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走……你快走!”
李辙烧的声音低哑,脸颊泛着不自然的酡红。
曹能一怔:“他啥意思?”
刚说要留下来这家伙就喊着让他走?
祝潇潇扶额道:“我猜他不是这个意思。”
李辙明明还在昏迷中,应该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吧。
曹能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又为难说道:“这屋里也没个能用的桌椅,俺还是缓一天再走吧,最起码将这屋里的东西都归置了……”
“不要!”
炕上的李辙动了动,“不要!你不能在这里!”
曹能“噌”地跳起来,“大姐头,他就是故意的!”
“……”祝潇潇忙摁住曹能,“不是的不是的,我检查过了他确实在昏迷中……”
“那他总让俺走?!”
曹能气鼓鼓的,黝黑的一张脸都吹圆了半圈。
祝潇潇只好尴尬笑道:“巧合,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虽然她也觉得奇怪,但话不能这么说。
曹能这脾气,李辙这身板。
搞不好就是一场命案呐……
“我这边你放心,原就只有两个人,吃喝不愁也没那么多毛病,趁着雪还未积深,你快些上山去吧。”
祝潇潇推着曹能往外走,曹能趔趔趄趄的仍是不放心道:“家里不是被搜过?吃食可还够?”
祝潇潇点头道:“我事先都藏好了……”
“那柴火?”
“我也藏了。”
“还有……”
“藏了藏了,都藏着呢。”
眼看炕上的李辙张了张嘴,喃喃着好像又要说什么。
祝潇潇忙将曹能一把耸出门去。
“寨子里的事就交给你看顾了,还是那句话,山上积雪难行,化雪前切记不要下山,我一切都好。”
“大姐头!”曹能站在外面,伸长脖子大声道:“那你可千万保重啊,雪一停俺就下来看你!”
祝潇潇连声说好。
院中安静了片刻,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逐渐远去。
祝潇潇总算松了口气。
眼下屋中就只剩下她们两人,祝潇潇再没了顾及,直接从空间取出一张准备好的厚棉被,铺在里屋的炕上。
又往炕肚里塞了几根柴火引燃。
借着这股暖和劲休息了片刻,这才备了草药,起身去外间探望李辙。
如同最开始那样,李辙伤得很重。
周身伤口一层压着一层,全无一块好皮。
也不知狱卒是如何虐待的,新伤都在逐渐溃烂。
即便有灵泉水清洗,也免不了感染的风险。
属实是触及到祝潇潇的医学盲区了。
“李辙?”
她试探着轻唤一声。
李辙没有反应,连呼吸都显得微弱无比。
祝潇潇挑了挑眉,忽然欺身上前,两手撑在他双耳旁,一点一点低头靠近。
“……”
额头的热气透过薄薄一层空气传递过来。
祝潇潇眨眨眼,睫毛扫过李辙的睫毛,压着嗓子又低声唤道:“李辙?”
李辙明显呼吸一滞。
眼皮压不住心跳,轻轻跃动起来。
“啧,”祝潇潇坐起身凉凉道:“我就知道你是装的。”
哪会这么巧,曹能说的每句话都戳在他的噩梦点上?
然后曹能一走,噩梦也跟着走了?
就离谱。
要不是看在李辙伤重的份上,祝潇潇才不护着他。
“咳……”
李辙轻咳一声睁开眼,酡红的面颊一时分不清是发烧还是尴尬。
祝潇潇叹了口气,将手边的布巾打湿,贴在他额前无奈道:“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些心眼?”
李辙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垂下眼帘低低道:“对不起。”
被抓走的时候,李辙从未想过祝潇潇为了他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心里纵使千般欢喜,仍是免不了几分忐忑。
无论是故意支开祝潇潇,还是逼得她一怒之下火烧县衙,终归是他添下了这许多麻烦。
他难辞其咎。
李辙突然的道歉引得祝潇潇微微一怔。
但见他神色戚戚,也猜到大约是为了什么,于是捏着布巾在李辙脸上揉了一把,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有那闲心思,不如多关心关心你自己,你这身伤……说句实话,我治不了。”
草药她有很多,吊命的也不少。
如李蔓那样的伤势,止血加补元却也不难。
只是李辙不同,他身子本就孱弱,比不得终日做活的李蔓健壮,又是遭受特别刑讯过的,伤口复杂很多。
祝潇潇目前能做的只有尽力帮李辙退烧,然后按照自己的理解配置药物,外敷内服试上一试。
至于效果……
只能说死马当作活马医。
“我知道。”
李辙低低应了一声,勉力抬手捉住了祝潇潇的衣摆。
喑哑道:“你……不问我事情原委吗?”
他心里有愧,以为祝潇潇当场就会发作质问,谁知她竟绝口不提。
“其实那日清明宴席我就察觉到了县令的杀意,晏华兄也在,他给了我一封书信让我投奔盛京窦家寻求庇佑。”
说到底,这是县衙里的阴私之事,上不得什么台面。
李辙就是真的逃了,县令也不能拿他怎样。
但祝潇潇乃至整个李家村下场如何,可就不一定了。
李辙知道祝潇潇厉害,却不想她公然与县衙为敌。
所以他选择留下。
非但如此,还要确保只有他一人留下。
“将你支开实属无奈,我知道你疑心,却不能同你明说。舍我一人之身不要紧,我只要你和两个孩子平平安安。”
李辙说得很慢,过重的伤势让他气息不匀,咬字费力。
但可纵使如此,他还是紧紧攥着祝潇潇的衣摆,好像只有这样才有勇气放肆一把,将心里的话全部倒出来一般。
祝潇潇低头看着李辙惨白的手指,覆手上去轻轻掰开。
神情淡淡道:“你想多了,即便你逃了我也不会受制于人,区区县令……”
祝潇潇从没将这个世界的任何事情放在眼里。
她不会主动惹事,也绝不会活的谨小慎微。
哪怕没有黑燕山做后盾,她也敢只身闯进县衙,锤爆县令的狗头。
大不了就是找个山头占了,过过劫富济贫的生活罢了。
有什么要紧?
“我知道,我知道的……”
李辙垂下眼帘,低低叹喟道:“可我总想着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