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冯素贞准备在等待一个坏消息,可听到天香这句话时,依旧控制不住地、呼吸蓦然一窒。她沉默良久,问道,“公子是无心之失?还是故意为之……”
“故意为之。”天香并不拖泥带水,也并不在意这答案对冯素贞的打击有多么大。
“是那个郎中,对吗?“冯素贞毫无血色的唇更白了几分,见天香并不否认,她握住天香肩头,迫使两人直面彼此,“为什么?”
冯素贞眸中掩饰不住地流露出痛惋之情,天香撇开眼去不敢看,若是告诉她真正的原因,难免她又自责不已。
“哪有什么为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公子做事,当然是追求快乐。”
“公子不说我也知道,因要保守我身份的秘密,对不对。”
天香低垂着长睫,没有回答她,只是手指翻动几下,一个好看的结缨呈现在她掌中。
“你会怎么做?对本公子,如何处置?”
冯素贞已非庙堂高官,亦非驸马帝婿,身份暴露本不至到了威胁生命的地步。
如此,为保守一个微不足道的秘密而杀人灭口,岂非视人命为草芥。
她心底里对自己涌出一阵难以抑制的厌弃感——视若珍宝的、至纯至真的爱人,为了她,做出了违背本性的恶行,她甚至能对天香心中的悔恨与愧疚感同身受。
冯素贞啊冯素贞,你哪里是“有用的”,分明是累赘,是灾星,是给天香带来无尽伤害与苦痛的人。
她轻轻拂开天香在她腰间动作的手,“公子,你在此间逗留已久,该回皇陵去了。”
没有一句责备,是冯素贞一贯的淡淡的温柔,可天香偏就听出她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凉。
“若本公子就是不愿回去呢?”
“……公子何必执着。”
违拗了所有人,执着于与她相守,面对的便是许多不得已。而未知的犹在杀人不见血的似海深宫,危机必将在回宫后一触即发。
“何必执著?”天香怔怔地低喃,一时忘却了设置杀人议题的初衷,她深深凝视着冯素贞被泪水润湿了的眼眸,怅然道,“我心悦于你,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么?”
“公子,相爱未必相守,有缘自会相见。”
冯素贞凄然一笑,她是对月神发过誓的,自然会拼尽全力去实现诺言,她必须用自己的力量守护二人这悖逆之情,但代价不该是天香的赤子之心。
“所以,为了连面都没见过的郎中,你要赶我走?”天香再一次确认这令她心如刀割的残酷结论。
冯素贞回避了天香的质问,喃喃道,“公子回去皇陵,那里清雅幽静,可修心养性……”
她并未提到三年后该何去何从,虽然她会做好一切必要准备,但仍旧将选择的权利留给天香。三年,即便不吃忘情丹,也足以忘记一个人、一段情。
天香飞快地抬手擦掉眼眶里摇摇欲坠的那滴泪,“哼,果然是个铁石心肠!这下本公子就放心了。”
“……”放心?冯素贞茫然不解。
“看把你这胆小鬼给吓得。”天香腹诽,自己和欲仙帮那些个杂毛老道打架,哪次不得拼尽全力。权力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像她这般妇人之仁,自己早不知死了多少回。当然杀害无辜之人须另当别论,但冯素贞这要将自己像金丝雀一样圈养起来的态度属实令人不爽。
“人不是我杀的,本公子只是不幸地成为了目击者。”那天,鲜血飞溅的墙壁与瘀血浸透的锦被中气息微弱的人联系在一起,是天香最不愿回想的记忆。
“此言当真?”冯素贞不知天香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反而将信将疑起来。
天香冷嗤一声,坦然与她对视,“姓冯的,你怎么偏只相信本公子杀了人的话,就不能盼我点好?”
她眼底是一派坦荡的平静,于是,冯素贞的心情便从震惊、释然,转化为困惑、愤怒……因大悲大喜,情绪激荡,她心口起伏不定,忍了半天不知该如何表达,最终化为一声轻叱,“儿戏!”
人命关天的事,怎可如此轻佻!
