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中旬,在日本正是樱花即将盛开的季节,李达康以“交流访问”的名义,来到了日本东京。
是的,他这次当然不算是来日本留学,如果按以往习惯性叫法,可以称为“交流学习”。
然而李达康的情况又是有所不同,从“加拉帕戈斯现象”开始,他已经有好几篇文章引起日本学术界开始,他已经有好几篇文章引起日本学术界的注意。
然后是在某种默契之下,再经过某些刻意的引导,嗯,李达康现在好像已经成为“研究日本问题的中国小专家”。
他这次也就是以这种有点特殊的“访问学者”身份,然后在明面上受到日本庆应大学的邀请,对日本做一次为期一个半月左右的访问。
李达康是中午的航班,不到下午4点,他就已经抵达了日本成田机场,然后等他下机后刚打开手机,马上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等李达康看到来电显示,他当时就笑了:
“喂,是殷立安殷大哥吗?您好。”
“呵呵是我,是李达康吧?你到了吗?”
“到了,刚下飞机。”
“好的,不过不好意思,今天有点堵,我现在还在路上,你在机场稍微等我一下,可能要半个小时到40分钟左右,我才能赶到机场。”
“好的好的,那麻烦殷哥了……”
在这之前,李达康其实并不认识这位殷立安,而他的通信录里之所以有此人的联络方式,那是在他出发之前的两天,钟兆辉特意过来找到他,很郑重其事的留下这个联络方式,并告诉李达康,此人是使馆的一位工作同志,如果你在日本遇到什么问题的话,都可以和此人联络。
考虑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组织上有这样的安排自然是情理之中,只是很多话没必要都点破而已,只是让李达康没有想到,自己这才刚刚落地,电话就马上追了过来。
嗯,这让李达康当时就有了一股暖意,一种“被组织关怀”的暖意。
并且因为“组织的关怀”这么快就已经到来,李达康也就老老实实照做,就待在机场安安心心等待对方来接。
半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其实也不短,于是李达康在找个位置坐下后,他顺手掏出自己随身带的一本书籍开始翻看。
他今天带的这本书还是挺有意思,是一位长期定居日本的美国学者写的。
而在如今这年头,外国学者描述日本社会的书籍,名气最大也可能最有影响的应该就是那本“菊与刀”,那本书在国内也是有非常多的人知道--------
就算没看过内容,应该也听过这个书名。
而李达康看的这本书,名气比不上“菊与刀”,但显然也受到那本书的影响,取了个书名叫做什么“犬与鬼”。
而这个看似奇怪的书名,实际上来自大家都熟知的中国典故。这个典故来自(韩非子·外储说左上):
客有为齐王画者,齐王问曰:“画,孰最难者?”曰:“狗马最难。”“孰最易者?”曰:“鬼魅最易。
至于具体内容,这本书说的是日本人搞基建的那些破事。
嗯,说到搞基建,后来咱们国家“基建狂魔”的称谓可谓是大名鼎鼎,那恐怕已经不是响彻全球了,应该都快要响彻宇宙。
然而在这之前,这个称谓其实并不属于咱们,在二十世纪的四十年代到六十年代,这个“基建狂魔”的名头应该是属于美帝,就在那短短20年间,整个美帝一共修了60万座桥梁,那个年代的基建狂魔名至实归。
然后到了六十年代以后,以六十年代的东京奥运会为契机,基建狂魔的帽子却是要带到日本人头上了。
到九十年代时候,日本55%的海岸线都被混凝土覆盖,巨大的四角水泥砌块“护卫”着美丽的海岸。从上世纪60年代至今,日本修建了超过2800座水坝,年平均投入2000亿日元……
而那种通过举办国际运动会的方式来拉动基建投资,后来好像也成为所有东亚国家的普遍做法。
当然喽,那个美国学者之所以写这本“犬与鬼”,倒不是赞美日本人的做法,而是在进行某种反思。
按照李达康的理解,那位美国学者就是用这个一个中国典故来影射日本面临的问题——解决现存问题的灵丹妙药难求,但斥巨资于示范工程却是易如反掌。
嗯,由于李达康本来就是学土木的,所以看到这样一本书,一时间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然而让李达康没想到,就在他看书等人的时候,他还没等到正主殷立安,却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好,李桑,咱们又见面了。”
李达康抬头一看,却是曾在京城见过一面的五十岚美织,曾和自己下过一盘围棋五十岚美织的,他她和一位看上去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青年男子站在一块,就在几米之外和自己打招呼。
李达康连忙放下书:
“啊!是五十岚小姐,请问您这是…….”
