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没有了。最近全城戒严, 像样的狙击枪,根本没剩下多少。你之前要的AWM也到不了货,这把已经是近期唯一能用的。您看……是凑合着用, 还是再等等?”
等不了了。
都已经要打起来了,还没有拿到武器可不行。
但东京为什么全城戒严?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那就更应该先把枪拿到手了——
一片昏暗的柜台前面, 带着口罩和针织帽的男人, 匆忙地放下一叠美金,背着那把枪离开。
子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昏暗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
长长的枪头被黑色运动包包裹着, 依旧兀自伸在外面, 像是一只怪兽怪异的犄角。
眼前的一切都隐隐绰绰的, 他望着自己的影子, 又看向远处东京塔巨大的黑影。
赤井秀一的耳旁, 时不时响起对方说的话——
那个咖啡厅的偏僻卡座里,对方一改往日的平和随意,鲜见地露出攻击性。
“你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加入我们。”
“或许这不应该称之为选择,而是、告知?”
他坐在背着光的那一侧, 整个人埋在阴影里, 昏暗的光线从他背后冒出来。
“不要试图把消息传递出去,因为这种超乎常理且没有任何证据的信息, 根本不会有任何人相信。而且你的可信度,也已经不太好了吧?”
自从他去组织卧底,又叛逃返回FBI之后,他就被隐隐孤立了。
组织虽然没有持续追杀他, 但FBI那边的上司也很少把重要的任务派给他。
他在大多数时候, 只是一个大型任务中的某一环, 而不再能拿到原本可以接触到的情报。
就算他信任上司、把消息传回去,上司也未必还信任他。
“‘酒厂’存在了那么久,但只有我们主动暴露,其他组织永远都查不到我们的信息。所以没必要白费功夫。”
的确。
早在东大爆炸案中、公开和日本警视厅宣战的“酒厂”,就已经吸引了很多人的关注。FBI的上层也调查过这方面的信息,但很奇怪,那群家伙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根本查不到任何信息。
这种恐怖的隐匿能力……
完全摸不着头绪啊。
对方先是对警视厅宣战,又和组织对抗,现在又隐隐要和FBI对立,到底想要做什么?几乎已经把传统的组织、无论红黑方全都得罪了一遍,再这样下去,除非是创造新世界,否则肯定会被红黑双方联合围剿的吧?
明明态度如此恶劣,但对方身上确实有他无法拒绝的情报。
组织的真相到底是什么,FBI的高层为什么和组织勾结在一起,那些奇怪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他离真相只差最后一步,但这一步只靠他自己,永远没办法迈过去。
人类最没有办法拒绝的,就是好奇心。
“滴、滴、”上司远隔重洋,再度发来催促的讯息。
讯息上,依旧让他去追查那个IP地址的下落。
他草草划过这条信息,点进另外一个号码,切换到输入框。
手指在键盘上顿了许久,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下一次见面,在哪里?]
【任务三,已完成。】
·
“抓到人了?”
“说是抓到了儿子,让老子跑了。但哪怕是这样,那群警方也像是疯了一样,到处咬人。光是撤出东京,就废了很大力气。”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效果也是一样的。”
“看,这不是已经到了吗?”
昏暗的会议室里,实时投屏出那栋小别墅的监控。
藏头露尾、只能用电脑屏幕出席会议的高层们,对着监控视频洋洋自得。
画面上,琴酒和贝尔摩德,拖着一个昏迷不醒的褐发青年,往预先设置好的、审讯室的方向去。
他们动作粗暴地将青年绑在正中间的椅子上,随后打开联络设备、关上门去了隔壁房间。
两个房间被一扇巨大的双面镜隔开,他们可以站在另一个房间里,监视这边的状况。
·
狭□□仄的审讯室内,青年被人绑在正中间的椅子上。
他的手腕被银色手铐铐在身前,顶着一头乱发的脑袋低垂着,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可怜又无助。
[真被绑架了?愣住()]
[看上去有点吓人啊!]
[安心啦安心。久川悠是酒厂HR,琴酒和贝姐都是他的人,现在估计是在组织面前做做样子而已。]
[我刚一点进来,看见开场,内心竟然莫名生起一股怜惜之情,后来我想明白了,我配吗?还怜惜?]
