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倒了谢，忙匆匆进了屋子。
仙仙道了一声：“别急，得凉了些再喝。”
里头端了药碗要去喂药的司夫人被知意压住了手，摇头，示意她等一等。
司夫人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眼皮一阵乱跳。
门口的仙仙一步步走向刚刚扶过药碗的女使，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要离开的举动：“去哪儿？”
那女使面上的表情有些紧张，僵硬得扯了扯嘴角：“奴婢手上泼上了汤药，有些烫，奴婢去拿两说去冲一冲，不然回头可能要烫出水泡来了。”
仙仙美丽的面容上扬起绝美的笑色，突然伸手拔了她头上的簪子用力扎破她的手指。
众人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却见她女使惊恐地叫了起来。
“救我！”恐惧让她神色迷乱，抬头想着一侧的人群扑过去，“救我……我不想死，救我……救……
”
前后不过几息，女使开始口吐黑血，倒在地上抽搐、抽搐，然后没了动静。
人群被惊地不轻，有人的眉心突突地在跳。
“怎么会这样！”
杨太太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指着仙仙，尖锐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周大人面前杀人！
”
仙仙白了她一眼：“动动你的脑子，白痴。”
谨慎的少奶奶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捂着心口好半天才缓过来，摇头道：“汤药是司家奴婢熬的，若不是这女使下得毒，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胖太太觉着这还不错：“方才那女使接了一把汤药，没错了！一定是她！”
主事太太点了点头：“如果没猜错的话，毒药就藏在她的指甲缝里，趁着接汤药的机会把手指沾了进去，这样汤药里就有毒，而毒粉也化开她的指上也便沾了毒，仙仙姑娘划破她的手指，毒素渗进去，她自然就中毒了。”
头发斑白的老太太连连摇头：“够狠的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佛祖的眼皮子底下，就敢来杀人灭口了，简直可恨！”
司夫人搁下药碗出去，就看着一女使死在了当场，心底别提有多惊、多恨了：“这女使，谁家的！”
胖太太微倾着身子，仔细辨认着到底不起的女使，“嘶”了一声，不确定地道：“仿佛……是礼王府大郡主赵鸢身边的女使啊！”
主事太太和杨太太几个也表示瞧着是眼熟的。
“她身边那些个女使惯会趾高气扬，即便不是大丫头，也总少不得给人一些印象。”
“搞不好就是为了报复公主那日伤了她的脸呢！
”
“当着周大人的面杀了司姑娘，没人作证，公主的嫌疑就洗不掉了，还得再背上毒杀司姑娘的罪责，司家和裴家也成了冤家。这心思，好生厉害啊！”
……
司夫人因为过于激动，面上泛起异样的绯红，映着一双漆黑的眸子，仿佛有火光在燃烧，灼灼逼人：
“果真有人动手了！”
知意的声音淡淡地从里头传了出来：“这些先放一放，换一碗药来。”
因为那边丫头的还没喂，便先拿来给司茗服下了。
药效起来不算很快。
司夫人手里的帕子都快要绞碎了。
里里外外都没有人说话，团扇轻扇的呼呼声和树荫里知了一声接一声的鸣叫显得格外吵嚷。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昏睡着的司茗突然侧过身去，伏在床沿开始大口大口地呕出腥臭的毒血来。
在滞闷的夏日里，那腥气格外的重，连等在次间的人都嗅到了。
不多几声，就听着司家的女使惊喜地叫了起来：
“翻红了！血色翻红了！”
外间的人也替她松了口气：“毒血吐出来，那应该是没问题了！要说公主的医术，这京中当真无人能比啊！”
毒血都吐了出来，司茗发青的面色渐渐退为苍白，人也有了意识，艰难地睁了睁眼，又缓缓闭了上去。
司夫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公主！”
知意搭了她的脉：“没事，她只是太虚弱了。”
又从袖子里取了瓶子出来，倒了颗药丸给司夫人，“扶她坐起来，服下这个，缓过这一阵也就没事了。”
司夫人感激不已，更是不疑有他，倒了谢便忙给女儿服下了药丸。
如她所说，药丸服下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司茗便有了睁开眼说话的力气：“多谢公主相救之恩。”
知意看了她一眼，眸光微微一动，面上只是一派淡漠：“无妨。我不与你绕弯子，给你下毒要你命的是谁你心中应当也有个数了。如果让你认当晚尾随公孙月溪的人，你可能认出那个尾随者来？”
听到知意与司茗说话，外头听热闹的一下子全挤了进来。
毕竟等了将近三个时辰，不就是为了听这种精彩的对峙么！
隔着枕屏。
看不清里面人面上的表情。
所以有几个自认与司家交情不错的女眷便往前凑了凑，越过枕屏去瞧个仔细。
有人定在那里听，面上是一派关心，那只握着团扇白玉柄的手却绷得有些紧，掌骨的痕迹都勾勒了出来。
司夫人真是后悔，没让女儿当时全都把话说完，不然也不会遭人算计着这一场，白白吃了这好些的苦头：“此人心狠手辣，害死了公孙姑娘，又来害你，若是不能除了去，往后不定又要害了谁！女儿，告诉阿娘，当时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什么？”
司茗咬了咬唇，重重点了头：“能的！”虚弱地喘了两声，仔细道，“他当时穿得是一身麻灰色的衣服，脚上是一双黑布鞋，左脚的磨损较为厉害！”
这话一出来，在场者中好几人倒抽了一口气。
那只鼓掌绷起的手在至极的压抑之下，还是泄露了颤抖的痕迹。
周顺是外男，即便是为了案子，也不能越过枕屏。
听到这里也是整个懵了一下。
只能站在外面询问：“灰麻色？司姑娘确定吗？
”
司茗的气息有点弱，说出的话如同水面波纹，起伏不定：“月色虽不算顶好，可他转出来的地方正好有一盏灯笼，我瞧得清清楚楚，不会错的！”
周大人使了齐肖去带人过来，转首又同枕屏之后的人道：“女子闺房不便，还得司姑娘出去认一认。
”
司茗吃力的颔首，说“可以”。
司夫人和两个婢女替她穿戴来，出来，正好嫌犯都被提了进来。
司茗看到那个被人从井里捞出来的男子便颤抖了起来，情绪十分激动，司夫人几乎搀扶不住。
好在冬青眼明手快将她搂住了。
司茗的神色是全然的后怕，紧紧抓着冬青的衣袖，眼泪不受控制地从她苍白到几乎透明的面上滑落下来：“是他！就是他！我那天晚上看到的人就是他！
”
众人瞧见如此，一时间议论纷纷。
在林子里便故意将司茗看到些什么点出来的吏部右侍郎之妻荆夫人微微压了压扇子，轻轻的嗓音带着不信任的余音道：“那月色不大好么！会不会看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