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相信预言真的真的太——无聊了。两面宿傩不再搭理荒,收回领域直接走了。
海风凉飕飕湿漉漉,原本的村子已经消失,只余一片空地。海啸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噼里啪啦落到地上,大海重新恢复平静。
月亮升起来,微光照在地上,荒没有说话,他看着化为乌有的村子,眼中带着惆怅离开了。
新的村子有新的船,新的船靠在岸边补给淡水。船长听着海风注视海面,太安静了,他让船靠岸,等待暴风雨过去,一等便是一整天。
守夜的船员拢拢袖子,夜间的海风冰凉凉冷丝丝。一次不经意的回头,借助微弱的月光,他看见一位穿着白色和服的樱发女人站在岸上。
船员第一反应就是妖怪女鬼之类的东西,人鬼共生的时代很不安全,各种意义上的不安全,更别提黑暗中还潜伏着其他东西,遇上能留个全尸已经算是万幸,谨慎无错,他提着灯握着刀又看了一眼,放心了放心了。
旅客兴致缺缺,心不在焉地问,“能上船吗?”
“可以,请上来。”
船员当然不会嫌人少,相反他巴不得多些人上船,人多不仅安全也热闹。
他们的目的是寻求宝藏。
传闻要离开陆地冲破风浪,越过大漩涡挑战六种海怪才能抵达传说中的藏宝之地。为了路上的安全,头儿还花重金雇了一个咒术师。
船员掰掰手指,算上其他几个旅客也就只有四个人,咒术师、卖药的、海上唯一的忍者和刚刚的新旅客。
不安全,怎么想都不安全,他们真的能到达传说中的铃鹿山吗?深海鬼怪可是多得很啊......
天微亮,船扬帆起航,潮起潮落浪花哗啦啦。
船和一般的船不一样,被改造过的船从外表看观赏性大于实用性,桥楼、尾楼和屏风都是上等的材料,甚至有些地方还摆着从海底捞上来的大型珊瑚。
两面宿傩站在甲板吹海风,底下的人在说话。
“那是什么?”海忍好奇地指着船板问船员。
“这我就要跟你详细解释解释了,请你仔细看,”船员指着船体上密密麻麻的符纸,“看到底下的符纸了吗?你懂的。”
海忍并不很懂,“是......?”
“是装饰,头儿拜托另一位客人帮我们做的。”船员眼不眨地说。
海忍鼓鼓掌,发出哇的声音,“原来是这样,好厉害。”
“如何?是不是不同寻常?”
“简直相当特别!”
“那当然!”
被船长重金请来的咒术师,其实是个诅咒师。
诅咒师,意思是邪恶的咒术师。
除了海忍,其他人都知道。
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趴在地上,黑色的影子从封印的地方冒出来,虽然只能看到一半,但毫无疑问是个大家伙。
卖药郎看向甲板,“有风......”
“咒术师?”
“只是个普通的卖药郎。”
“卖药的......你看起来并非一般人。”两面宿傩盯着卖药郎的尖耳。
“只是个卖药的。”卖药郎的语气带着特殊的腔调,“您的形是什么?”
两面宿傩注视着卖药郎低笑一声,“还真敢说啊。”
“在变成这样前,您是做什么的呢?”
“曾经住在山上,那个是什么?”
“退魔剑。”卖药郎拿出退魔剑,剑上的铃铛发出叮当的声音,他看出两面宿傩的意图,慢慢解释,“拔出退魔剑是有条件的,如果无法找出形、真、理,那么剑就无法拔出。”
“其他的呢?”不是那种烂大街的术式,虽然有些束缚与最终得到的东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平等,但太苛刻了。
他的生得领域通过给对手留有退路这一束缚得到了更大的攻击范围,那家伙通过所谓的“形”、“真”、“理”得到了什么?
三种束缚解开才能拔出的剑,会是怎样的风景?
真是相当好奇啊。
卖药郎走到两面宿傩面前,将背后的药箱放下,箱子上有一个类似眼睛的金色图案,眼睛下方是四个格子,两个小格子并做一排,加上另外两个大格子,一共三排。
他抽开最底下一层,将药一瓶一瓶拿出来,“您昨晚看到了什么?”
“无聊的事情。”
“什么无聊的事情?与昨晚的海啸有关吗?”
卖药郎能看到新旅客身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妖怪的妖气、人类的怨恨和看不清的因果,全部混合在一起,相当惊人......奇怪了,不过真厉害......
“一出闹剧罢了。”
两人遵循着某种只有他们知道的规则一问一答。
“你怎么会来这里?”两面宿傩随便挑了一个药瓶打开,拿到自己面前嗅嗅,表情微妙,“中药?还真有模有样。”
卖药郎像是没听到对方挖苦嘲讽自己的话,“因为出现了物怪。”
“为了斩杀?”