[建议你怜惜一下马上就要掉进陷阱的阿卡伊,我应该马上就能看到纯黑方的阿卡伊了,他脸上的疤痕绝对有大刀,这说不定就是他黑化的缘由。]
[笑死,组织费尽心思以为绑回来一个人质,天晓得是请了个祖宗回来。我现在就想看看,演技帝还能表演出什么东西来。]
[久川的演技其实蛮尴尬的,有的时候真的脚趾扣地,主要是他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要说演技,我现在实名投票给景光。]
[其实透子也还可以,但景光确实,啧,这两个人不分伯仲啊。]
[我已经开始好奇,“酒厂”到底是谁创立的啊?看上去和组织的关系异常密切,名字上、还有“酒厂”最初一批成员,全都是组织的人。]
[盲猜是警视总监创的吧?警视总监天天养病,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了,这个身份背景,绝对拿得起一张幕后BOSS卡。]
[我发现现在的酒厂,人均演技帝啊?]
[笑死,那柯南得去进修一下演技了,不能拖了后腿啊。说起来,我还没有搞明白柯南到底是为什么变成黑方的?]
[柯南现在确认是酒厂的吗?]
“刺啦——”
机器音卡了两声,终于恢复正常,阴阳怪气地开口:
“晚上好,久川先生。”
“呃……”
被绑在椅子上的青年,表演了一出从昏迷中幽幽转醒的戏码。
他缓缓睁开眼睛,迷茫地打量四周,愣了几秒钟之后意识到现场的情况,一张脸上同时表现出三分不可置信、四分慌张无措、两分恐惧惊惶和一分强装镇定。
“你们、你们这是绑架!”
青年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一丝外强中干,脆弱的内心溢于言表,整个人剧烈挣扎起来。
其演技之出色、动态之夸张、神情之惊惶、声线之颤抖,不禁让弹幕拍案叫绝。
双面镜背后、负责观察情况的两位,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紧闭双眼。
“……”
还是不拘小节的野兽派演技。
“……”
还是如出一辙的程式化表演。
全是技巧,毫无感情。像这样的表演,说实话还不如别表演……
·
机器音沉默了许久。
可见视频另一侧的组织高层,也被这种程式化的惊慌失措所震撼。原本已经放下警惕心的人,现在重新把戒心提了起来。
机器音卡了一会,重新出现:
“久川先生,没必要这么委婉。我们这次请你来,就是想问一个问题——”
它顿了一下,屏幕上的那只乌鸦头死死盯着久川悠。
“那个匿名文档是你找人发的吧?”
“……”
久川悠愣了一下,转而笑了起来。
对方能够猜到这一点,在他的意料之中。
组织能在这个世界,发展到一手遮天的程度,掌权者不可能没有脑子。这一次的事件,“警视总监”和那个匿名发出文档的人配合过于默契,猜到他们是一伙的并不难。
反正对方不可能掌握到真正的证据,只是在诈他而已。
他原本以为这群家伙绑架警视总监,是为了宣泄自己的怒火、重新掌控警视厅。
但现在看来,他们好像还有别的目的。明知道是他做的,对方想要从中得到什么?
是想从他身上,查到组织内部的泄密者是谁?
不,不止于此。
整起事件中,泄密的是酒厂,“警视总监”是和酒厂绑在一起。那群家伙查不到酒厂在哪里,只能抓明面上的靶子,也就是“警视总监”。
换言之,那群家伙还想要从他身上打探到酒厂的信息。
仅仅一次绑架,既想掌控警视厅,又想查到泄密者,还想找到酒厂。
野心太大。
那就速战速决吧。
【系统,三分钟之后,立刻投放卡牌。】
久川悠侧过头,扫了一眼那扇镜子,目光在镜子上打了个转。确认镜子另一边的两位收到他的暗号之后,他随即转了回来。
他望向电子屏幕,目光落在那个令人掉san的乌鸦上,忽而扯着嘴角笑了起来,语气自然而熟稔,仿佛是在和多年未见的朋友交谈。
“一点小礼物而已。”
“我莫名其妙被骗到荒岛上,九死一生。父亲一怒之下,行事多少有些冲动。”
“您应该能理解,一个父亲的拳拳爱子之心吧?”
·
“果然是他!我就知道!”
“马后炮。既然这个小鬼都承认了,那就把他杀掉?”
“杀什么?他父亲都还没抓到。”
“先生?”
