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傩沿着路快步往前走,天很黑,借助月光他认准方向一直向前,穿过田野走向树林,走进树林后他放慢脚步。
看到妖怪的瘴气和冰系术式残骸,大致情况他懂了。
妖怪和术师。
里梅顺着月光一面跑一面用咒术布置陷阱,他听见野兽行走的声音,也看见在身后追逐他的妖怪。
他接了悬赏来此地祓除诅咒,但没想到那妖怪饲养了咒灵,嘁。
月光慢慢被云层挡住,树林里一片漆黑,里梅攥紧手,向黑暗更深处跑,他并不恐惧黑暗,但黑暗中潜伏着其他东西,错杂的黑影、摇曳的树枝和越来越近的声音让他不安。
青面獠牙的妖怪放出咒灵悠哉悠哉地跟在它们后面,阴阳师无法祓除咒灵,咒术师无法净化瘴气,这样一看饲养咒灵怎样都划算。
妖怪忽然停着不动,望望前面又望望后面,心底有种不安的感觉,直觉在预警,他又仔细瞅瞅另一个方向,树林里突然吹来一阵风,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人也没出现,倒是有几片枯黄的叶子被风吹落。
那边,诡异扭曲的咒灵顺着术式残骸寻找前方的猎物,很快它们就把里梅包围起来。
“冰凝咒法·直瀑——”
术式公开提升攻击。
大小不一的冰瀑夹杂着凛冽的寒气,长短不齐晶莹剔透的冰凌坠落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周围的树木被坚冰夷平,靠近水潭潮湿的地方瞬间被冻结。
半明半暗的清光透过云层折射在冰上,微光忽强忽弱,站在最中间的里梅没有时间歇息,咒灵不是重点,重点是放出咒灵的妖怪,必须要杀死作为主体的妖怪才行。
突如其来大范围的攻击让妖怪明白需要拉开距离保持优势或者——速战速决。
妖怪伸手放出更多的咒灵,咒灵密密麻麻出现在他身后,“怨恨憎恶成为它们的食粮吧!”
从一开始他就在玩弄猎物,对于咒术师他了解的不多,但他清楚咒术师不存在无悔的死亡。
在范围内,里梅冷静判断。
没等他放出咒术,妖怪就出现在他面前,以极快的速度折断他的手,“使用咒术防御也是白费力气,你也加入它们吧,怎么说咒灵也是你们人类搞出来的,死后成为咒灵的一部分想必也不是什么怪事。”
“一想到你们也会成为那种东西就好笑,咒术师到底杀的是什么?都是人类啊,都是你们的错!要我说......”
妖怪不由自主停下,本来他还打算嘲弄一番,但他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他的感知内有什么不得了的家伙来了。
红色的血海、强烈的怨念和数不清的尸骨。
妖怪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模糊的影子向他走来,是人类吗?不应该啊,除了怨恨,他嗅不到那家伙的气味,“你是什么人?”
“路过。”那个人这样回答。
云突然散开,就像刻意消失似的,盈溢的月光正好洒在那个人身上,借助月光,妖怪看见那个人穿着宽大的和服,模样怪异。
他望着那个人,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类,极端的压迫和极端的悠闲带着强烈反差,他的眼睛没有离开那个人,过了一会,他冷静下来,缓缓举起手招呼身后的咒灵,“杀了他。”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对面那个家伙应该是人类......是人类就好,就怕不是人,尽管对方给他一种可怖的感觉,是人类就好,只是人类......
还没等他放心,他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贴着自己飞过去。
欸?
妖怪身后的咒灵被看不见的斩击切成细细小小的方块,男人对此很不满意,他嫌弃地看着地上死去的咒灵,“全部四分五裂了,真是的。”
妖怪瞪圆眼睛,脑子飞快运转,按照正常逻辑仔细思考,他把人质挡在自己面前扼住人质的喉咙,“你们都是人类,不要过来,过来我就把他杀了!”
面对妖怪突如其来的恐惧,里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懂了又没懂......但能杀掉,能杀。
里梅缓缓举起完整的左手,准备释放冰刃击碎妖怪的头。
“别做小动作,”妖怪察觉到温度细微的变化,用力扼住里梅的喉咙,另一只手挡住瞬发的冰刃,眼睛慌乱地看着那边,“你很强,但我这边有人质,是人质!”
“小鬼,你怕死吗?”那个人突然问。
“你说什么?不要过来!”妖怪抓住人质步步后退。
宿傩叹出一口气,看在今天心情不错的份上,他带着玩乐的心态复述自己的问题,“我问你怕死吗?”
“这里的咒灵被你杀了,已经没有你什么事了,你就当没看见我,我放过他,你、你不要杀我......”
“回答我。”他说。
里梅能看见对方逐渐不耐的情绪,他咽下一口唾沫,心脏剧烈跳动,看不见的尸山血海缠绕着恐惧撕裂他的神经,里梅咬紧牙齿,“怕,但我还是要死......”
妖怪听不懂,但不妨碍他继续挟持人类威胁人类。
忽然,他哆嗦了一下,随后他还没来得及搞清发生了什么就看见男人对他笑了笑。
巨大的斩击贯穿了他们。
宿傩走到术师面前,带着居高临下的俯视。
血液逐渐染红里梅的衣服,里梅倒在地上眼睛逐渐无神,他看着高悬在空中的明月,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越来越远的声音。
咒杀和被咒杀,死亡与被死亡,害怕也没用还是要死,过去的一切像走马灯一闪而过,里梅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不是为了求救,只是感觉在这样一个月夜死去......
稍微有些不甘心......
“真是一个凛冽的夜晚。”男人抬头望着月亮感叹。
彼岸花刚看完一份花泥的记忆就听到宿傩在尘世感叹,她通过花看了看,虚无缥缈的月光透过冰折射出幻彩,她仔细看了看,“你干嘛救他?”
“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
“理由很重要?”宿傩又问。
“不重要。”彼岸花笑着回答。
第 37 章 第 3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