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说六月初八夜严家村的战场上,葛山驼与骆别头两人向严求爵要债,逼得当时的严求爵只后悔自己不应该到这里来。后来周达雄赶到,以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语镇住山寇,又以举棍厮杀吓退了两喽罗,严求爵才得以从无地自容的尴尬里脱身。
但是,葛山驼和骆别头并没有因此放过严求爵。
当时的严家周家两村人,都集中注意在战场上。严求爵乘机转身后退,悄悄的离开人群往家里走。但是他没有料想到,骆别头和葛山驼一直在对方阵里留心他的举动,见他悄悄溜走,他俩也借着夜色掩护悄悄避开战场众人的视线,绕过战阵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上严求爵。快到村巷口的僻静处,骆别头叫道:
“严掌柜这是要到哪里去?”
严求爵闻声大惊失色回头一望,挺着明晃晃的钢刀的葛山驼骆别头乘机一前一后将他堵在中间。他顿觉浑身冰冷脱口问道:“你二人要干什么,为何跟着我不放?”
葛山驼说:“严掌柜莫怕,我们不想干什么,只想烦忧你严掌柜陪我俩说说话。”
严求爵说:“说、说、说什么?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葛山驼说:“严掌柜放心,我俩不杀你,也不逼你交银子,只想问问严掌柜,这严家村里的财主都是谁,那座房子的主人最有钱?隔溪对面的周家村里有几个财主,和你们严家村的财主相比,谁更富?”
骆别头补充说:“严掌柜,我们是有过交易让你赚了数万两银子的老朋友。只要你把刚才问的这些事全都对我俩说,其他的都好商量。”
两人说说话之间,都有意把钢刀敲着路边的石头发出“锵、锵、锵”的声音。
严求爵的心已经稍定,并不害怕对方如此故弄玄虚,而是满口喊冤:
“两位大王快别提那事。草民做了你们的冤大头,被你们害得可惨。要想找你们诉苦,却是无路可通。今日见了你们,有心想着向你们要回那一千两银子,又是不敢,反倒被你们逼着交九千两。草民这个冤受的真是大了。”
骆别头说:“严掌柜不要昧着良心说瞎话。我们把那么大一笔财富送与你,还好心让你拖欠九千两。你现在倒好,想要赖掉那个九千两不给,却来反咬一口,说我们害你。这样的昧心话,就是我们做强盗的也说不出口。”
严求爵苦笑说:“两位大王没有听见周达雄刚刚在阵上所说,你们寨里的郝歪刀、小山雉等四个喽罗早已被抓住。他四人在县衙大堂受不了大刑,全都招了。县老爷将那五百包生丝全都抄走没收,还把我的店铺也抄没入官,还把草民打了五十大板。我被打得我几乎就要入地不说,还被弄得。倾家荡产,没法在峤阳镇上再待下去,只好回到山沟里来。两位大王说说,草民冤不冤?”
葛山驼问道:“你是否知道郝歪刀等人是如何被抓的?”
严求爵说:“就是在刚才要打你俩的周达雄,和几个拳师一起赶到你们山寨附近抓的。听他在大堂上说,他和两个拳师还悄悄到了你们山寨里打探。因为你们人多难下手,就在路上抓了他们四个。”
骆别头葛山驼两人稍稍沉默了一下。葛山驼又问:“县老爷把生丝都送到那里去了?我们想办法去把它抢回来再送与你。”
严求爵说:“两位大王饶了我。你们的东西,不用说是生丝,就是真金白银送与我,也不敢要。只怕有朝一日苦主告到县里查起来,县老爷抓不着你们,只有抓我抵赃。”
葛山驼问:“照你这样说,那五百包生丝是有苦主告了?”
严求爵说:“正是。那些生丝是有商家定购的。他这里久久没有收到,就去信向丝行询问,丝行因此派人沿途查访,你们的事就发了,连累我也进了县堂受审挨了板子不说,还破得精精光光。”
骆别头说:“这个结果倒是没有料到。我寨里老大想得很周到,我们当时手脚都做得很利索,没想到还是被查出来。假若官府因此调兵来打我们,这倒是不怕。我们山寨位置高道路险,官兵上来时早已累得半死,哪还有气力和我们打。”
葛山驼说:“这个且不要说他。严掌柜你还没有说你们严家村和周家村谁最有钱的事。都说峤溪严家与冈溪周家富甲一方,可知你们两村里财主不少。”
严求爵方才明白强盗来打严家村的原因,也知道强盗今夜是找错了地方。他们不知道峤溪严家村之外还有峤溪严家庄、冈溪周家村之外也还有一个冈溪周家庄,那“富甲一方”的话,就是指那两个地方。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但是,要把这个真实情况告诉面前的两个强盗,严求爵还没有这个胆量。虽然他怀恨周承庥和严丰禄,但是他不能不为自己的后果着想。假若这些强盗有朝一日也如郝歪刀小山雉等人那样落入官府之手,自己把富甲一方的方真实情况告诉他们的那个结果,便是不可想象。严求爵想了想说:
“两位大王,不是草民不说,其实是我这峤溪严家村里真的没有财主,谁家要是一年到头都能够有个温饱日子,便是上天的恩赐了。不知外人是怎么生出富甲一方的话来。两位大王只要看我村里的房屋,就可以知道富甲一方的话可信不可信。对面周家村里也是一样,两位大王如果不信,草民这就陪你俩进村去看看,就会知道草民所说是真话还是假话。”
葛山驼和骆别头原指望能从严求爵嘴里问出富甲一方的实讯,趁现在前方在打仗村里空虚去发了财然后逃走。这时听了严求爵的回答,再看村口这一带目光所及的房子,全都是低矮歪斜,没有一座象模象样,因而收起乘虚打劫的念头。回顾严求爵说他自身已经倾家荡产身无分文,想来即使在他身上割十八刀也流不出一滴血来,骆别头因而顺水推舟地说:
“严掌柜的话我俩当然相信,也不必去村里看。我再问你,现在正与我山寨里人交战的两个女娃娃,平时都在哪些地方练功夫?”
严求爵说:“这个有些难说。我严家和他周家,两村人都是世代练武,每人都是在自己村里练,她俩还在其他什么地方练,草民从不练武,真的不知道。两位大王问这个,是不是因为她俩美貌,就想对她俩下手?”
骆别头说:“我们只是随口问问。你们两村人世代练武,如何你却不练?”
他们三人在战场后方偷偷的说话,不知道战场上形势已经大变。这时只听得两村人一阵高过一阵的呐喊声向村外涌动,葛山驼和骆别头知道事情不妙,赶紧撇下严求爵不管,跃到村口一座房子上放起火来。
两个喽罗准备转向第二座屋上放火时,战场上战场上有人就已发现村口的火情大声呼喊,两个喽罗因此赶紧从另一个方向逃出村去,从此没有回峤阴寨。
严求爵的家远离离村口,中间还隔着一片空地,看着两山寇放火,他竟然不阻止不喊叫,管自悄悄的溜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