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看着被女使拖着才能往前走的刘夫人狼狈萧索的背影,众女眷表情各异。
有的紧抿憋屈的唇线慢慢舒展了开来。
有的舒然轻飏的精致黛眉被迫收敛、压低。
右都御史齐家的年轻奶奶捻着帕子在鼻下扬了扬,似乎叹息,又似乎淡嗤:“唉,这也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
阴氏笑了笑,侧首看了郑大奶奶一眼道:“赵初兰拿自己的清白算计别人的婚事,如今又在同样的算计里丢了婚事,那也只能说是一报还一报了!”
若说算计对着自己来,郑大奶奶可没什么怕的,她在后宅二十七年,就没有输的时候。
可这样直冲着儿女下狠手的,可要怎么阻挡?
并非所有世家儿女都是手腕了得的呀!
她的孩子,她仅有的两个孩子,都不过十岁出头而已。
从前是没有人敢动她们,可裴梨……真要惹毛了她,她又岂是懂顾忌之人?
如今她又有皇帝的纵容,谁又能奈何得了她?
她勉强凝出一抹平静的笑色道:“万夫人说的是,只不过人心复杂,总以为自己什么都看得透彻,可别还是着了旁人的算计才好呢!”
夜色甚美,几位夫人笑意盈盈地漫步在小径上,眼神却都落在脚下的砖石纹路上,仿佛都被吸引住了一般,各怀心事。
听着又是一阵热闹,文远伯夫人皱了皱眉:“今儿可真是没得消停了!”
严夫人淡淡冷哼了一声:“戏自然是往复杂了唱,才能更热闹不是!”
正说着,十步一灯笼的小径上,又有女使匆匆而来,到了郑大奶奶跟前儿便急急一福身道:“大奶奶,大郎君中毒了!”
郑大奶奶整颗心猛地一沉,面上褪去了血色:“什么!”
嫁进郑家十三年,她就生了两儿两女,之后便再无生育。
而这些年里她接连失去了一儿一女,哪里能承受得住再失去任何一个!
且大郎君还是老太爷的曾长孙,是她们一房在府中地位高于所有人的关键啊!
她抓紧了女使的手,瞪着眼询问,脚下忙慌慌的,踩到了石板路的边缘,狠狠崴了一下,“大郎君如何了?如何了?”
女使忙使力扶住了她,赶紧安抚道:“大奶奶别急!裴郡主已经在给大郎君施针驱毒了,陛下也在瞧着呢!”
郑大奶奶松了口气,可心跳却并不能平复下来。
因为她知道,裴梨这是在警告她!警告郑家!
只不过因为郑家实力比之那两家要深厚许多,她才没有下狠手!
郑家可不是刘家,没有人敢动郑家的曾长孙来挑拨与裴梨针锋上!
她知道皇帝一心想收拢政权,想要除掉司马家、除掉郑家,可即便她不懂政事她也看出来了,皇帝要做的就是从下往上个个铲除!而不是一下子拔出手中握有关键衙门的他们啊!
看着郑大奶奶急匆匆地离去,从小憩处出来的女眷们莺莺议论起来。
“这怕是裴郡主下的手了!”
“不然还能有谁敢这么做!”
“这裴郡主下手也太狠了些!”
“不狠,叫人觉着她是好算计的,等着那起子小人不断把阴招用在她身上么!”
“这倒也是,就她那厉害样子刘夫人还敢上赶着与她正锋相对,真要是换个好脾气的,还不得被她欺负死了!”
“战功赫赫,又得皇帝恩宠,哪能不被视为眼中钉呢!”
……
文远伯夫人目光落在了夜空,看着一叶薄云缓缓行过趋近圆满的月,遮去了大半月色,整个行在仿佛都笼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朦胧着,阴晴难定。
轻叹了一声:“阴晴圆缺,时光不易啊!”捋了捋宽大而轻薄的衣袖,“若有她这手段和靠山,你们就不想这么痛快地好好报复那边儿么!叫我说,这惩罚都算是轻的!”
