多年在良家寨可以用卧薪尝胆四个字来形容,回到县城找准机会一跃而上也是应该的,所以肯定不能再找郑主任开口了。
葛兵也只是个普通班主任,工资比他高一点点而已,他也是上有老下有小,并不宽裕,萧开云知道只要他开口,葛兵肯定多少都会给他钱的,但是培养海波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那个几十一百的解决不了问题,必须找个能长期支持的。
眼看就要报名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他收到了杨云杰寄来的书和磁带,信里还留了他的电话,依然表示如果几个孩子读书有困难,就找他。这让他眼前豁然开朗:是啊,广州,大城市,他随便拔根汗毛都比我的腰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