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静夜里有令人悚然的皮开肉绽的声音。
冯素贞闷哼一声,知道这一口到底有多重。
天香心中有气,咬了便不松口,她如同一只愤怒的小兽,叼着一只笋芽儿般的玉手,牙缝间喷出带着血腥气的沉重喘息。
“公主,这样下去,我以后再无法弹琴了。”
冯素贞虽然疼出了冷汗,但口吻却仍然平淡如水。
天香闻言,犹犹豫豫间渐渐减少了劲力。她甫一松开两颌,温热粘稠的血液冲开闸门一般,顺着冯素贞手掌汩汩流下。
冯素贞怔怔的看着鲜血淋漓的手,伤口的形状是天香齿痕的弧度,如同绽放着的诡谲笑容,寒风一吹似乎也不怎么觉得疼。
“公主,你的决心,我感受到了,起誓的事切不可再提。”
血液的特殊味道从唇齿蔓延到喉舌,天香抬手轻轻握住冯素贞受伤的手,她的心那么冷那么硬,但她的血,好歹还是温的暖的。
掏出手巾,为冯素贞简单包扎伤口。
“本公主起誓的决心,岂会因你小小阻碍而放弃。”天香给手巾用力打了结,然后又凶巴巴将她的手推开。
冯素贞叹一口气,伤口包的七扭八歪,不论是天香公主还是闻臭大侠,真是一点都不晓得怜香惜玉。
她伸出手指擦掉天香唇角上残留的血迹,柔声道,“我相信,不必发那样毒誓,公主亦不会有负于我。”
“不行!你分明、分明就是不信!”若不是在马背上,她定要气的跺脚。
天香一方面痛苦于冯素贞对她毫无占有欲的态度,另一方面更气恼于她瞬间就接受了自己会背叛她的假设。
“我信,我只是不希望,公主是因为对我的誓言,才拘束了自己。”
“世人用一纸婚约,你我之间用誓言,难道不应该吗?再说,我让你起的誓,约束的是本公主自己!”
冯素贞知道她的用心良苦,可天香若真的爱上他人,自己怎么能用那样的誓言逼迫她放弃呢。
“天香,你我之间,不需要一纸婚书,也不需要山盟海誓,只需我信你,你信我,足以。”
才子佳人的戏码里,薄情寡幸之徒比比皆是,誓言又有什么用呢。偏偏世间痴情女子,大多被言语所误。
天香呐呐道,“信任……难道只要信任就足够了吗?”
可那,明明是一件,很容易就会崩塌的东西。
冯素贞抬头望了望黯淡的新月。自己早先对天香的隐瞒与欺骗,难以再赢得她全心全意的信任。或许,真的有必要,用言语来安抚天香惶惶不安的内心。
她心底叹息一声,“公主,你现下对我心存疑虑,自始是我的错,如此,起誓的也该是我。”
冯素贞举起受伤的手,血液早已渗透浸染出来,反射着暗夜的黑色的光。
天香感受到歃血盟誓的肃杀。
她嗓音低沉,一字一句道,“若冯素贞有朝一日,背叛了今日与天香之情,宁愿受万虫噬骨之痛,魂魄入无间地狱,受……”
“住口!住口!”天香捂了耳朵喊道,“你不要再说了!”
听到这样狠厉决绝的誓词,她心如刀绞,方才体悟到冯素贞为何阻她立誓。
“公主,这样你总能感受一二,我对你……”是真情实意。
“你必是故意的!故意立这样骇人的誓言!”
“……”冯素贞缄默不语,心里委屈巴巴。
家有悍妻莫非就是如此境遇——左右都是自己不是,受了伤还没人心疼。
“哼!你这样愚顽,本公主却拿你毫无办法!快些回客栈,给你的手上药!”
路程并不长,但二人却是耗费多少心力,到了客栈都脸色惨白,形容憔悴。
天香更是两个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衣襟上落着点点血迹,把迎出来的杏儿吓得脸色大变。
“公主,你怎么吐血啦?!”
