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有薇约郑好吃午饭,郑好反对她往安徽跑,气哼哼:“胳膊伤口好了?”
乐有薇喝杯茶,不当回事:“找个小诊所就能换药。我不去不行,秦杉有张紫檀八仙桌。”
乐有薇的爸爸开旧货店之前,是灯具厂的维修工,他有一双巧手,木工活儿也做得好。郑好从小就听乐有薇说过,儿时的摇篮,小木床,家里的五斗柜,靠背椅,都出自爸爸之手。
幼儿园的时候,乐有薇对郑好炫耀过一把小木枪,是爸爸亲手做的,她说这是她得到最神气的礼物。郑好去乐家做客,乐爸爸给她做了一个小陀螺,乐有薇说最喜欢看爸爸骑在木工凳上干活,满屋子都是刨花香,她挑出一条又长又漂亮的刨花,戴在额头上,笑说自己是戴了紧箍咒的孙悟空。
郑好很清楚乐有薇迷恋木制品,不劝阻了。明清家具专场一向是重场戏,把持在公司几个资深的拍卖师手上,有时还会外聘特约拍卖师。乐有薇资历浅,除非是她自己征集到的,否则再过几年都未必拿到主槌机会,她不可能不对紫檀八仙桌心动。
然而想说动秦杉出让,不亚于虎口夺食。郑好分析形势:“江天舍不得多花钱,对秦杉不讲义气,你呢,助纣为虐,宣布白玉双鱼佩属于别人,但秦杉没怪你,还救了你,这是佛。结果你跟江天转头组成夺宝联盟,要他交出紫檀,你说他会不会认为你在恩将仇报,对你来个狮子吼?”
乐有薇哈哈笑:“所以他到底是老虎还是狮子?”此行她的确把握不大,但她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我以赔罪和答谢为由去看他,还跋山涉水,他估计就伸手不打笑脸人了,等他放松警惕了,我再探他口风。”
小山村必然会有留守儿童,乐有薇在餐厅隔壁的进口超市买了几盒牛轧糖和巧克力,打算送给孩子们,郑好问:“坐高铁去吗?”
乐有薇摇头:“那里不能直达,我开车去。”
郑好瞪眼:“你是伤员!最近不准自己开车!”
乐有薇听话照办,她左上臂的伤其实不影响开车,但她不做让郑好担心的事。
郑好叮嘱过,只能雇女司机,男的不放心,乐有薇就挑了田姐结伴而行。田姐开了十几年出租车,跑过长途,经验丰富。
傍晚时分,乐有薇和田姐抵达黄山脚下的太平镇,酒店餐厅临着湖,清蒸鱼虾甚是鲜美。凌晨三点,田姐载着乐有薇上黄山,清晨五点,乐有薇登上了光明顶。其时,漫无边际的云如临于大海之滨,霞光飞溅,她想起了父母。
爸爸抽过一种烟名叫“黄山”,烟盒上是著名的迎客松,他说黄山上能看到壮观的云海,在光明顶看的叫天海,以后要带薇薇和妈妈上黄山,在这时想起来,云雾苍茫。
乐有薇来黄山,只为光明顶,日出看完,心愿已了:“下山吧。”
田姐恋恋不舍:“别的景点都还没看呢。”
乐有薇说:“我还有正事,你把我送去医院自己再来。”
住院当天,乐有薇禁了食,做了术前治疗,这才有心情处理在黄山拍的照片,挑出最喜欢的一张发了朋友圈。
在应酬的餐桌上,叶之南看到了乐有薇的照片,是一张剪影照:日出时分,乐有薇张开嘴,利用借位角度取景拍照,看起来像要吃下这轮红日一样,还配了一句话:穿山水,吞日月,来寻宝。是江天给她拍的吗?他看完就算,没有留言。
乐有薇做的胆结石手术是全麻,大概一个小时就结束了。护士把她推进特护病房,见她没有陪同家属,很惊奇:“你一个人来做手术?”
