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中午时分,陆世康和齐方两人来到了礁州。
邯河乃大隶第三大河,横穿大隶,自东往西,绵延几百公里。此河经过礁州时,就在礁州以南二十来里路处。
冬天的邯河两岸一片萧条。河边树木尽是光秃秃的。
因无人清扫过林中落叶,年深日久的落叶覆了一层又一层。最上面的落叶尚未完全腐化,是褐色的,下面的落叶则颜色越来越深,也越来越不完整,靠近地面处的落叶接近黑色,且碎小。
马蹄踩在落叶上面时,发出暗哑的沙沙声。
陆世康和齐方在穿过邯河边的几十丈远的树林后,在靠近河道的地方下了马,往河岸处走去。
齐方看了看河道,问:“三公子,这河看起来好像没什么要修的地方啊……”
一眼看去,河岸边的护岸乃砌石护岸,岸坡完好,未见哪里有坍塌的迹象。
再看河中,也未见明显的淤积堵塞之处。河道淤塞时,一般可在淤塞处的上方看到些许浮游的落叶或是树枝之类的东西堆在同一处。
陆世康也看了一眼河道的近处,然后又看了看远处,道:“据我所知,邯河以往每五年左右疏通一次河中淤塞处,重整河岸,现在看来,河中的淤塞之处尚不可见,河岸亦不需重新修整。”
“所以,他们那些人肯定不是真的来修邯河的人了?那他们这么多人,不是很可疑?”齐方道。
两人正说话间,就听见了身后有嘈杂的声音传来,往后一看,就见林里有几个人拉着板车往河岸这边走来。
那几人见河边站着两个人,于是停了步子,其中一人问:“你二人是谁?”
齐方道:“我们只是闲来无事,在河边走走的。”
刚才说话那人道:“河岸边有什么好看,你们走远点,别耽误我们做事!”
齐方道:“大哥别生气,我们就走就走。”
两人经过那几个人时,往他们拉着的板车里看了看,只见车里是一车黑土。
也不知道那黑土是从哪里挖来的。
两人出了林子,又往南行了半里路。
确信那几个人再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后,齐方问陆世康:“三公子,他们拉着一板车土到河边,是什么意思?”
陆世康道:“很显然,因为这河道看起来没有淤塞之处,他们便要往里运土,造成河道已经淤塞的假象。若我没猜错,这礁州知府,大概已经投奔了周静。”
齐方问:“三公子何出此言?”
陆世康道:“地方水务处能配合周静的谎言,必是想用此方法让她的部队能安然抵达礁州。然而,地方水务处不经地方知府同意,必不会私自做事。毕竟事关重大,所以,礁州地方官员怕是大大小小都已经归依周静。”
齐方叹道:“看来事情又变得更复杂了。”
陆世康道:“只怕更复杂的还在后头。”
地方知府归依周静尚威胁不大,若朝中命官也归依周静,那事情便大了。
齐方问:“那现在咱们要怎么办?”
陆世康道:“先回江北城。”
齐方惊讶道:“什么,先回江北城?”
此处距离江北城已经不算太远,因为礁州就在江北城以南一百公里处,不过,三公子放着他心爱的孔大夫不去救,要先回江北城,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认为三公子既然要这样做,必然有他的深意,于是不再多话。
半下午时,两人到达了江北城。
两人离开江北城时还是深秋,眼下已经到了隆冬。
隆冬时节的江北城,四处一派萧瑟的气氛。
陆府内放眼看去,亦是一派萧瑟,光鲜亮丽的唯有每个院落依墙而种的若干正在开着鲜红或是淡黄的花朵的梅树。
陆世康和齐方归来的消息不到片刻便传遍了整个陆府。
不用说,老太太和陆夫人以及一家大大小小有多惊喜了,那是言语无法形容的惊喜。
陆世康在见过了老太太和陆夫人后,听闻父亲还在衙门里,便穿过陆府与江北城衙门之间的那个小门,来到了衙门里。
到了衙门,陆知府正在开堂断案,他便候在后面的藏书阁里等待着。
约摸半个时辰后,陆知府断案完毕,衙差便告诉了陆知府陆世康就候在后面的藏书阁,于是陆知府便步履匆匆往后面的藏书阁走去。
见陆知府进来,陆世康连忙从茶几边起身,躬身道::“父亲。”
陆知府落座后,问:“世康,你突然回来,是为何故?”
陆世康道:“父亲,实不相瞒,孩儿有事相求。”
陆知府问:“什么事?很重要?是和太子殿下有关?”
他猜测儿子匆匆回来,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而在他看来,最重要的事,必然是和太子殿下有关的事情了。
陆世康道:“此事和太子殿下有一定关系。”
陆知府抬头看了他儿子一眼,“有一定关系?也就是说,还和别的事情或是别的人有关系?”
陆世康道:“孩儿此来,是想请父亲帮孩儿弄两张普通户籍的腰牌。”
陆知府震惊地看着陆世康问:“腰牌?你要那个做什么?”
陆世康沉默片刻,道:“此事关系到一个人的安危。”
陆知府问:“关系到谁的安危?”
陆世康道:“孔青之。”
陆知府问:“什么,孔青之?他不是呆在太子殿下的兵营里吗,怎么,难道他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
陆世康道:“她为了寻找周静兵营的下落,便使计进了周静的兵营,眼下,她生死未卜……”
陆知府道:“所以,你便想让为父为你假造两张腰牌,好和齐方一起混入敌营,去解救孔青之?”
陆知府边说边观察着陆世康的神情。
陆世康移开了目光,看着陆知府后面的一排书架回他父亲道:“孩儿唯一能想出的办法只有利用假冒的身份去参军,然后深入敌营……”
陆知府摇头道:“为父这个忙帮不了。”
“父亲,此事对你而言易如反掌。”
陆知府道:“你因何会觉得这是容易的事情?”
陆知府之所以不松口,是因为若他这样做了,他三儿子就会拿着这假的腰牌去冒险了。
为人父亲,他不想看到自己儿子陷入任何一种危险之中。
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陆世康,显然,他看起来很憔悴,一看就是一连几日没有睡个好觉了。
他猜,这必然是因为孔青之正身在敌营。
之前关于孔青之是男是女的猜测,这时又盘旋在了他的脑海里。
就在他观察着陆世康时,就听陆世康道:“若是父亲不愿帮孩儿这个忙,那孩儿就只能采取更为危险的方法去解救孔青之了。”
“怎么,你的意思是你宁愿拿自己的命去救他吗?”
“是。”
“为父怎么以前不知你和孔青之如此兄弟情深?你能不能告诉为父,是什么时候开始,你们竟成了生死之交的兄弟了?”陆知府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三儿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