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信封里,装满了钞票。
云雪尧愕然,转头看着俞子舜。
“你这个月的奖金。”俞子舜慢慢打着方向盘,开出了车库。
云雪尧不敢相信,“可是师哥,我们部门才扣了奖金。”
是他扣的。
“这是你的。”俞子舜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他笑得那么温和,好像车内的空气都暖了起来。
“我总不能让下面的记者,一个人去跑了独家新闻,还自己倒贴各种费用。至少……你给清洁阿姨的那五百块……”
俞子舜话还没说完,云雪尧已经从里面抽出五百,把剩下的还给了他。
“好了,这个报销我接受。”
如果这笔钱是兴业给云雪尧的,她会接着。
可她知道,这是俞子舜单独给她的。
似乎猜到云雪尧的想法,俞子舜把信封扔回了云雪尧怀里。
“没看清楚吗,里面有张单子,需要你签字,我还要拿给财务。”
云雪尧重新打开信封,果然在里面看到一张领奖金的单子。
这样啊……
那她就却之不恭了。
“其实,我把视频卖给酸柠檬,已经拿了一大笔钱。”云雪尧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酸柠檬看起来是个小工作室,其实挺给得起价的。
他们需要名气一炮打响,云雪尧也需要有人当枪爆料,可谓是一拍即合。
“那是你该得的,”俞子舜轻笑一声,“兴业在这个事件中,唯一给你的帮助,就是给你提供了一个摄像头。但兴业欠你的,却很多。”
让橙丽跪直给兴业道歉,呵……这事情以前有人敢想吗?
几年前兴业危机时刻,橙丽有多嚣张多狂妄,老兴业人都不会忘记。
这也是众多兴业人心底的一道疤。
如今,云雪尧却给他们出了一大口气。
俞子舜其实想说的是:
兴业娱乐,配不上这么优秀的云雪尧……
云雪尧在等待采访的时候,顺手把摄像头从包取出来,塞到了沙发扶手和坐垫的缝隙中。
那个角度,如果任泓坐在她的身旁,正好可以拍到他的侧面。
后来,他在沙发上和女助理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全都是这样拍下来的。
云雪尧其实起初并没有想过要拍什么任泓的隐私。
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更何况她还查到他背后有殷柔晴的影子。
后来她急匆匆逃走,只带走了手机和录音笔,摄像头却直接给忘记了。
于是,等任泓退房之后,云雪尧又借和江夫人逛街之由,去到酒店,给了阿姨五百块钱,把摄像头取了回来。
所以,清洁阿姨作为人证,讲述云雪尧的行为时,她并没有站出来澄清时间上的差错。
有什么可以澄清的呢?
只要最后任泓所言皆假,还有人去在乎一个清洁阿姨的说辞吗?
她说云雪尧给了她五百,就把她放了进去。
那橙丽或者任泓,是不是可以给她更多,让她伪造证词?
没必要。
云雪尧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放了摄像头,毕竟身为一个记者,采访之前就放了这种东西,难免让人质疑她的道德品质。
到时候她又要和别人去拉扯任泓所属的资本阵营,解释她所推测的,关于他和殷柔晴之间的勾结吗?
还是那三个字,没必要。
云雪尧做事,喜欢抓大放小。
因为她知道观众们想要什么,她只需要把他们想要的给他们看了,让他们满意了。
他们,就会把她奉为“神”。
其实兴业的人,橙丽的人,稍稍回味过来,不用去查证,就猜得到,酸柠檬公开的视频是云雪尧给的,甚至剪辑都是她做的。
什么手里没有料了……
什么没办法解决了……
成年人的世界,哪里有什么不谐世事的天真女孩?
他们不会真的认为,云雪尧在帝传是靠俞子舜混毕业的吧?
不过,就算现在他们什么都知道了,也只能哑着嗓子,不好再公开说什么。
任泓红的时候是很红,一旦糊了,三天过去,还有人记得他吗?
媒体人,不会有人揪着一个糊咖,一段旧闻不放。
他们要的是新。
新的事件,新的报道,新的制造,甚至是……新的阴谋。
“知道这些事都是谁干的吗?”俞子舜问。
云雪尧点点头。
俞子舜就不再问什么。
这次的事情,他之所以一直作壁上观,也是因为知道这点小难度,对云雪尧来说只够暖暖手。
“任泓的话,要让他坐牢很容易,但可能他什么都不会说。”俞子舜又道。
“嗯,他说才不正常。”云雪尧并不介意,“我也没想过通过他来搞殷柔晴。”
她看着车窗外,城市灯火绚烂如繁花,行人如织。
这般人间美景,为何不好好欣赏,好好享受。
为什么要去纠结执着于不可追回的逝去?
“放心好啦师兄,我也没那个兴趣。”她不会拿着殷柔晴这些证据去找江凌霄,再去澄清什么。
再去,乞求着他相信她什么。
今日的主题:没必要。
她的眼中有宝石般的火彩,绽放着无可比拟的美,俞子舜一时心头冲动,抬手,将她耳畔一缕头发拂开。
“嗯?”云雪尧转过头。
俞子舜当即收手,不自然地看路,“看到你肩上有根头发……”
他悄悄蜷起手心,感受指尖停留的,发丝的柔顺。
云雪尧于是低头去看肩膀。
俞子舜怕她察觉什么,忙道,“你知道橙丽背后有邬家吗?”
云雪尧动作一顿,再抬头的时候,眼尾已经镶上了一抹锋利,“邬家的人,怎么还没死绝呢?”
她人生最大的恶意,都给了邬家人,毫不掩饰。
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雪尧……”俞子舜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有犹豫,“其实,你在云家,相对要安全许多。你知道,邬嘉泷,如果有机会,不会放过你的……”
“他当然不会放过我。”云雪尧轻笑,眸子里却覆着霜雪,“那有本事的话,他再来一次,看看能从我这里讨到什么好。”
她轻蔑。
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
俞子舜不言。
但心里还是微微担心。
邬家和云家的恩怨,已经不能轻易用是非来断案。
邬家害得云雪尧父母双亡,但云家也让邬家险些灭门。
七年前,邬嘉泷在国外,本来已经东山再起,又被云雪尧搞到不得不藏头缩尾。
上一辈的仇恨,俨然已经延续到了下一代。
“雪尧,”有些话,俞子舜不吐不快,“我知道,你性格独立,不喜欢有求于人……”
说出这样的话,他觉得心头几乎在滴血。
这样独立的云雪尧,几乎是他一手一脚造就的。
“但如果有危险,请一定记得还有我。”
“我会的,”云雪尧的笑容带着柔和的光晕,“我永远记得,师哥救过我的命,所以,你肯定不介意再多救几次吧?”
俞子舜笑了,“那还是最好不要。”
他不想她再有陷入危险境地的时候。
七年前,看到蜷缩在雪地里,抓着腹部钢管的云雪尧,他的心脏几乎紧缩成小小的一块。
她已经神智模糊,但看到他,眼里还是闪着希冀的光,递过来一个硬盘。
“子舜哥哥,快……传给江凌霄……”
这是自从她十岁之后,她第一次叫他“子舜哥哥”。
可是俞子舜清楚。
云雪尧心里,早就没有一寸一厘之地,再可供他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