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杉又带了一箱巧克力香槟,庆功宴上,乐有薇投入吃喝,团队成员同声共气讲笑话,把她逗得前俯后仰。
饭后,程鹏飞无言地拍拍秦杉的肩,示意他重担在肩,秦杉有数:“小薇,我们回酒店吧。”
众人窃笑着跑得飞快,乐有薇也会错意:“诶?”
秦杉闹个大红脸:“不是,我有事和你商量。”
回到酒店房间,秦杉打开笔记本电脑。他承诺过,今年乐有薇秋拍预展的陈列台交给他,工作闲下来换脑子的时候,他用软件摆弄,完成得七七八八了:“小薇,这里是不是要改进?换成这样呢?哦还有这样……”
秦杉自谦是外行,但一个建筑师操刀设计展览陈列,是杀鸡用牛刀,他展示一版又一版的模拟图,乐有薇眼睛很热。她被那些言辞所伤,秦杉捧出一颗心哄着她,她拿起桌上的笔,当成佩剑似的点着他的肩:“小老虎才貌双全,加冕你。想要什么奖励?”
秦杉指着自己面颊,乐有薇吻他,真希望时光瞬间飞逝,现在就是手术三个月后。
秦杉又是大清早就得回江家林,两人谈天说地,相拥而眠。乐有薇坦白是有点受打击,再重演几次,她在行业里的口碑堪忧,多数人本能相信口口相传,而不是去了解拍卖师到底表现如何。
秦杉困惑:“普通人看不懂拍卖很正常,同行不能根据你的表现,判断出你被人陷害吗?”
乐有薇说:“可能有,但会是少数。”
都市中人,一个比一个压力大,各有各的情绪问题,能有多少人对陌生的普通人抱有温柔之心,去核实她是不是受了委屈?她说:“他们越是阴险,我就越要挺下去,他们总不可能一辈子都把精力都用在报复我吧?”
清晨,乐有薇送走秦杉,去光阴冢杂货店买画框,拎回公司。刚出电梯,她就看到凌云了,她背靠着墙,一只脚翘起,踩着墙面,微微勾着背,抽着烟,像一个要带着情人远走天涯的少年。
凌云的办公室不在这一层,乐有薇疑心是在等她,放缓了脚步。但凌云没有喊住她,她往前走了几步,猛一回头,凌云正在看她,目光躲不及,乐有薇一笑:“别理他们了,我会忽略。”
继汪震华藏品拍卖会,凌云这次又在网上为乐有薇舌战群儒,乐有薇发现了,但那是白费劲。很多网民不在意真相,找个由头骂人而已,骂谁都行。
凌云呆了呆:“为什么想把高铁这场让给我?”
从一开始就喜欢她,至今仍想原谅她,人和人的关系就是这样玄妙。乐有薇说:“不是让。方瑶欺负你,我想让你心里好受一点。”
凌云又是一呆,终究无言,低头跑向安全通道。到拐角处,乐有薇听见她说:“我也是。”
楼梯传来凌云跑下楼的脚步声,乐有薇停了停,回办公室,把自己扔在沙发上瘫着。幕后黑手打蛇打七寸,说明对她、对行业都有了解,他们决不会放过秋拍,到时候可能会故技重施,暗箭难防,也防不住。
不想坐以待毙,更厌恶被动挨打,乐有薇烦躁感挥之不去,骂她别的,她都能当耳旁风,但质疑业务能力,不能忍,却百口莫辩。乌合之众热衷起哄,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人较真,骂就完事了,骂人总比劝架有乐趣。
手机响了,是齐染:“哪天见个面?”
乐有薇和齐染几个月没见面了,她把齐染约来办公室喝茶。光阴冢杂货店的店主查蜜帮她弄到两小罐老枞水仙,一罐送秦杉了,她还有小半罐没喝完。
齐染带来花在燃系列第二幅《茶花请上茶》,春风绿为她制作了50幅限量版画,她装裱了这件原作送给乐有薇。
乐有薇把画挂好,暗觉惋惜。上一幅《牡丹很孤单》漫溢着心火燎热之渴,如天外一剑,石破天惊的惊艳,《茶花请上茶》也很出色,比别人好,但不比齐染自己的前作更好。可能是齐染恋情稳定,也可能是她画了几年《秋意浓》风格的作品,习惯了市场套路。
叶之南不再让何云团送小蔷薇,乐有薇自己订了一束。齐染嗅着花朵,赞叹道:“怎么想到用陶罐当花器的?”
