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身子微微一晃，苏惠立刻上前扶住了她。
“悦儿，爹....爹是怎么.....？”苏惠抖着唇，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相比较苏悦，苏惠出生的时候，苏德海和江氏感情还不错，又是第一个孩子，苏德海也是认真疼过苏惠的。
苏悦垂眸，“他是为了救我，替我挡箭而亡，对不起。”
苏惠捂着嘴，泪流得更凶了。
江氏深吸一口气，脸上已经恢复了镇定。
她缓缓上前，伸手将苏悦扶了起来，伸手接过骨灰坛子。
她抚摸着骨灰坛，手指轻颤，喃喃：“你这个老头子，临了总算知道护着悦儿一回了。”
她轻轻拍了拍苏悦的手，“他虽然对你一直不好，但临了护着你一回，以后也望你能记着他。”
苏悦点头，“我会的。”
徐皇后扶了一把江氏，低声道了一句节哀。
江氏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神情已经恢复正常。
她看向苏惠，“我们回家，为你爹搭灵棚，等京城恢复安定后就为他下葬。”
苏悦准备跟着回去，秦墨却从外面进来了。
“悦姐，瑞王妃说想在死前见见你。”
瑞王妃？苏悦皱眉，她不认为自己和瑞王妃有什么交集，瑞王妃怎么会突然提出要见她？
“三哥说多半是为了她的两个女儿，你若不想见，可以直接回绝。”
苏悦沉吟片刻，“我去见见她。”
阴暗的地牢内，惠妃，瑞王和张氏被分开关押。
秦墨进去的时候，两个内侍站在地牢里，一个手上拿着白绫，一个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壶酒。
很明显是让张氏二选一的死法。
张氏发髻散乱，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神情有些呆滞。
苏悦收回目光，看向张氏，“听说你要见我？”
张氏缓缓抬起头来，目光渐渐聚焦，看着苏悦的目光十分复杂。
“你知道吗？我曾经十分羡慕你。”
苏悦不解地挑眉，“我们应该不熟吧？”
印象中，她也就除夕宫宴的时候和瑞王妃见过面，再就是册封仪式那天，瑞王妃找她说话。
现在看来找她说话的目的主要是给她下药。
她不理解，都不熟悉的人，为何要羡慕自己。
张氏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是啊，我们并不熟，但有时候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复杂，并不会因为和一个人不熟悉就不羡慕她。”
她靠在墙上，不知道想起什么，神情有一瞬间的怅惘。
“你知道我羡慕你什么吗？”
苏悦摇头，“可以说来听听。”
张氏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脸靠在膝盖上，轻声说：“我羡慕你有一个眼里始终有你的好夫君。
萧琛被封为宣王的时候，被封为太子的时候，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在猜测，说你会被萧琛抛弃。
但萧琛没有，很多人都羡慕你，我并没有，我真正羡慕你是在太后陵中。”
苏悦有些意外。
“都说夫妻本事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萧琛和你之间却不是，在太后陵中，那般危险的情形下，也没见萧琛放弃你。”
苏悦神情淡淡，“重点难道不是我自己足够强大，即便在那种危险的环境里，也可以保护自己，身子还有精力帮助别人？”
张氏错愕地看着她，“是因为这样吗？”
苏悦不置可否，“所以你找我来，到底想说什么？我不认为咱们之间的关系好到能聊天的地步？”
张氏攥着手，嘴唇有些泛白，突然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着瑞王造反吗？”
苏悦眨了眨眼。
张氏苦笑，“我娘生我的时候伤了身子，但我爹从来没想过纳妾，这辈子都只有我一个女儿。
我曾发誓要让他们因为我而获得无上的尊荣，可是到了嫁人的年纪，我却选中了瑞王。
我怀着欣喜的心情嫁过去，才发觉婚后生活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所有人都以为瑞王甚为爱重我，甚至因为我都不肯纳妾，可只有我知道，他不肯纳妾不是因为爱重我，而是惧于我爹的权势。”
她说到这里，眼眶微红，“我爹其实早就察觉到这一点，甚至想让我和离，是我痴心眼，不肯和离。
我怕和离后，我再也见不上我的两个孩子，所以我不肯和离，甚至想着只要我帮他走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便谁也不能动摇我和我两个女儿的位置。”
她抬头看向苏悦，眼中有泪水盈然，“是不是很傻？”
苏悦默然不语，心底却有些意外。
传言瑞王与瑞王妃十分恩爱，却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些内情。
张氏仰着头，两行泪缓缓滑落下来，“最傻的是我爹娘，他们明明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却还是毅然决然地为了我走了上去，最终落得双双身亡的下场。
你说他们为了我这个痴心的女儿，真的值得吗？”
秦墨凑近苏悦跟前，低声道：“英国公夫人在我们攻进城的时候上吊自尽了。”
苏悦心下一叹，开口道：“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是希望为你两个女儿求得一条活路？”
张氏眼中迸发出一抹强烈的希冀，“我知道我们夫妇犯下的是大逆不道的必死之罪，但我的两个女儿无辜。
她们一个还不满六岁，一个才三岁，还是懵懂不解世事的幼童。
稚子无辜，你也是个母亲，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听说你的父亲苏大人为了救你也死在了河西，就像我的父母为了我去叛乱一般。
苏悦，我求你了。”
张氏有些语无伦次，说话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可见情绪有些激动。
苏悦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腹部，沉默许久，才道：“你的两个女儿要不要被牵连，我说了不算。”
她转身离开。
张氏眼底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苏悦走到门口，顿了顿，轻声道：“但如果陛下和太子殿下问起我的意见，我会转达你的意思。”
张氏眼中陡然泛起强烈的希冀。
苏悦转身离开。
身后响起张氏低低的声音，“谢谢，还有对不起。”
苏悦没说话，径直离开了。
萧三郎在地牢外等着她，看到她出来，上前握住她的手，“是说她两个女儿的事？”
苏悦颔首，“那两个孩子如今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