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有薇挂了消化内科,医生听了她描述的症状:“不确定是腹痛引起的头疼,还是头疼带来腹痛?都拍个片吧。”
医生给乐有薇办了加急,到了放射科,乐有薇当即拍了照,但最快一小时才能拿检查结果,她转头去逛附近商圈的华夏广场,它是大型购物中心,从左走到右足有一公里长。
常规拍卖会之前,都会搞个预展,通过展览对拍卖会进行预热,便于发掘潜在买家。华夏广场六楼是美食城,东西区的衔接处有一大块休憩区,乐有薇想把拍卖会预展场地定在此处。
吃饭等位的人逛一逛,都能带来客流量,往上一层是电影院和游戏城,下一层是甜品为主的亲子乐园和书店,来来往往的都是目标群体。
华夏广场的商务总监姓陆,是个声如洪钟的高大胖,他听闻乐有薇的来意,笑道:“不选常规的展厅,是嫌太清净,观众太少了?”
乐有薇点头:“几十年前,古玩行当也热过,这些年没落了,对拍卖感兴趣的少了,普通人觉得拍卖会是有钱人的事,想让他们看看,不是这样。”
陆总监有共鸣:“任何行业想要长足发展,都得争取到大众关注度。”
乐有薇说:“所以啊,要送到面前来,先让他们看到。顶级货就不谈了,一般的玉器是平民消费品,群众基础好。”
乐有薇来过这处华夏广场很多次,依稀记得休憩区办过一两次儿童画展和美食分享会,利用率不高,但陆总监给的租金报价不低,比艺术馆的展厅贵。她被迫决定只租四天,分两个周六周日进行。
陆总监确定每件拍品都投了保,贝斯特届时派驻的安保人员也是专业级别,有了合作意向。他给了乐有薇一个微不足道的折扣,为表歉意,提出周五下午帮她立一块广告牌,提前预告,底楼超市视屏也会安排播出滚动资讯。
乐有薇在团队群通报情况,顿时炸开了锅。四天的费用,就够在美术馆开半个月的展,场地也大得多,黄婷说:“要不再想想?”
姚佳宁说:“我赞成有薇,精打细算的地方和大手大脚的地方,要分开来看。”
程鹏飞问:“吃喝玩乐的人,能欣赏艺术品吗?”
乐有薇在回医院拿结果的路上,反问:“不能吗?”
黄婷附和程鹏飞:“我们以古玉和杂项为主,不是品牌门店卖的大路货。”
郑好只会向着乐有薇:“公司出钱,只要没超出预算,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头又疼得厉害,乐有薇靠着出租车窗出神,她小时候,爸爸妈妈开了旧货店,家里和小店里,堆满了被人称为“破铜烂铁”的物件,特别乱也特别满,但她很怀念那样的生活环境,杂乱无章但有序,什么都在,踏实。她总想,艺术品让人感到亲切,才有更广阔的生命力。
团队成员各有观点,但在乐有薇这里,就一点:比起周期长,她更追求效果好,与其展出十天半月还门可罗雀,不如两小时的口口相传。
拿到脑部CT结果,乐有薇进了神经外科一位副主任医师的办公室,请对方讲解。脑CT胶片附了一份纸质检查报告单,诊断结果她看得懂,但不死心,找医生求证。
医生看完问:“你父母呢?”
“都去世了。”
“结婚了吗?”
“没有,我单身。”
医生又问:“亲戚呢?”
“有个发小,算家里人。您直说吧,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好。”
医生没说话,乐有薇盯住CT照片,右手蜷起来,低声说:“特别好。”
医生仍没说话,只看着她,乐有薇抬起头,和医生对视。自幼遭遇双亲罹难,她没法长成一个脆弱的人,是真的扛得住,医生终于说:“的确是脑膜瘤。”
乐有薇在医生办公室听了一刻钟,出门挂了另一位医生的号,听到了相同的说法。所以,不会有错了:肿瘤目前是良性的,但长的部位凶险,距离脑干极近,生长过程中可能会破裂出血,死亡风险高;但如果动手术,风险也极大,一经失败,很可能就成植物人了,再也醒不过来。
乐有薇面临两难局面:开颅可能会死,不开颅,可能会猝死。她问:“病因是什么,我家祖上没人有相关病史,为什么突然会查出这个?”
医生说脑瘤病因学涉及到多种因素,确切病因至今尚无定论。大部分脑膜瘤缓慢生长,通常没有症状或症状非常轻微,都是被偶然发现的。
脑干是人体的生命中枢,掌管呼吸、心跳和循环等功能,脑干肿瘤手术难度大,不确定因素多,乐有薇默然听着,连眼圈都没红,医生忍不住说:“你还这么年轻。”
乐有薇把所有东西都装回袋子,医生叹气:“还好,是良性肿瘤,不是绝症,但要引起重视。三个月到半年再来复查吧,如果没有不利变化,就继续保守观察,有变化,再进行相应的治疗。”
乐有薇混沌地点头,医生同情道:“一定要避免情绪波动,控制好血压,随时就医检查,记得啊,身边得有人。”
乐有薇起身出门,医生站起来:“尽量放宽心,乐观些。”
“谢谢您。”乐有薇坐扶梯,一层一层转下来,周遭的人声似远似近,她默念道,“死?”