“一点也没错。”
两面宿傩用手撑着下巴,脸上挂着浓浓的不悦和嫌弃,能杀但很麻烦。
卖药郎收好先前摆在地上的药瓶,“您为何而来?”
“自己想。”
海忍听着楼上的对话,完全听不懂。
船员听着楼上的对话,听不大懂。
卖药郎紧盯着两面宿傩,再次回到先前的话题,他穷追不舍提问,“您是人非人是物非物,您的形到底是什么?”
“真受不了,”两面宿傩用不认真的语气说着打发人的话,“那你就试试能不能看到我的形。”
“既然如此,”一张被折起来的咒符突然出现在卖药郎手中,符纸如活物一般迅速展开,“只能暂且......这样了。”
卖药郎在原地转圈,符纸顺着他刚刚的轨迹形成一个环,他一手上摆一手下垂,越来越多的符纸现成环。很快咒符一张接一张以他们为中心撑起一方结界,符上出现黑色的纹路并在正中央显出一只眼睛,随后整张符纸纹路又变成红色。
两面宿傩任由咒符冲向他,符纸像绷带一样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他扯掉一部分盯住卖假药的,“明明有着有意思的术式,却还是选择这种常见的劣等术式,单是这样我是不会给你看我的形的哦。”
卖药郎看见新旅客脸上黑色的咒纹因为咒符的原因若隐若现,白色的符纸变成黑色又被撕碎,卖药郎用尚未出鞘的退魔剑指向两面宿傩,“物怪的形是基于人的渊源跟因果形成,真乃事情的原因,理乃心的样貌。当妖怪感应到人类的感情或执念,妖怪就会变成物怪,物怪一旦现世就非斩杀不可!”
“我想知道您的形、真、理。”
“请仔细道来吧!”
两面宿傩猩红的眼睛泛出不耐,缠在他身上的咒符一阵变幻,又在一瞬间全部化为碎屑,“不过是群杂碎。”
卖药郎从药箱第二格拿出天平,一排排天平立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原来如此。”微妙的弄错了,新的旅客并不是物怪,物怪在他们之间,也就是说他并不是物怪的形,“真的是很麻烦啊......”
诅咒师来的时候看到了帐,和他不一样的帐,无限接近阴阳师的结界,但不管怎么说效果差不多,他回头看向他之前封印的地方,不知何时符纸松动,里面被封印的东西竟跑出来一部分!
“大人......”船长知道前因后果,等待诅咒师发话。
“看好船上唯一的忍者,若非必要,不要让她去那个房间。”
“是。”
船体突然一阵摇晃,很快又恢复平静,结界里发生了什么,诅咒师不知道。他只看见咒符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刮痕,看上去好像要不了多久就会碎裂,麻烦,各种意义上的麻烦,他给船长一个眼神,船长招呼帮不上忙的船员和海上唯一的忍者离开。
“客人,想仔细看看我们的船吗?请往这边走。”船长态度温和,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海忍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但忍住了,她不解地扭头,“可是......”
“没事没事,这里的问题我会处理。”诅咒师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在没解决那家伙前,绝不能让她看到。
海忍被船员拉走后,诅咒师在卖药郎的结界外放出帐,“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结界内除了卖药郎和两面宿傩站的地方,其他地方摆满了天平,天平左右摇晃发出叮当的脆响,忽然天平突兀地倒向一边发出咔咔咔的声音,卖药郎抓起一把符就往天平倒下的地方撒去,但全部落在空处。
黑影穿梭在甲板,整个空间忽然变成暗蒙蒙的蓝色,彩色的只有卖药郎和两面宿傩两个,也只有他们两个活人在这里。
“那家伙已经跑了。”两面宿傩眼神不善。
卖药郎对着退魔剑自言自语,“到底是怎么回事?”
“卖假药的,你注意过自己的影子吗?”
“已经被缠上了。”卖药郎如实回答。
两面宿傩拧着眉思考。
卖药郎啧一声,用剑鞘挡住两面宿傩的斩击,“并非如此。”
全杀了并不能解决问题。
“喂喂喂,怎么啦,你不是想斩杀物怪吗?”
“如果现在就能斩杀的话,我也是十分乐意,可是缺乏物怪的真与理,退魔剑无法拔出。”
“什么嘛,明明是你先说要斩杀,现在又做不到,难道你还在同情那些家伙?该不会你不能对他们下手吧。”两面宿傩嘴里说着刻薄血腥的话,可那笑容偏偏清澈阳光。
“您这种态度很令人不快啊。”
“哦呀,还来劲了吗。”
卖药郎从箱子最底层扒拉出好几个瓶子,“真受不了,我的药也许有效,啊......应该有效吧,毕竟实在是病的不轻。”
“......”
“请别在意,就当在下是在自言自语,倒是您别因为这种小事生气。”
两面宿傩看他一眼,满不在乎地破开结界。
蠢货。
第 8 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