乐有薇笑着说:“它毫无存在感。”
齐染夸她艺术感很好,越艳丽的花朵,越适合搭配拙器,下次季节合适,她买束牡丹来。乐有薇顺势谈起《牡丹很孤单》和《茶花请上茶》:“中间隔了几年,你是不是在创作上有了新的体会?”
齐染坐下喝茶,她知道自己被娴熟的商品路线影响了,对《茶花请上茶》并不满意,继续画下去便是。
真正有天赋的人都对自己有要求,乐有薇放了心,即使只维持《茶花请上茶》的水准,齐染仍超越一大批当红年轻画家,她不能对齐染太苛责。
花在燃系列第一幅《牡丹很孤单》原作被一家昂贵的度假酒店收藏,限量版画也很受欢迎。前阵子,春风绿文化公司把《茶花请上茶》和齐染另外数件作品送去国际金博会参展,被现场订购出多件,齐染开始走上顺境。
从前吃尽闭门羹,受挫太多,灵气和心气被消磨,齐染心有余悸:“有几年我失去了创作欲,整个人都废了,花了很久才调整过来。”
乐有薇抬头看《茶花请上茶》,都是浓笔重笔,没有闲笔淡笔,表达得太满,或许是因为压抑得太久,满腹心思急需出口。但是不要紧,还能画就好,下一幅会更好。
齐染说:“心态调过来,就想明白了,就算没一个人搭理,我想画的时候都在画,跟外界的评价不相干。你这行跟我不同,是面向大众,很需要看客,但我总想,心态不能倒。”
乐有薇明白齐染为何会来找她了,齐染在担心她。她给齐染倒茶:“茶花请上茶,是什么意思?”
创作者只管呈现作品,不负责额外解释,看客看到什么就是什么,如何理解作品,是看客的自由。但乐有薇发问,齐染便回答了:“它开花,不产茶,你逼它,它也拿不出来。一解释,是不是就很无聊?”
乐有薇拊掌:“很有意思。”茶花以美貌待客,但有人偏要她奉茶,那场景挺好玩,她说,“眼福他们视而不见,口福才是他们要的实惠。”
齐染点头:“她们随随便便喝掉几十块钱的奶茶,但认为艺术场馆应该免费。”
齐染保留了艺术家的傲慢,但“庸俗大众”成为“庸俗大众”是有原因的,不是每个人都受到过良好的教育,也不是每个人在为生活奔波之余还有闲情。乐有薇谈起天空艺术空间,艺术氛围是能一点点去培养的,但这是漫长渗透的过程,不能太着急。
齐染笑道:“我和叶老师见过了。”
前段时间,齐染旅游归来,跟叶之南见了一面。叶之南和乐有薇一样,都非常喜欢《牡丹很孤单》,他找齐染预订了一件限量版画,整个花在燃系列,他会持续关注。
不仅如此,齐染拿出从未对外公布的几件草稿,叶之南也都看得懂她的表达,夸她的作品很有生命力,给予的条件很理想:包装、推广、展出和售卖,都不收取任何佣金,只让齐染安心主攻创作,不用去迎合市场,以保持作品的独立精神。
在一再受到冷遇的那些年,齐染得到最多的评价是作品风格不入时,小众冷门,欣赏起来门槛高。众代理机构都建议她尝试通俗路线,但叶之南觉得,如果每个创作者都迎合现有市场,文艺创新就不存在了,然而每个行业想要长足发展,必然得求新求变,拓宽空间。
齐染说:“大家都画差不多的东西,只会造成内斗,你吃我,我吃你。有人画不一样的,把触角伸出去,才能抓到更多受众,多占点地盘。但是你们真能不在乎我的东西卖不出去吗?”
叶之南问:“假如不考虑销售,你的艺术目标是什么?”
齐染回答:“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够留下来,传下去。”
艺术工作者迎合市场去创作,可能会获得安全稳定的经济收益,但总有些人的个人追求不一样。叶之南很看好齐染,在艺术领域,大江大湖万类霜天,各有各的受众,天空艺术空间要做的,是把她推到她的受众面前去,让他们看到,而不是让她去做无谓的迎合。
齐染和春风绿文化公司签了10年独家代理约,如今刚过5年,叶之南问清赔偿条款,愿为齐染支付这笔费用,齐染惊诧:“我只管创作,其余费用全免,还掏这么多钱给我赎身,你们有什么好处?”
