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盛夏时节,一切似乎尘埃落定,万物生机勃勃,王朝和人生都已经重新开始。
虽然皇帝仍有任性妄为的时候,但多得张绍民尽力规劝,年轻皇帝性子并不刚愎自用,多数还是随了张绍民的意见,整个帝国实行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的政策,与邻国之间广开口岸、互市贸易,为了吸纳人才、选贤任能又临时增开恩科,几月过去也算慢慢走上了正轨。
青年丞相大权在握,却仍然茕茕孑立,俨然成了派系拉拢争抢的对象。
天香公主因与皇帝一母同胞又感情亲厚,寡居后更招来不少王公贵族说和婚事。
但这二人的态度却都是暧昧不明,只推说先皇驾崩未久,现下谈婚论嫁不合时宜。
年轻的皇帝却另有打算。
一日,天清气正,皇帝晚间摆了宫宴,请长公主和张丞相一叙。
天香一身纯色素白长裙,头发简单插一支白玉钗挽起,一些没拘束的发丝闲闲的披在肩上,慵懒之余,举手投足间的女儿情态将皇帝都唬了一愣——
月余未见,怎么平添许多风韵,之前那个毛毛躁躁的疯丫头呢?
陆续端上来的菜品并不繁复,也没什么隆重的仪礼,氛围更像是家宴。
皇帝坐主位,天香与张绍民相对而坐,三人寒暄几句,进入正题。
皇帝单刀直入:“皇妹,寡人听闻你和丞相二人情非寻常,之前先皇指了冯绍民为你的驸马,你还好一阵伤心难过。现在,经历这许多之后,你二人兜兜转转是不是也该……”
天香抬眼看了看张绍民,张绍民低头敛眉,盯着手里的酒盅出神。
“皇兄,说到先皇,有件事情我正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
“先皇在时,我没有好好尽孝,没有为他老人家分忧解难,反而时时闯祸让他忧心。待他驾鹤西去后,难免追悔莫及。”说到伤心处,一抹淡淡哀伤浮现在天香眉宇间,“现在朝中无事,我想为先皇守陵三年,也为自己求个心安。”
“什么?!”
张绍民手里的酒杯咣当一声掉到了桌上,天香,你何至于此。
“这怎么行,朕的江山还需要你帮忙看顾呢,皇妹可不能只想着自己松快。”皇帝斜一眼张绍民,暗怪他不够沉稳,“很多事情,张丞相没有你的支持也推行不下去的。”
这倒是实情,丞相虽已为官多年,但资历却是内阁中最浅的,虽领丞相职,但诸多改革措施被其他官员严重掣肘。
皇帝自己是个不管具体事儿的,执行层面就免不了通过天香以各种手段敲打那些个官员,毕竟天香出面就代表了皇家,又避免了皇帝和文官撕破脸面。
“皇帝老兄,虽然现在难是难了点儿,但是恩科一开,拔擢上来的都是天子门生,有丞相在,你自己再上点心,形势会发生好转的。”天香拍拍皇帝的肩膀,“再说啦,皇陵距这里不过百十里,有什么紧急事务我会回来帮你的。”
“可…你的婚事……?”
“别可是啦,什么昏不昏的,就这么定啦,来,喝酒!”
皇帝被灌了几杯就已经醉得迷迷糊糊,天香差人把他扶回寝宫安歇下。
张绍民低头喝着闷酒,没有起身离去的意思,天香也就陪着只顾吃菜。
“殿下,热孝已过,你这身孝服穿的有些久了。”
张绍民每次见天香一身素白,便自然而然想起驸马爷在时,她与公主二人夫唱妇随的场景。
朝廷上下,理当遗忘那个人。
——为了皇家的脸面、公主的清誉,孝服是该被早早的褪下,扔到什么不知所谓的角落中去,而不是穿在身上,时刻提醒着这段荒唐历史的真实存在。
天香夹着菜的筷子停在嘴边,这一刻,仿佛时光静止,她的面容和行动一起凝固了。
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与驸马做了许久的夫妻,她的心又不是随海潮轻易抚平的滩涂,驸马留下的刻痕,如大理石碑刻,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抹去?
“令女子为亡夫守孝三年的是你们,说孝服穿久了的,也是你们。”天香冷着脸笑道,“朝为云,暮为雨,这朝廷的文官啊……”
话到嘴边,天香顿了一顿,还是为张绍民留下些脸面,“呵呵,不提也罢。”
“……”
壶里的酒已见底,再倒不出一滴。
张绍民知天香心如磐石,再难转圜,失望之际将酒壶往桌上重重一顿,长叹一声道:
“殿下,皇陵虽距此不远,环境也很优美,但我朝尚未有过皇亲国戚长期守陵的先例,周边很是荒凉,也无甚热闹好玩的处所,怕殿下不几日就会感到无聊。到时候,圣旨已下,昭告天下,可不便哭闹着回来。”
天香心中不悦,端起公主的架子,冷冷回道:“丞相多虑了,本宫是去尽孝心的,原本也没打算去繁华乡里寻开心。怎么,本宫在丞相眼中,就是如此不识大体之人吗?”
这一问,把张绍民惊出一身冷汗,酒醒了七八分,赶忙起身行礼。
“微臣不敢,臣醉言醉语冒犯了殿下,还望殿下赎罪。”
张绍民偶尔会忘记君臣之别,他以义兄的身份与公主交往,可以不拘小节,但这也是天香赋予他的权力,而她当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收回。
“免了。既然丞相醉了,就早些回去歇下吧。本宫也累了。”
张绍民醉眼迷离目送天香离去,神志却无比的清醒——天香,若非我咄咄相逼,你是不是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可是,他又如何明白,少他一个张绍民,自然又会有其他什么李绍民、刘绍民,而他恰是天香公主最不怕得罪的那个人。
今日顺势而为,正是天香刻意为之。
冯素贞自离京以来,没怎么安稳休息过,经一场寒症,又昏天黑地的工作近两个月,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
原本报告告一段落,冯素贞是想通过补眠来修复身体,去除疲劳,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她这心里总是无法踏实下来,就像小火文烤似的日日煎熬着。
失眠的日子久了,冯素贞开始有心律不齐的症状,她自己懂医术,知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好好休息。
由于精神上的原因导致失眠,哪里是药石可以医治的?
沽来几罐青稞酒,冯素贞独酌于庭间花下。
想起天香拿个猪头下酒,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就算是男子汉大丈夫,也没见哪个抱着个猪头下酒呀。
转念又想起天香给她带来的快乐,以及对她的宽容和爱护,冯素贞委屈的落下泪来,要是天香在身边,她也不会这么辛苦了。
因为再苦再累,她都甘之如饴。
喝酒喝的沉了,冯素贞来了兴致,搬出自牢狱之灾后许久没再弹过的古琴,轻拨慢捻,一曲凤求凰诉尽愁肠。
李兆廷立于东墙之外驻足倾听,他自然知道这首曲子的意思,是表达对倾心佳人思之如狂,欲比翼双飞的求偶辞。
他脸色苍白,缓缓转身,在曲声中一步一挨的默默离去。
她,不再弹他的曲子了。
人还是那个人,心却不是那颗心了。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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