没感觉。从第一个医生说,你得了脑瘤,她脑子里就在想这个字,但她只有惊讶,而不是惊惧,也许害怕的感觉还在路上,还没杀到眼前来。
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乐有薇坐了大半个小时,拿定了主意。既然是不一定的事,就不和郑好说了,她自己知道就行了。先听之任之,保障心情舒畅,警惕点,就这样。
眼前无数人走过,抽烟的人,讲话的人,愁苦的人,一家子吵吵闹闹的人,乐有薇又默念了一遍:“死!”
仍然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她觉得自己应该想些别的问题。团队群里,郑好在问:“你给个话呀。”
“佳宁,我把华夏广场的标准合同发给你,你找法务过目,没问题就签了,后续的事你来跟进。”
姚佳宁响应了,乐有薇叫车回了家,把病情报告藏在书桌最底层抽屉里,锁起来,然后搬了小板凳,坐在穿衣镜前,练习眼神和笑容。
上小学时,乐有薇就被人说她面相凶戾,她当耳旁风。高中时她跟初恋少年闹别扭,他也说她不怒自威:“你只要不笑我就很慌。”
乐有薇对镜自揽,自小的贫乏造就了贪婪和战斗心,都写在眼睛里,不留神就会露出狠劲,看着不好惹。她没觉得要改,直到那天,凌云的神情让她知道,不能不改。
凌云很清瘦,寸头,左手戴了四个骷髅头银戒指,款式各异,像个峭薄的不良少年。乐有薇在实习生同伴里,很容易就注意到她,但凌云独来独往,两人交谈不多。
后来乐有薇和凌云分在一组做瓷器专场的拍卖图录,凌云对着打印图样调色,会把戒指一个个摘下来,做完事情,再一个个戴回去,面无表情,不厌其烦。乐有薇还跟当时的男朋友丁文海笑言,凌云有着近似冷酷杀手的性感。
有一次两人单独在办公室,凌云接完电话,手机丢到一边,乐有薇找她说话:“你喜欢大卫.考克斯?”
凌云常常更换手机屏幕图片,都是英国水彩画,画面大多是悬崖、荒山、大海和枯草等等,乐有薇认出的不多,但那天凌云换的是《一艘船》。
大卫.考克斯是英国皇家水彩学会院士,伯明翰画派最重要的风景画家,凌云抬眼看乐有薇,乐有薇说:“我在画廊打工,收集过他的资料。”
她们由此相熟。丁文海说凌云气质独特,每次看完画廊的展出,三个人总会一起聚餐。丁文海私下还嘀咕过:“我知道她人不错,但我同事说她长了一张坏人脸。”
乐有薇嗔道:“他们懂什么,凶点能少受欺负。”她把凌云当朋友,所以坦荡说出自己对功名利禄充满欲望,可转眼她就得罪凌云了,因为一道眼神,当时她就看出来了。
如此轻易就被得罪的人,得罪就得罪了,乐有薇不去挽回,她不缺朋友,何况郑好以一当百。
凌云固然敏感,但乐有薇懂得必须调整了。拍卖公司打开大门做生意,是劝人给钱的行业,做的是人情生意,讲的是和气生财,得改。
你的一生有多长?不知道。但你在拍场的首秀,做到哪种地步,你得清楚。想博得满堂彩,每个细节都不容疏漏。
医院那位副主任医师有一双和善的眼睛,乐有薇回忆着,一点一点尝试着从心底笑出来,蔓延到眼底。但是医生说的话,也一点一点回想起来。
医生说,因为那处肿瘤,她可能出现局部头痛,平衡失调,一侧肢体无力,视野缺损,幻视,逐渐丧失视力,行动能力,正确的语言能力,直至不能够理解人间的一切,连最心爱的人都忘却。
我,快要死了吗?乐有薇想到凌云,笑出声。我眼神凶恶,让你对我退避三舍,可你不知道,也许有天我就要看不见了。
乐有薇满意镜中人的笑容,拍拍手,进书房练了几幅毛笔字,神清气爽。郑好在杂志社忙到很晚才回,说起凌云的预展场地也定了,是商务区的知名咖啡馆,有两层楼,环境好,空间大,时有白领开策划会,喝下午茶,或是读书沙龙。
乐有薇是玉器杂项专场,凌云是珠宝玉器专场,拍品整体价值不如乐有薇的高,但听着高端些,她赞美:“聪明的作法。”
郑好白她一眼:“她跟人说,你选在美食区,还真有点想象力。”
“这叫魄力。”白天听到噩耗,乐有薇的睡眠却比往日还沉实些,她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上午九点,郑好早起上班时,偷偷取消了她的手机闹铃。
郑好做的豆包味道很好,乐有薇热了两只,就着热牛奶香甜地吃完,把病魔抛在脑后。她知道自己不会一直蒙昧下去,发作是迟早的事,但她决意随遇而安,赚钱第一,不拿不确定的因素吓自己。
事实上,自此之后,乐有薇再没头疼过。那些疼痛的记忆,似乎只是为了让她知道有这么件事情。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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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