严夫人点了点头,淡淡道:“去年被抄家灭族的施家,今年被下狱的岑家,年十二上的儿女全被砍了头,不满十二的儿郎充了掖庭当了太监,女郎进了教坊司当了人尽可夫的官妓,与皇帝为敌,家中儿女落得这么个下场不都是迟早的事儿么!有什么可惜的!”
众女眷点了点头。
端木家二奶奶叹息道:“要怪就怪他们的父母,没给她们积福!”
阴氏抬手掠了掠鬓边的赤金流苏,冷笑道:“倒也不用都怪在他们父母身上。那刘公子年岁虽小,戾气可不小,去年当街打死了个摆摊绊了他脚的街边小摊贩子,前年打断了户部一个主事家孩子的腿。”
“那赵姑娘也没见得良善,同永安侯府的姑娘蛇鼠聚头,打人姑娘家耳光,大冬天把人姑娘往水里推的事儿还做得少么?她同安虞阳的婚事是怎么来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她们虽是女眷,可世家交际来来往往,这些事儿哪有不知道的呢?
抢来的!
脱光了爬上别人未婚夫的床,生生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当初在礼王府的小憩处,也是这么来了一场颠鸾倒凤!
哭哭啼啼,好像是被人算计了一般,可她纠缠那安虞阳多年,也害过那姑娘多次,到底是被算计还是她算计别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
可叹对方未婚妻家里官职委实不高,哪里都说不上话,投告无门,恨到了极处却也奈何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去了别人家里下聘、送成婚吉日帖!
自己则还大病了一场,险些都没能救回来!
想起当年司马家有绝对实力的时候,那些与之交好的人户家的儿女都做过些什么,历历在目,甚至自家儿女也没少被欺负!
并非说那些曾经得意至极的人户家里头只有那阴毒狠辣之辈,其实也是有好些个性子好的姑娘郎君,可司马渊一派这些年为了涨自己一方的实力,阴谋阳谋害死了多少官员、血染了多少门户?
怕是他们自己都算不清了。
即便儿女当真是那纯善之辈,也只会被厌恶了。
且,越是刘夫人、李夫人那种人,越是护短自私,哪怕自己孩子杀了人、害了命、误了旁人前程,也只会以居高临下的姿态说那是别人的错!
若有那无权无势的去申述、告状,下场不是无声无息的消失,就是下半辈子只能以残废的下场度过了。
而“好官”家的儿女若是犯了什么错,只要“好官”当众将犯错的孩子打一顿、再低眉拱手地同受害者家里赔不是、赔银子,旁观者们也会说,瞧,这就是好官该有的态度!
那么,也自然要给“好官”的儿女以改正的机会了!
就算受害人不肯,旁人也会逼着他们肯,否则,受害人就成了加害者,他们这是要把“好官”逼上绝路了呀!
说到底,受害的、受欺负的,也不过就是无权无势的百姓而已!
端木家而奶奶似乎感同身受,一咬牙道:“既然这么喜欢脱,那就脱个高兴,左右那屋子可是她自己要进的,可不是旁人逼着她进的!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害了自家人,今儿瞧得我真是痛快!”
文远伯夫人看着一步一朵“富贵花开”,若有所思,却不曾开口说些什么。
走在最后的不知谁家的女眷,吐了口舒展的气,“哼”声轻扬:“恨了多少年,受了她们多少气,挨了她们多少折辱,做梦都想好好折磨她们一回!这一次,裴郡主可算是替咱们出了口气儿了!”
身侧是大丛大丛的杜鹃花,深紫色的花瓣团团簇在枝头,在夜色与灯火之下如同暗沉的火焰熊熊燃烧、肆意怒放,落进眼中,却像是千百只疯狂的猫儿亮出尖锐的爪,在心口使劲儿地挠着,一阵又一阵的凉痛。
郑大奶奶忍着脚踝间的刺探,匆匆而去,孩子闭着眼倚在太公公郑洛的怀里虚弱地喘着气,身侧的地面上还有她呕出的毒血,十分腥气,连隔了十余步都能清晰地闻见。在头顶硕大明珠的遗下的柔色光影里隐隐闪着黑色光芒,似利箭,一芒芒直刺她的眼眸。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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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