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选择,是静观其变。”
面对空虚的询问,沈羿心中千回百转,表面上则是神色淡淡地道。
空虚闻言,凝眸端详,试图看出沈羿究竟是作何打算的,却无奈道行太浅,看不出虚实来。
他虽也是心思活泛之辈,更曾以《十善业道经》看遍人间善恶,但想要以此本领来揣摩沈羿的心思,那只能说是想太多,还需多修炼几年,练成老狐狸再来。
而在二人相谈之际,穆寒江又向众人道:“诸位同道,家师之死事关安王,也关乎我等门派与朝廷之关系,此非蔽派一家可以主导,是以贫道想请诸位一同前往京城,向那安王问个明白。”
今次可以截杀萧抱月,明日便可能对在场门派动手。并且若是道门和朝廷开战,其余门派也会受到波及。
在场众人皆是明白利害关系的,清楚此事之牵连。在听到穆寒江之言后,除了祁拓海,天河剑派的冼星君和大慈恩寺的虚行皆是响应穆寒江之言。
代表灵龙铁刹的空虚见状,也回了一句:“贫僧亦同。”
之后,吊唁照常进行,元武得到了想要的,退到一旁,让其余人轮番上前。
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家属答礼。
肃穆而沉重的吊唁,让沈羿都忍不住心生······滑稽。
灵位上写的那位现在说不定就在附近,看着自己被人吊唁,也不知道萧抱月会对此作何感想。
空虚在行完礼后,心中暗松一口气。
沈羿没有在太元殿内做什么幺蛾子,牵连到自己,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现在的身份到底是不同了,不能如过去那般随心所欲,所行所为都要考虑到灵龙铁刹的声名。
所以在三鞠躬之后,空虚就悄悄出了太元殿,连带着将沈羿这祸害还有现在还沉浸在世间自在王佛洗脑当中的大老虎给带了出去。
只是有些时候,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沾染上什么的。
“佛友请留步。”
背后突然传来自带清净之意的浑然之声,空虚脚步一顿,心中突然有种不妙之感。
当他回头,看到一张面色严肃的面容之时,那不妙之感开始迅速扩散。
喊住他的人,内着黄色僧衣,外披大红袈裟,面色蜡黄,双眼隐隐透放明光,正是大慈恩寺的虚行大师。
这一位也算是老熟人了,当初就是他代表大慈恩寺前去参加灵龙铁刹的无遮大会,如今还是他代表寺院前来吊唁萧抱月。
以他的身份,在这种时候退出太元殿,空虚觉得必有要事。
“大师乃是虚闻方丈之师弟,论辈分还要高和尚一辈,和尚我可承受不起佛友的称呼。”
空虚心中有些无奈,表面上还是相当有礼数地道:“敢问大师,唤住和尚是有何指教?”
虚行却是道:“此地不宜交谈,请佛友移步,随贫僧来。这位施主,还有佛友这徒儿,也一并来吧。”
他面色严肃,比之先前劝阻穆寒江之时还要沉凝三分,空虚见状,摸了摸脑袋,跟了上去。
从太元殿侧方走过,绕过两座大殿,再往一条小道行。走的路是越来越偏,距离太元殿也是越来越远,空虚心中的不妙感也在逐渐发酵。
‘该不会······上一次去大慈恩寺时给虚云带春宫图的事暴露了?还是说和虚云交换武功的事情被他人得知了?总不会是带着大慈恩寺的僧人去喝花酒吧?那都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空虚心中直犯嘀咕,连虚行什么时候停下的都不知道。
“阿弥陀佛。”
一声浑然佛号骤响,声如天鼓,亦如迦陵频伽之音,清净之气随音流转,荡漾至周遭,突得激发出一圈圈淡黄色的光晕,还有一层层灿烂金光。
空虚突然发现自己心中的杂念一清,那各种各样的念头都化作实质般的光线,融入了体外的淡黄光晕中,整个人如同醍醐灌顶般,清净透彻。
而在他的头顶上,自在天伞徐徐现形,周转的伞面垂下一道道由诡谲字体形成的光线。
那淡黄色光晕还有灿烂金光,便是来自于自在天伞。
“阿弥陀佛。”
发出梵音的虚行紧盯着自在天伞,身上金光圣耀,“波旬法器果然在此,贫僧的感应没有错。”
“啊这······”
空虚一怔,“原来不是事情暴露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往沈羿去看,没想到这大宗师都没能发现沈羿的秘密,结果却是被大慈恩寺的虚行给发现了。
想到这里,空虚身形微微移动,挡在沈羿和虚行之间,免得沈羿暴起发难,对虚行下杀手。
虽然虚行乃是玄胎境的高手,在白榜上还排名第二十一,但真要让沈羿和虚行对上,空虚还真怕后者会死在沈羿手上。
毕竟这一位可是曾数度面对过大宗师的。
然而令空虚想不到的是,虚行竟是全然无视了沈羿的存在,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空虚,凝重道:“先前贫僧感应到不对之时,还有所不信,可现在见了波旬法器,贫道是不信也得信了。”
“想不到以佛友的身份也和那天下无敌有所牵连,那波旬传人还当真是神通广大啊。
空虚:“······”
他不由转头看向沈羿,再看看虚行,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是,这人就好生生跟在身后,并且来历不明,你不去怀疑他,偏偏怀疑一生坦荡的和尚我。
这叫什么道理?
最关键的是,哪怕空虚做出如此明显的动作了,虚行竟然还是没将注意力放在沈羿身上,简直就当他不存在一般。
可要说不存在,先前为何又唤上他一起走。
一时之间,空虚满脑疑惑。
“不必多动作了,他已是陷入知见障,不会注意到我的。”
沈羿轻笑道:“因其所知,而得其障,现在的他被蒙上了心障,只会看到自在天伞还有你。”
就像是一间暗室中突然点亮了一盏灯,人的注意便会集中在那光亮处,而对暗处视而不见。
因为局限于自己所知,而对无知视而不见,这便是知见障。在佛家中,此言用于那些自傲于修为而不得精进的僧人,可眼下的虚行,又岂止是自傲一词可以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