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平安?”
李清闲失魂落魄地返回甲九房,话本不看,书也不读,满脑子都是这个疑问。
韩安博三人问什么事,他说没事。
只是望着窗外发呆。
李清闲再一次发现,这天下,好像真没有平安之地。
连平安之地都没有,那自己的一生,岂不一直被魔毒、战乱、魔门、邪派、妖族等等笼罩?
一直在恐惧的阴影下活着?
李清闲突然开始怀念另一个世界,虽然那里也并不平安,但在一些地方一些时期,还是平安的。
可齐国的天下,竟真找不到一寸平安之地、找不到一天平安之时。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李清闲迷茫了一天,稀里湖涂睡去。
起床后,坐了半晌,李清闲心想不能这么一直发呆下去,勉强起身,勉强吃了早饭,勉强学习命术道法。
可全身沉甸甸的,头脑昏沉沉的。
中午时分,三人打饭回来,连同李清闲的,摆在桌子上。
“清闲,吃饭了。”
李清闲点点头,有气无力走到桌子前坐下。
三人慢慢吃着,李清闲拿起快子,又放下。
李清闲沉默一会儿,问:“这些年,齐国的世道怎么样?韩哥,你年纪大,你说说。”
韩安博愣了一下,放下快子,微微低下头,又抬起头。
“这大齐国,早些年是不错,直到上一代诸王夺嫡,国家大乱,导致妖族入关,之后,便江河日下。天康年至少面子上还好一些,到了太宁年间,天康年挖的陷阱都塌了,这世道,也就没什么世道。”
李清闲点点头。
韩安博继续道:“现在你问问这些老人,哪个不怀念天康年?可这些老人,谁不清楚天康年的富裕是拿什么换来的?那是喝周边小国的血续命。天康年后期大乱,妖族只是果,不是因。因是周边小国的血都被大齐吸干了,大齐国习惯喝血,疏于造血,这才出了问题。”
李清闲道:“那大齐就学东鼎国,自给自足,自己造血啊。”
韩安博笑道:“那帮老爷习惯了作威作福,喝别人血那么简单,怎么可能又苦又累自己造血。喝不着外人的血,就开始喝下面人的血。这,才是天康末年大齐动荡的根本。”
于平叹了口气,道:“韩哥你偷着乐吧,我生在天康末年,就没赶上好时候,那叫一个惨。对我来说,乱不乱的已经没区别了,都一样,我只想活下去,多吃好吃的,不白来这一趟。”
“不吉利!”韩安博瞪了于平一眼。
于平嘿嘿一笑,呼噜噜吃饭。
韩安博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一直在想,这个世道怎么才能好起来,一直没想明白。后来我发现,这个世道,看上去有很多苦,男人苦,女人苦,孩子苦,老人苦,小国寡民苦,贫人苦,小富苦……可这些苦,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李清闲细细琢磨,问:“都是一样的?”
“都是人下苦。只要有人上人,就有人下人,只要是人下人,就有人下苦。所有的苦,都是人下苦。哪分什么男女老幼,哪分什么东西南北,哪分什么吃公家饭吃自己饭的。”
“韩哥有见地,”李清闲感慨道。
“听说那些高门大户也有苦的。”郑高爵道。
“你还小,还不懂。那些人上人,好像也苦,可他们能选甜。这人下苦,永远选不了甜。能选甜的,就没有苦。那些人上人,早就没了苦,他们只有甜和不够甜。人下人,只有很苦和不是很苦。”
李清闲心头一震,缓缓道:“韩哥说的对。所有的苦,都是下层苦。其他的,都是表面的,都是假的。”
“就是这个理。”韩安博道。
“那,韩哥觉得怎么办?”
韩安博一愣,摇头苦笑道:“能怎么办?多活一天是一天,先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奔头。你这几天,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天下,有什么平安的地方,让我可以平平安安活下去,不用担惊受怕,你知道吗?”
韩安博摇头道:“我也想过,想不出。不过,只要活下去,只要一直想,一直想,一定能想到,你说是吧?”
李清闲点点头,道:“是,只要一直想,还是有可能想到的。”
四个人默默吃着饭。
吃完饭,李清闲又询问了夜卫司的近况,而后继续修炼,巩固八品修为与新的命地。
日子照旧,每天一条气运鱼。
“呼……”
李清闲缓缓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眸子里泛着浅浅的喜意。
青年命地已经完全形成,与正常的命地再无区别。
八品的境界彻底稳固,身体内的气脉浩瀚澎湃,如江河奔腾。
得益于神霄雷种和雷龙火印,自身的法力本来就数倍于普通修士,现如今得气运天下河之气脉,法力充裕,十数倍于同品修士。
灵台中的四个童子十分奇特,日夜不休,不停修炼,让自己进境极快。
自己与气运之力非常契合,吸收太宁帝赐下的气运远超他人,而且毫无副作用。
身上的种种迹象表明,自己现在就可以晋升七品,将气脉与血脉融合,达成七品通真血。
“修炼不能急于求成,再稳一点。这神霄雷种,果然强大,怪不得只有叶寒那种大气运之人才能获得。不知道叶寒那边,是否晋升了七品。”
看了一眼屋子,已经下午,一个人都没有。
李清闲起身,正要出去活动活动,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临近门口又减缓减轻。
“李科怕在修炼,小点声。”韩安博压低声音道。
“我已修炼完,怎么了?”李清闲大声问。
“何磊何房首被刑部抓走了。”韩安博冲进屋子道。
李清闲面色一沉,在自己进入夜卫后,何磊一直关照自己,有几次若不是何磊相助,自己肯定会吃亏。
这些天,自己当偏房首,何磊当房首,合作非常愉快。
“具体怎么回事?”李清闲问。
“何房首昨日回家,今日未归,他的亲随就去他家看了看,结果发现全家人都空了,一问邻居才知道,凌晨刑部的人来过。现在巡捕司人心惶惶,真没想到,刑部开始动房首了,这是掘巡捕司的根啊。”韩安博忧心忡忡。
“周大人怎么说?”
“上面刚刚议事结束,听说内厂的监军们十分恼怒,但有的想再等等,看看情况。”韩安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