“简单手术,能走路,脑子也清楚,不麻烦别人。”特护病房是精装修的一室一厅,家用电器一应俱全,窗外郁郁葱葱,月季开得正浓。乐有薇原本还想着,住院时请个护工,但三餐都有人送,住得也舒适,她自己就应付得了。
护士送来白粥,乐有薇没吃完就吐了,医生说正常,手术过程会让胆汁流进胃里,第一顿一定会吐。第二顿果然好多了,听说乐有薇喜欢甜食,护士还送来医院厨子烤制的小饼干。
洗漱时,乐有薇掀开纱布看了看,肚皮上开了三个口子,最长的伤口一寸长,腰侧和肚脐眼旁边各有小洞,留疤是很难免的。她既遗憾又有成就感,又消灭了一个敌人,从今往后,只用专心应付脑膜瘤。
江天打来电话报喜,传家宝征集令活动一发布就很受欢迎,线上线下群众参与热情都很高。有些首饰很精美,又不贵,只要货主愿意出让,他就买下来,专门辟出展示柜陈列。
等待拆线的日子,乐有薇在住院部溜达,找脑瘤患者攀谈。病友们乐观者有之,阴郁者有之,连陪床家属都愁眉苦脸,无心洗漱,离得还远,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馊气。
有个小老太从查出脑动脉瘤到现在快十一年了,她精神矍铄,能吃能睡,给了乐有薇信心。小老太说:“往好里说,这病一得上啊,基本就知道自己会怎么死了,再糊涂的人也能当个明白鬼。”
小老太是妙人,乐有薇笑个不停。车祸,溺水,火灾,失足,凶杀……人类很脆弱,会被不同方式夺去生命,疾病只是其中一种,她也想当个眼明心亮的人。
特护病房的伙食很丰盛,零食也多,每到吃饭时间,乐有薇就把小老太喊来一起吃。因为疾病,小老太还不是小老太的时候,丈夫和她离了婚,女儿也归丈夫抚养,她也是一个人住院治病。
小老太以前是工厂会计,生病后,厂里给了她一笔钱,辞退了她,她只能外出打工。一开始当钟点工,兼职做会计,后来一户人家开了高薪,请她当住家阿姨。这次发病了,小老太才搬出来,她对乐有薇说:“我就一句话,人得有钱。没病赚钱,有病治病。”
乐有薇拆完线那天,小老太带她去见一个休学中的女孩。女孩是从县市医院转来的,才20岁,刚被查出脑胶质瘤,恶性,月底去上海医院做手术,她很害怕,仍尽力安慰乐有薇:“你是良性的,不怕,位置不好也不怕,三个月后复查再看,先把这三个月过好。”
办完出院手续后,乐有薇陪女孩坐了半天才走。阳光漫天,她走出医院,给自己鼓劲,成为拍卖师,只做了“美人如玉”那一场拍卖会,总不能干一票就没了吧,所以,只要还活着,就继续做事,小老太是她的榜样。
手机一响,小老太发来信息:“你就当提前三十年操心养老问题吧。”
乐有薇对着屏幕笑,让自己暂时忘记疾病。现阶段,她要挖空心思去攻克的,是个难搞的客户,用郑好的话说,既像狮子,还是老虎,很是凶猛。看外表是不像,但郑好说,不像更可怕,因为叵测,让你摸不准路数。乐有薇回想着秦杉的模样,当成玩笑听,一想起来就笑,再一想,又笑。
本地政府很重视扶贫工程,前些年在省道边建了安置房,江家林村民集中搬迁,重新聚集成村,村名定为江集,山里边的旧村庄还被叫作江家林。
田姐一路开车,乐有薇拿着地图一路问了好些人,才摸到江集村口。安徽颇有几个闻名遐迩的古村落,每年春天人山人海,但江家林凋敝多年,几十年前,村民就陆续往山外搬了,这样外出务工方便点。
车开到江集村口,乐有薇下车问路,村里一位老大爷说:“山路很不好开,你们开慢点,跟着我。”
乐有薇让田姐自由活动,自己走路去江家林。田姐张望:“还能往里边开,我开到车进不去的地方。”
乐有薇足尖点地,示意穿的是平跟鞋:“风景好,我想走走。”
约好会合时间,两人分开行动,乐有薇背着包,跟随老大爷向江家林疾行,聊了一路。老大爷说江集水电齐全,比以前在江家林改善了很多,但周边土地已有归属,村民无地可种,年轻的外出打工,妇女和老者则每天徒步回老村种地,往返至少一个半小时。
山路比乐有薇预料的更曲折险陡,巨石壁立,古藤盘缠,渐渐地,崇山峻岭之间,出现一座山坳,俯首望去,正是江家林。
从高谷走到山坳,已是二十分钟后。田间村民在劳作,地面很干燥,散落着细细碎碎的麦粒。乐有薇的故乡是地级市,她没在乡镇生活过,问了老大爷才知道,这是冬小麦,初夏是收获季节,今年热得早,前两天就开始收割了。
老大爷扛着锄头,乐呵呵走了。乐有薇向前走,田埂上有几棵刺槐,枝繁花盛,风来,花瓣飞散。正午亮白的日光下,古村落遗世而立。
乐有薇先是听到了孩子们的欢叫声,然后才看到秦杉。
天空湛蓝,村外的稻场上,堆满了金黄色的草垛。秦杉和孩子们分头坐在一个个草垛上,操纵着一架架电动飞机。
像一个个高高在上的王,坐在他们各自的江山上。
阳光刺眼,飞机们闪着光,或侧飞,或盘旋,或俯冲,炮弹突突有声,在进行一场战役。
清一色的黑色飞机,一团混战,他们是怎么分清谁是谁的?