“去去去,谁吐血了!”天香怒目瞪视杏儿一眼。
“公主嘴上身上都有血,我还以为……”杏儿瞟一眼冯素贞,估摸着驸马又被公主弄伤了,这下子看来二人应该和好如初了。
这情之一物,真是直教人互相伤害。
冯素贞此时正在与店家交谈,得知天香已经住下一天一夜,便另外赁了一间房。
天香为她细细上了药,怕她手沾水,便闹着非要亲自为她洗漱。
“公主,你笨手笨脚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冯素贞皱着眉,被天香好一顿擦,她觉得自己娇嫩的脸蛋儿要被洗秃噜皮了,被打的那边更是火烧般疼。
天香这舞刀弄棒的身手,可真不适合干这些精细活儿。
“你!”天香一甩手,把毛巾扔在她脸上,金枝玉叶的公主亲自服侍她,竟还要被嫌弃?!
冯素贞头顶着一帕方巾,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她无奈伸手摘下,象征性的擦洗一把,下了逐客令。
“公主,夜深了,早些安歇下吧。”
“你……”
天香借着烛火才发现,经过时间的发酵,冯素贞侧脸上赫然一个五指印,触目惊心。
“让我看看你的脸……”她伸手微微抬起冯素贞下颌。
“没事的。”被天香居高临下凝视的姿势,让她局促不安起来。
“怎么没事?都肿了。”
冯素贞两边脸颊不仅一红一白,还一高一低,明显的不对称。
天香心里恼恨自己下手太重。
“公主习武之人,出手重些也是难免,不必挂心,过两日自然好了。”冯素贞挤出一抹笑容,撇过脸去,避开天香的检视。
天香悔极了,“我把你伤了,怎么你都不责怪我的?难道是怕本公主不成?”
“公主在说笑吗?我什么时候怕过你。”冯素贞听她这样问,反而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哼!”真是,就不该给这人好脸色。
冯素贞温言道,“公主气恼伤心皆因我而起,只要你能就此快乐些,受点小伤也是值得,哪里会去责备你呢。”
“……”哼,巧言令色。
无论如何,动粗总是不对,天香自我反省。她默默接过冯素贞手里方巾,洗干净后放在窗外冷冻。
不到一刻钟,拿回来的方巾就已经是冰冰凉凉。
天香一手捧起冯素贞的脸,一手为她冰敷,吸取了早前的教训,手上力道刻意放轻放柔。
火烧火燎一般的感觉顿时减轻,麻木混沌的脑子也清凉下来,冯素贞满意的轻叹一声,不禁放松了神经,闭了眼睛任由天香摆弄。
这家伙,露出这么享受的表情干嘛!好像被主人爱抚的狸奴,发出开心的呼噜声一样,真是可爱!
天香心里软绵绵的,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她若能一直这样,柔顺乖巧就好了。
方巾渐渐失去凉意,天香循着幼时的记忆,对着冯素贞红肿的脸蛋儿,吹了吹气。
她记忆中,儿时习武受伤后,父皇对她伤口吹一吹,疼痛就会立时减轻。
痒痒的,凉凉的,香香的。
冯素贞明显一震,她原本的身姿,松懈随意,此刻却绷紧了背脊,端正起来。两边儿脸颊也瞬间充血,变得一般般儿的朱红色,连巴掌印都看不出来了。
“天香,这样就、好了吧?”
烛光下,冯素贞两颊如霞,眉目如画,美眸微阖,楚楚动人。
“没好,愈发、烫、烫起来了……”天香的舌头,不知怎么,说着说着,突然就打起结来。屋里并不暖和,天香却觉得好似放了许多炭盆,在她旁边烤着。
这人怎么这般好看?
她有些嫌弃自己,再想不出什么华丽的辞藻来形容心上人的美。
冯素贞见她一瞬不眨的盯着自己,遂腼腆又温柔的垂首笑了,手指勾了她的腰封,将她拉近些。
再近些……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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