“杀人者是谁?公子不妨直说。”天香为什么要骗自己?冯素贞自然而然地为她找理由:公主再如何顽皮,也不会单纯为了取乐,定是有其他缘由。
能忍痛将自己赶走的人,会徇私压下这件事吗?天香拿不准她对萧七娘可以宽容到哪种地步,毕竟她不顾安危为冯素贞挡过剑,也为剿灭虓山立了功。
“先说好了,你可不能徇私包庇。”
冯素贞心中一沉,天香非要多此一举求证她铁石心肠,此时又有言在先,簪花状元的脑子里怎会没有答案,可依旧道,“公子请讲。”
“本公子不信你猜不到,”天香眸子里闪着幽幽的光,将冯素贞小小影像中的每一个神态变化尽收眼底,“那人便是萧七娘。”
冯素贞神情索然,“我确已猜到,可我希望不是她。”因此,她必须要听到天香亲口念出一个确凿的名字。
她对意料中的人平静地表达了惋惜,低下头又看起书来,那态度淡漠到天香都在怀疑,这个木头人没有心。
天香摸出腰间的甘蔗,一口气儿啃了三节,可她哪有冯素贞沉得住气,抬眼偷看过去,发现她依然停留在刚才那一页。
……这呆子,发呆发上瘾了。
“姓冯的,你到底想好……”
“郎中尸体在哪?公子可有凭据或者其他证人?”
冯素贞要找其他辅证,岂非摆明了还是不相信萧七娘所做恶行。天香气不顺,非常不顺,她咬牙道,“本公子知道你舍不得,她是你与虓山的纽带,还是为你杀得人,若你不想因小失大,本公子也不会怪你。”
“公子当知我的为人,今日何必试我。”冯素贞轻叹一声,心里已有了主意,“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是我识人不明,公子只需将前因后果仔细道来,我自有处断。”
萧七娘就像冯素贞倾注了心血浇灌的花朵,可这花茎带着刺,津液含着毒,即便这毒刺不会威胁冯素贞,却仍旧会伤到其他人。
冯素贞一袭白袍端坐案前,面上无甚血色,眼下晕开乌青,可见是一夜无眠。天香静静坐在一侧,不时担忧的望一眼上首仪态端庄的那人,指间飞转的甘蔗暴露了她的不安
——刮骨疗伤,痛的终究是她。
萧七娘推门而入,两人转而看向她,视线不约而同落在她身上,均是一言未发。
冯素贞与往常尤为不同,眸光中柔和不再,竟有锋利之感,唇角礼节性的微笑不知所踪。七娘如芒在背,只得默默行了礼,垂手而立。
“除了给我瞧病的郎中,自你跟随我以来,还伤害过其他什么人?”半晌,冯素贞缓缓开口。
开门见山,预设前提,她根本不会再问七娘,是不是杀了郎中。
萧七娘一惊,抬头对上那双遍布血丝的眼睛。她不是没有预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先生知晓了她的劣迹,向她兴师问罪。
可这一天到来之时,显然,她并未做好心理准备。
江湖上打打杀杀,杀个人再常见不过,更何况虓山一役更是死了几千人,先生的手上难道就没沾血么。
七娘心一横,垂首答道,“既然先生问起,倒是有几个人,有被我断了手、割了舌的,也有划了眼的。”
她笃定先生会念在师徒之情放她一马,她亦不相信先生会宁愿自断一臂——她心知肚明,自先生受伤后,许多事情无可奈何只得依赖于她。
冯素贞惨淡一笑,“果不出我所料。”
“先生别急着下定论,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对我出言不逊,就是动手动脚,虽然我是抛头露脸,却也容不得他们放肆,只是给他们点教训尝尝而已。”
“郎中也如此做了?”
“那倒没有……”七娘猛地回转头,狠狠盯了天香两眼,了然地无声冷笑。
天香回她一个勉强挤出来的微笑,“七娘何不把谋杀无辜郎中一事,仔细讲给绍民听听?”
七娘撇过头去,神色傲慢,冷道,“想必这位姑娘已经给先生哭诉过了,我还有必要重复吗?”
话音未落,天香腾一下站了起来。联系到之前,萧七娘询问回京后冯素贞的安危一事,才恍然原来那时她便已然知晓
——天香有种被蒙在鼓里的不安。
“她不会偏听偏信,现在是给你辩解的机会,”天香踱步到七娘身侧,“你可以拒绝,只是处置你时,切莫说她不公正。”
冯素贞反倒是波澜不惊,温言道,“公子,还是交给我吧。”事到如今,七娘知不知晓天香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天,窗外是初春暖阳,屋内却是彻骨寒冷。
萧七娘并未巧言令色地辩解,倒是有着一人做事一人担的豪气。冯素贞双唇微微翕动,说出让七娘到官府自首的话。
天香内心深处是无以复加的震撼,她撇过脸去,一丝余光都不想看到冯素贞无奈、哀婉又决绝的眸子。
拒不自首,便要绑去官府。若判她流徙上千里,恐怕七娘这辈子别想再回到家乡。
这个冯素贞,果真木人石心——她竟只给萧七娘留下一条不归之路!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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