乐有薇摘下墨镜,立在原地,盯着秦杉看。白色T恤,仔裤,头发剪得很短,看着硬硬扎扎,他一边看天上战况,一边在遥控机上操作着,嘴唇抿成一条线,相当的专注。
一番排兵布阵后,秦杉侧过脸,看到了乐有薇。他立刻看向她左上臂,乐有薇明白他在关心她的伤势,顿觉温暖,满不在乎地做了个伸展动作。
秦杉笑开了,乐有薇也笑了,有一说一,他笑起来还是很活泼的。
右边草垛上的小男孩冲秦杉喊道:“队长,快点!”
孩子们都看到了乐有薇,乐有薇抬起两指,向队长敬礼:“你们先玩。”
队长嘴角噙着笑,投入战斗。他头顶空战局势风云变幻,口中忽地嗬嗬作声,手忙脚乱一通战术调整,孩子们也大呼小叫起来,乐有薇看乐了,大开门玩起游戏居然是个小可爱,不像狮子,像老虎,吃饱犯困毛茸茸晒太阳那种。
大大小小九个孩子,都只有几岁大,男孩居多,乐有薇把墨镜塞回背包,拿出一些巧克力和牛轧糖。
战役结束了,一个穿紫红色裙子的小女孩学着乐有薇刚才的举动,也对她敬个礼:“阿姨,黑蝙蝠中队欢迎你!”
黑压压的飞机,在孩子们的操纵下,扑棱着翅膀,接连落在稻场上,是很像黑蝙蝠,乐有薇问:“我叫乐有薇,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最多六七岁,很乖:“我叫江丽珍,阿姨是大美女!”
乐有薇捏捏她的小辫儿,给她抓了一把糖,再分发给其他孩子们,最后多了一支巧克力,她递到秦杉面前。秦杉要接,她笑,收回来,掰开,一人一半。
孩子们吃着零食,乐有薇笑问:“不问问我怎么来了?”
秦杉说:“江天有天说,你们会来玩。”
乐有薇啧一声。江天真没劲,他提前说了,她就看不出秦杉对她的到来第一反应是惊喜,还是提防了。她打开背包,拿出一只大信封,递给秦杉:“我们公司拍卖过老照片,我从资料里找到一堆关于徽州民居的,看看能不能给你当参考。”
秦杉拆开,一一翻看,其中一张门额照片他看得很仔细,乐有薇欠身去看:“它很特别吗?”
秦杉连连点头:“图案少见。”
礼物送对了,开局良好,乐有薇说:“这张是翻拍的,原件被人拍走了,但我们资料库有像素高的,我让同事去找。”
秦杉目中极亮:“乐小姐,谢谢你。”
乐有薇似笑非笑:“怎么谢?”
“……你喜欢什么?”
乐有薇嘴角弯了弯:“你那天帮了我,这点回礼不成敬意,用不着再谢我。哎,你身手不错,学的是什么,散打?”
“格斗。”
乐有薇好奇:“怎么想到要去学格斗?”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但秦杉没有回答,垂下眼睛。
秦杉话少,但一向是有问必答,乐有薇微讶,另起话题:“你在村里住吗?”
“对。”
乐有薇向村落望去:“都修复好了吗?”
“年底能完工。”
背包里还有很多巧克力和牛轧糖,天热了,要拿去冻上,不能一口气都给孩子们吃,得细水长流,乐有薇拍拍背包:“你住的地方有冰箱吗?”
秦杉说:“有。”
孩子们却不准秦杉走,有个小男孩拽住了他衣角:“队长,我们要乘胜追击!”
小女孩江丽珍嘟着嘴:“还有一局呢,我们要赢回来!”
乐有薇又捏捏江丽珍的小辫儿:“加油,把他们杀个落花流水!”
江丽珍咧嘴笑了,乐有薇对秦杉说:“村子好像不大,我自己去找。”
江丽珍说:“阿姨,村口有很多人在玩,你问问就知道怎么走啦!”
乐有薇拎起背包,向村里走去,白色丝绸衬衫,阔腿裤,走起路来潇洒漂亮,秦杉收回目光,拿起遥控机。
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响起:“队长,她是你女朋友吗?”
乐有薇回身,刻意看秦杉,他果然又发窘了。
乐有薇胸前挂着相机,江丽珍问:“哥哥,你女朋友是记者吗?”
你刚才喊我阿姨。乐有薇的笑容一瞬间垮塌,悻悻走了。
秦杉低声说:“不是女朋友,你看她都不高兴了。”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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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