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日落未半。
闻悟从万药堂出来,感觉脑瓜子嗡嗡的。从早到现在,高强度的学习,即使是他也感觉吃力,见到夕阳就有点头晕。
三个月吗?
他眺望漫天的红霞,嘀咕了一下。
距离官试还有几个月时间,等到官试结束,国师监才会开始招录新生,到时候仙门也会开山收徒,满天下的青年才俊将云集兴都。
闻悟吸了吸气。不管如何,只能拼尽全力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得将几件事处理妥当,否则三个月后也没法安心离开。他想了一下,转去酒肆,打算去看看阿汉。
“闻悟!”
殊不知,阿汉一见他,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啊?”
“你听说了吗?昨日万药堂的掌堂去元家了!你不知道吗?不可能呀,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么大的事,全镇人都知道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不会……”
“你冷静点。”闻悟哭笑不得了。
“哦对,对,冷静,冷静,哇噻,你知不知道,听说那个掌堂,长得可漂亮了,天仙一样,我……”
阿汉依然抑不住激动,越说越来劲。但话还没说完,酒二娘就过来一毛巾‘啪’地抽他一下,骂道:“嚷什么嚷,上吊的鸭子一样,不会坐着说嘛?”说罢,她一转脸又换了副笑容,热情地招呼道:“闻悟,别理他,来,坐下来说。这么晚了,刚下堂吗?”
“啊。”
闻悟看看她,见她一切如常,笑容一如既往,心里松了一口气。
“我说呢,这么晚,饿了吧?我给你拿点吃的。”这边笑着,她转过头,顿时又一沉脸,冲着阿汉骂道:“你啊!好好学学人家闻悟,用功到现在才下堂,再瞧瞧你,让你记个账都嫌三嫌四,去了那么多年学堂,全学到狗身上了!”
阿汉搔搔脸,悻悻地耷拉着头。然而,等酒二娘一走,他立马就换了个表情,急速坐下,两眼放光地问,“诶诶诶,你有没有看见那个掌堂?是不是真的那么漂亮?我听他们说哦,她穿着月亮一样的裙子,脚踏云彩,走路不沾地……”
闻悟忍不住嘴角抽搐,“哪有这么夸张。”
“没有吗?唉,我就说嘛,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儿,寄花楼的那些姐妹儿就很漂亮了,哪会有人比她们还好看啊……”
“比寄花楼的好看一点吧……”闻悟无力吐槽了。如果让曲红知道阿汉拿她跟青楼女子比较,估计他八成过不了今天。
“嚯?真的?嗯,你不会骗人,哇,那该多漂亮呀?快,快,给我说说呗,她长得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像仙女一样……”
“汉哥,这世上的女子不是只有仙女和青楼的。”闻悟苦笑。
“啊?啥意思?”
“以你的,理解能力,有点难解释,你就当她长得比青楼的那些姐姐妹妹好看很多,这样就行了。”闻悟怕他再问,索性就直接转移了话题,问,“诶,对了,那件案子怎么样了?”
“案子?什么案子?”
“布德叔啊。”
“噢!”
阿汉抬起头,正要说话,却见酒二娘端了两碟果干和肉脯过来,于是又打住了,装模作样地逮着桌子一角来回用力擦。
酒二娘又是一毛巾抽他,“装什么样子!又没叫你干活!”