会议室里七嘴八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所有人都等待着、正中间的电脑发声。
“杀不了。”
文档外泄,其他人只知道有叛徒,但他们不知道,这个叛徒很有可能知道组织的秘密。
知道这个组织是怎样建造起来的、知道这个组织的背后都站着一些什么人、知道组织一直以来都在做什么事情。
那个最关键的叛徒,和那个藏头露尾的酒厂联合起来,背刺了他。
组织当中,知道这个情报的人可不多。除了高层之外,就只有琴酒和贝尔摩德。
这也是他安排这两个人去绑架警视总监的原因,他想要试探到底是谁泄密。但这两个家伙一个比一个会演,没有露出丝毫可供指摘的地方。
如果不是这两个家伙,难道是哪个高层失控了?
还是说,有哪个被他弄进来办事的卧底,得到了更深一层的信息?
组织自从成立以来,一直在吸纳人才。
等到普通人不够用了,他们有的时候也会从各国挑选一些精英,让他们以卧底的名义进入组织,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执行任务。
这种卧底一般都很好用,但也容易脱离掌控,所以需要时不时更新迭代。
消息是在日本走漏出去的,搞了半天,该不会是这边的卧底出现问题了吧?
电子屏幕前的老者,目色阴沉下来。
蓝色的光将他脸上的皱纹映亮,分外可怖。
·
审讯室的隔壁,那扇一面墙高的镜子背后,同样满是监控设备。
银发青年坐在矮小的沙发上,长腿无处安放。
他皱着眉,敛目望向站在一旁的金发女郎。
“你笑什么?”
贝尔摩德摇了摇头,但笑不语,伸手点了点眼前。
眼前的镜子,能够清楚看见另一个屋子里的状况——
那个褐发青年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手铐都压抑不住他肆无忌惮的双手。
活生生把柔弱可怜的“人质”,演成了连环杀人案的落网真凶。
虽然那个世界的大家,都不太在意这些条条框框。但真要细数里面最恶人脸的,哪怕是琴酒都甘拜下风。
琴酒乜了她一眼,单手敲击着沙发边沿。
后者回头望了他一眼,又侧着头看了一眼手里的表。
她顿了一下,刻意正对着监控摄像头,字正腔圆地说道:
“我先去趟洗手间,琴酒,这里先交给你了。”
监控视频里,贝尔摩德神色正常的离开这间屋子,路过隔壁的审讯室,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一举一动完全正常,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
审讯室内。
机器音沉默良久,再度开口:
“这确实是一份大礼。你的胆子很大,但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我的处境是什么样的?”
久川悠挑着眉,好奇发问。
在一群同事的包围下,无比安全地坐在椅子上,给那群网友演戏,并且等待即将到来的救援——
这就是他现在的处境。
“我是你们找到‘酒厂’的唯一突破口,是你们调查组织内部泄密者的唯一线索,也是你们重新掌控警视厅的关键。”
“你们能随意动手吗?”
这个世界的组织想要从他身上套取情报,他想要借着这个组织坐实酒厂的位置。这难道不是双赢的游戏吗?
久川悠侧头扫了一眼弹幕,上面要么是在为他的演技脚趾扣地,要么是在吐槽组织的审讯室摆设垃圾,要么是在猜测黑赤的状态。
在大家的思维方式中,已经潜意识把“酒厂”当成一个独立的存在,将他们视作“酒厂”的成员。
景光已经把楼建好了,他现在只是刷个漆而已。
他只需要猛地放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然后“砰”地一下消失,就可以完全主导弹幕上的评论。
至于他该怎么消失,除了琴酒和贝尔摩德,肯定还得在剧情允许的范畴里,安排另外一个人来救他。
这里应该又可以解锁一张卡牌。
最适合出现在这个场所,如同神兵天降、奇兵突袭的——
久川悠注视着那个乌鸦,嘴角咧出笑容。
他点头致意,目中跳动着火光,一字一顿:
“酒厂托我向您问好,下一次还会有更大的礼物——”
刺啦——
一声巨响之后,整个别墅突然断电。
所有照明和监控设备瞬间失控,黑暗猛地降下来。
十八秒之后,备用电源亮起。
但审讯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沸沸扬扬的白色羽毛。
水泥地面上,同样铺着一地凌乱而洁白的羽毛。
正中间的椅子上方,放着一张白底、画着简笔画的信函。
上面用幼稚的字体写着——
[怪盗基德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