李达康不能确定这是巧遇还是其他什么。
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虽然顶着一个“日本问题专家”的名头来当访问学者,却没指望能得到日方的什么接待,事实上之前也并没有这样的安排。
再说了,李达康这次可是去庆应大学,而五十岚美织却是东京大学的学生,因此李达康对她的出现,当然是深感意外。
“我是受小川教授嘱托,前来迎接李桑的,李桑一路辛苦,欢迎您来到日本,以后还请多指教。”
说到这的时候,五十岚美织还正儿八经的行了一个日本礼,就是对李达康微微鞠躬。
让李达康有点意外的是,五十岚美织说的是中国话,而她旁边的年青人似乎也听得懂中国话,等五十岚说完,他同样向李达康微微鞠躬。
“啊,小川教授客气,他太客气了……”
嗯,李达康鞠躬他当然是没学会,因此含含糊糊回礼之后,他趁机询问年青人的身份:
“这位是…….”
五十岚美织介绍:“这位是中村健次郎,也是小川教授的学生,次郎,这位就是被先生推崇备至的李达康君。”
等经过这番正式介绍,那位叫中村健次郎的小正太貌似还挺有礼貌,他再次一板一眼的向李达康行礼:
“李桑,您的几篇大作都拜读过,很有触动,深受启发,以后还请多指教。”
“呵呵不敢不敢,以后大家一起学习…….”
说句实话,由于五十岚美织的出现,这完全在李达康的意料之外,因此在接下来,他虽然不至于手足无措,但是在没搞清楚真实状况之前,却只能漫无目的的和两人说些没有营养的闲话。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李达康还是把主要注意力放在五十岚美织身上。
嗯,这当然不是因为对方是美女。
虽然在事实上,这个五十岚美织确实很漂亮,长得有点像这年代的日本女明星泽口婧子,就是演过李香兰的那位。
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有个叫五十岚正雄的爷爷--------
这个人是李达康本次访日选择的重点突破口。
比如他这次为什么会去庆应大学,而不是东大或者早稻田,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五十岚正雄是庆应的校董。
并且根据在国内就已经制定好的日程安排,李达康既然是“访问学者”嘛,那么他这次来日本,将“访问”多家日本高科技企业。
而在挑选好的那些日本企业当中,根据李达康已经掌握的信息,有相当多其实都是由他们五十岚家族控制。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李达康对这个五十岚美织印象一般,觉得她的思想过于西化。
注意,这里说的“西化”可不是指一般的思想西化或者作风西化之类,而是指她的学术思想西化。
比如她明明是小川俊一的学生,小川治复杂经济学,这可是反亚当斯主义和凯恩斯主义的,但是从上次接触中李达康就能看得出来,五十岚美织受那些经济学思潮影响很深,反倒是真正的复杂经济学学得不伦不类。
但是没有办法,考虑到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想从她的家族企业中掏点好东西,那就算李达康再觉得她是草包,也自能打起精神和她东拉西扯。
“……..噢,李桑是有人来接机是吧?那我们倒是来得唐突了,不过没有关系,李桑既然是去庆应,并且要在日本待那么长时间,相信一定还有机会找李桑请教……”
“哈哈请教不敢当,不敢当,我刚才已经说了,大家都是同龄人,有空可以一起交流交流…….”
“不,我说的请教是真的哦,”
当殷立安终于已经出现,李达康也准备向两人告辞的时候,五十岚美织突然对李达康说道:
“李桑还记得咱俩上次下过的那盘棋吗?”
“呵呵记得记得,五十岚小姐厉害,上次真的领教了您的高招。”
“不!”
五十岚美织突然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李达康说道:
“可是我回到日本以后,家里有位长辈很肯定的告诉我,从那盘棋的表现来看,他认为您明显是在让我。”
“啊…….?”
还没等李达康反应过来,五十岚美织突然展颜一笑:
“所以我说的请教,就是还想向李桑请教一盘。确认一下您到底是不是在让我。”
很明显,五十岚美织的这番话再次打了李达康一个措手不及了,导致等他上了殷立安的车之后依然有点晕晕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