阿汉捂住脑袋,委屈的想哭。
闻悟想笑又不敢,“谢谢二娘。”
酒二娘转脸就笑了:“客气什么,来,先吃点嗷,不够等会再拿。”
“我怀疑我就不是她亲生的,你才是她亲儿子。”
等到酒二娘走开,阿汉才可怜巴巴地说,同时手也没闲着,拿起果干肉脯就往嘴里塞。
闻悟啼笑皆非,摇摇头,“别乱说,让二娘听见又要抽你了。”
阿汉一边嚼一边‘吧唧吧唧’地道:“嘁,她抽我还抽的少嘛?我觉得我这么蠢,全是让她给抽的,打小就没停过,抽得我脑子都抽抽了,才会念不好书。”
“咳——”闻悟喝口水都呛到了。
“啧,我要是有你的脑子一半好使就好了。”阿汉有些郁闷。
“谁说的?你不是说自己是万事通吗?圩市里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这还不厉害?”闻悟笑着说。
“有什么用嘛?又不能当饭吃。”
“说明你脑子很好呀,只是不擅长念书而已,脑子好又不一定非得念书。”
“呃,好像也是嚯。”阿汉笑了起来。
“别说这个了,刚才问你布德叔的事,官府那边怎么讲?”闻悟转回正题。
“还能怎么讲,没消息呗。”阿汉耸耸肩,“人都烧了,他们才懒得管。”
“工务处呢?”
“那更不管了,人家哪有那闲工夫,做做样子就完事了。”
“这样啊……”
闻悟有意无意地加了一句,“那不就死得不明不白了嘛?”
阿汉却不以为然,“那还能怎么样?无证无据的,去哪里找个凶手出来?哼,我爹当年还不是一样?也没见他们去找凶手。”
闻悟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忽然,阿汉瞄他一眼,看看四周,小声说:“哎,你听说了吗?”
“什么?”
“官府有个姓魏的司卫死了。”
“啊?”闻悟一愕。
“你真不知道呀?”
“废话,我一早就去万药堂,现在才出来。”闻悟有点反应过不来。姓魏的司卫,不会是昨晚那个带着儿子来找麻烦的那个吧?
“我听人说,昨晚他带人去元家闹事,早上就被人发现掉河里淹死了,你知道咋回事吗?”
“你听谁说的?”闻悟皱皱眉。
阿汉耸耸肩,“大家都在说呀,官府的人死了,这事儿可不小,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闻悟摇头,皱了皱眉。姓魏的司卫,昨晚去元家闹事,看来是同一个人没错了。司卫是府差小头目,多少算个职位,确实不是小事了。不过,主要是死的时间有点敏感,毕竟前一晚才在元家闹得不愉快,第二天一早就死了,难免引人浮想。
阿汉神秘兮兮地分析道:“现在都在说喝醉酒掉河里了,不过,我觉得会不会是你们那家的人干的?我听说那个掌堂啊,收了元家的人当徒弟,本来高兴着呢,姓魏的好死不死跑过去闹事,非得说元家的人揍了他儿子,当场要讨回公道,你说嘛,人家乐意么?哼哼……”
“不会吧……”
“怎么不会?元家,呃,我没说你啊……”
“不关元家的事,人是我打的。”闻悟打断他。
“怎么不关,你,啊?”阿汉张大了嘴。
“那天他找我麻烦,把闻卿伤了,我就打他了。”闻悟淡定地说。
“呃,该!”
阿汉敲一下桌子,骂道:“我呲,那班人就不是什么好鸟!闻卿没什么事吧?干,你干嘛不告诉我?看我不揍他吖的!”
闻悟见他气氛的样子,有些感动,“几天前的事了,闻卿摔了一跤,现在好了。”
“我呲,下回他们再来找你麻烦,你来找我,我们一块揍他吖的。”
“现在他们应该不敢了。”闻悟置之一笑。
“也对,哼,爹都死了,这就是报应,嗯——,不过,那是谁干的呢?肯定就不会是你啦。”阿汉又当起了侦查官,沉吟道:“难道是那个掌堂干得?嗯嗯嗯,有可能,她肯定是给徒弟出气,你说收徒弟那么高兴的日子,说不定她那个徒弟……”
“不会。”
“你这么知道?我跟你说,人家破案都是这么来的,先找什么杀人动机呀什么的,很快就能破案了。”阿汉自信满满地说:“我就觉得八九不离十,因为……”
“可是,她徒弟还是我。”
“徒……”
阿汉一窒,看着他,嘴巴合不拢了,大到能塞下一个鸡蛋。
闻悟摊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