叶之南告诉她,金钱资助艺术,艺术燃烧金钱,古来有之,免费并不特别。这一点,齐染其实也有数,文艺复兴时代的艺术家也是被宫廷和教会供养,为权力和金钱服务,她问:“所以你们是想体会豢养门人食客的乐趣?”
人类进入现代社会之前,大多艺术品都是“订件”,或满足庆典祭祀等公共职能,或为权贵装点生活,齐染故意问得尖刻,叶之南答得清淡:“文艺工作者保有创造力,很珍贵。”
齐染说:“但你明知道,那是很难的。”
有些事,只能坦然以对,这不是一个人能改变的,但在能力范围内,想多尽尽人事,叶之南说:“事情总要有人做,很多人都在做。”
叶之南是知音,齐染很想跟他合作,但她最缺钱的时候,是被春风绿文化公司发掘,她得遵守契约和道义,到期后再投奔天空艺术空间。叶之南没有强求:“你和他们的合同到期之前,我们再谈。”
当天,齐染和叶之南谈了一下午。晚饭后,叶之南送她出门,叮嘱她在履行春风绿文化公司要求的纯商业路子之外,务必坚持自己的风格,尽可能多出作品。
齐染下笔极度谨慎,不满意就放弃,偶尔画出了成品,不满意也会弃之如敝屐,成品很少。叶之南认为她很珍视自己的才华,这不是坏事,但才华是要拿出来使用的,现阶段,完成比完美重要,他建议齐染在摸索中前进,齐染谨记于心。
齐染向来狷介,但很明显极欣赏叶之南,乐有薇笑问:“相见恨晚?”
叶之南能让那么多人倾心于他,原来不只是样貌出众,齐染给出盛赞:“他一定经历过很多事,依然很高洁,皎皎如月。”
有一人似月光,乐有薇微笑:“当然。”
以前,偶尔有人找齐染谈合作,貌似客气,但再无下文。就算有后续,不过是空手套白狼,一分钱不花,就想签下她终生,分成是二八开,她拿二成。
天空艺术空间各方面礼遇有加,叶之南的艺术素养也让齐染折服,却只能婉拒,她内心伤怀,在乐有薇跟前才真情流露:“叶老师说,有些人以艺术家自居,但作品是大路货,他能看到我的野心,还说有没有放入情感,是看得出来的。有薇,我要是能早点让他看到我的作品就好了。”
乐有薇说:“叶总以前太忙了,我们新来的谢总分担了他的工作,他才有空主理天空艺术空间。你在那边还剩5年,就当积累沉淀吧。”
人在被折辱时,会仇恨这世界,齐染的生活日渐顺利,在朋友面前放下怒与怨,不再笑得讥诮。乐有薇送她出门,她回头看那幅“每临大事有静气”:“艺术是骗术,你相信吗?”
乐有薇点头:“信啊,它在生活之外构建了一个世界,让人陶醉沉浸,牵肠挂肚,相信那个世界存在,这么理解是没错。”
到了电梯口,齐染按下按键:“有薇,我经常觉得你吃了长相的亏。”
乐有薇一怔:“什么?”
齐染走进电梯,摆手一笑:“长得花枝招展,看着很虚情假意,其实是个理想主义者。”
电梯门合上。乐有薇愣了一下,跟文艺工作者打交道往往如此,他们会说些神叨叨的话,而且解释欠奉,但她很明确,齐染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齐染,那幅《牡丹很孤单》替她描绘了对叶之南难言的欲念,仿佛是她曾经反反复复的梦境。
回到办公室,乐有薇又看了看《茶花请上茶》,齐染也看到那些负.面.评.价了,所以才送来这件新作品,想用自己的切肤之痛警醒她,志气不可堕。
乐有薇懂得这道理,但画家拿起笔就自成世界,不受外界侵扰,拍卖师操持的是交易,是交易,就要和他人互动。她忍住不再看网页,但齐染身为局外人都知道,事情闹大了。
下次再主槌拍卖会,他们还会继续闹。砸破颅骨和踩碎人心都太容易,一定不能让他们如愿。乐有薇从拎包里翻出秦杉送的紫檀托架,把夏至送的汉代瓦当摆好,然后带着秦杉设计的展陈图去找宣传部的同事商量预展,投入秋拍工作。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新
第 121 章 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