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陆小青一厢情愿,但是周洪喜不能这么想。
退一万步讲,事情因他而起。人生苦短,能有几个二十六年?
眼见着陆小青人不人鬼不鬼,大好青春耗费在精神病医院里。从十七八岁的大姑娘熬成了四十几岁的中年人,周洪喜肝肠寸断,觉得对不起她。
好在妻子刘娟明事理,陪着他一宿未睡。
“你说我能睡得着吗?二叔一晚上抽掉三包烟,二婶陪他坐到天亮。现在最让人头大的,是三个月前陆小青的病情恶化了,成天象蛇一样缩在角落里,不吃不喝,只能绑在床上挂营养液维持生命。”
“这么严重?广济医院拿不出办法吗?”
“拿得出屁个办法。我师父二十六年没有把他妹妹生病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昨天为什么带我二叔去广济医院?说明他走投无路,实在撑不下去了呀。”
“二叔想死的心都有了,昨天挨打都没还手。正跟我二婶商量,要去外地找名医呢。”
“大医院想不出办法,二叔准备去哪里找名医?”
丁禹脑子里闪过俞天恩的影子。
周建军抓了根油条塞到嘴里,他一边嚼着油条,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是我二婶想起来的,她说石柏渡春婶的疯病就是被民间神医治好的,那个神医叫做倪仁超,川中口音。”
丁禹的脑子里再次闪过俞天恩的身影:“俞大哥老家就是川中的,祖上世代行医,说不定认识倪仁超,我们先去问问他吧。”
说干就干,两个人回家换了摩托车。
顾不上吃早饭,跟梁倩菱打过招呼,先拐到西花街五十八号,把吴老爷子卖画的钱结算清楚,匆匆往天池村赶。
天池村距离城里差不多三十公里,出昌门过黑松林,一路往西都是田埂路。
足足用了两个小时,将近八点钟,总算开到藏北路上。路两旁一望无垠的大水田,郁郁葱葱的翠竹林已然在望。
“咦,那不是胖姨家儿子向小军吗?”
左边奓山公墓林子里闪出一道红影,距离太远,看得不是特别真切。
丁禹记得红背心,向小军昨天晚上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个兔崽子,死到这里作啥?”
摩托车拐了个弯,周建军加大油门冲了过去。
听见引擎声,那条人影迅速钻进林子。
周建军隔着林子骂了一句:“向小军,看见你了,赶紧给我滚出来!”
“嘘,声音小点你会死啊?”
红影从灌木丛里蹿出来,果然是向小军。
这家伙头上粘着毛刺,脸上膀子上布满了血印子,都是荆棘条拉出来的伤痕。黄军裤上破了两条大口子,跟叫花子没什么区别。
他说他是昨天夜里从藏书镇上逃过来的,有人在追杀他。
“兔崽子,没个正型。朗朗乾坤谁敢追杀你?又是一宿不归家,你想急死你娘?”
抬手一个大头皮,直接把向小军扇倒在地上。
向小军脖子梗梗着,抓了块石头爬起来拼命。
周建军拍着脑门子喊道:“来,放他过来,让他往老子这儿砸。”
“昏了头了向小军,属疯狗的啊?”丁禹赶紧跳下来托住向小军的手腕子。
“呸。说了你又不信。”向小军冲着地上啐了一口,瞪着周建军咬牙切齿低声骂道:“人家追着我砍了一夜,连你也来欺负我。”
“我特么这是欺负你?老子替胖姨清理门户。”
停好摩托车,周建军握着拳头走过来。丁禹赶紧夺下向小军手里的石头,同时把周建军推到一边。
“到底怎么回事?这么远你怎么过来的?”
向小军没有回答丁禹的问话,他摊开手掌问丁禹要了根香烟,吧嗒吧嗒抽掉三分之二,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从裤兜里摸出个一点点大的彩色小瓷碗,摊在掌心里说:“说出来吓死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一宿不归家还特么嘴硬。”
周建军冷不丁推开丁禹,一只手掐住向小军的脖子,另一只手打横里一扫而过,把向小军掌心里的小瓷碗夺了过去。
“行啊你小子,这么好的玩意儿从哪弄来的?”
毕竟在南门地主手底下混过小半年,刚才视线被丁禹的身体挡住,现在一看之下,周建军大惊失色。
手中小瓷碗堪堪一握。
敞口,浅腹,卧足。
釉面光洁,瓷胎莹润薄透。外壁粉彩精绘,三只公鸡在花石草丛间奔跑觅食。
画面灵动传神,极具动态之美。
那几只公鸡神气十足,尤其是中间奔跑的芦花鸡,鸡冠高立如盖。
但见它怒目振翅,仿佛就要从瓷碗上跑下来,去跟前面的黄鸡争食。
“神宗时尚食,御前有成化彩鸡缸杯一双,值钱十万。”
丁禹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
这是大名鼎鼎的鸡缸杯啊,2014年仕伏比拍卖会,成交价达到了惊人的三点二亿。
“识货,现在还敢说我游手好闲吗?”向小军的态度顿时拽了起来,他指着周建军手里的鸡缸杯接着说:“别给我摔坏了,摔坏了你们赔不起。”
周建军冷哼一声,举起鸡缸杯,做了个摔出去的动作。
吓得向小军飞也似地扑过去,抱住周建军的胳膊说:“哥哥哥,我的亲哥哥。有人出两百块钱问我买呢,有气往我身上招呼,千万不要磕坏它。”
“没出息的小崽子,没见过钱么?明成化斗彩鸡缸杯,最起码五百。”反手一个大头皮,周建军指着小瓷碗底部的落款让向小军过来看。
“大明成化年制。”
碗底双青花勾线,方方正正六个大字。据说是成化皇帝亲手所书,见证了他和万贵妃的爱情。
“五百块钱不可能吧?建军哥,卖给你得了。”
向小军吓得舌头都要吐出来了,瞪着一双大眼睛,恨不得把周建军吃到眼睛里去。
“他没骗你。”丁禹招招手,示意周建军把小瓷碗拿过来给他看。捏着手里转了两圈,他指着缸壁上的图案说:“不过这只杯子不是成化年间出的。”
“啥?”
这回轮到周建军傻眼了,碗底落款写的清清楚楚,难道我看走眼了?
好歹在古董界混过,大名鼎鼎的鸡缸杯还能认不出来?
“你们看,首先这个图案不是成化鸡缸杯原型,成化鸡缸杯哪来这么多大公鸡啊?”
“再者油彩偏粉,粉彩是康熙年间才开始流行的,明成化年间粉彩工艺还没有成熟。”
丁禹招呼二人蹲下来,三颗脑袋挨到一起,开始剖析给他们听。
最后得出结论,向小军手里的鸡缸杯虽然不是明成化年间的正品,但是格调高雅,品相极好,很有可能是康熙或者乾隆朝的高级仿制品。
“那我还拼个什么命啊?”
听说不是明成化年间的鸡缸杯,向小军一屁股坐到地上。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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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鸡缸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