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有薇被杜老头迎进客厅,他老伴拿走她带来的东西:“每次上门都带礼物,这哪好意思?”
乐有薇从包里掏出一摞资料,杜老头一边看,她一边讲解:玉跪人这种等级和品相的玉器,近五年在拍卖场上的估价和成交价是多少,以及众目标客户的意向价又是多少,如果杜老头签订委托拍卖协议,她将如何为它进行预热宣传,具体到哪些网站,哪些报刊,都让杜老头心中有数。
工作越细致,越博得客户信赖,杜老头说出转让的目的,物价飞涨,他总想着,越捂着,就越有升值空间,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玉跪人再怎么升值,仍不及房价涨得快,他得替大胖孙子想想,尽早准备重点学区房,乐呵呵道:“房子早买早好,进了重点小学,将来才有希望上重点大学,你说是不是?”
杜家三代住的二居室很简陋,客厅那边用屏风隔开,是杜老头孙女圆圆的睡床,圆圆正趴在床前的小书桌前做作业,乐有薇说:“是早买早好。”
杜老头说:“我这块玉,是你这次最值钱的物件吧?”
乐有薇给他看白玉双鱼佩的图片:“我还在谈这个,如果拿下来,它是我拍卖图录的封面。”
杜老头常跑拍卖会,知道拍卖图录封面拍品相当于标王,不悦道:“它尺寸小,品相我看也一般,为什么比我的贵?”
贵当然有许多原因,乐有薇不瞒杜老头,若拿下白玉双鱼佩,玉跪人就只能排到第二位了。但不必担心会被抢走风头,白玉双鱼佩成交价高,会拉动整场价格,玉跪人是最直接的受益者,水涨船高嘛。
入行以来,乐有薇见过无数客户,刘亚成出入前呼后拥,以自我为中心,不喜被忤逆,话得顺着他说,对杜老头就不同了,得让他相信,你能为他带来钱财。她对杜老头交了底,杜老头对她的信任又多了三分,但抉择不下:“等我儿子下班回家,我们再商量商量。”
乐有薇应了:“不过得快点,我得多留点时间做预展。宣传越充分,价格就越能抬上去,您希望它卖得贵,我也一样。”
杜老头点头:“你比小凌说话实在。”
乐有薇没打算问,但杜老头自己说开来。凌云的父亲凌越海是云州有名的商人,他名下的万河建设集团是国家特级资质企业,公司施工足迹遍布大江南北,获得行业奖项无数。几年前,省里一位厅长严重违纪被查,拔出萝卜带出泥,凌越海被查出存在行贿行为,一并进去了。
万河建设当时正在承建一座跨江大桥,凌越海被查,部下人心惶惶,工程意外出了重大事故,工人死伤五六人,凌越海数罪并罚,被判处了十几年徒刑,凌家从此没落。
杜老头的儿子是凌越海公司的司机,杜老头说自己是看着凌云长大的,那女孩很开朗,到哪里都成群结伴,如今却变了样。他说:“我劝过她,不能还和以前一样眼高于顶,要学着结交朋友,在社会上也多个助力。”
做这一行,清高孤僻会很麻烦,夏至那种天赋惊人的除外。凌云的际遇让乐有薇为之一叹,难怪凌云情绪总是很紧绷,她承认凌云可怜,但活在这世上,谁不可怜?该争取的,她不放手:“杜伯伯,时间不等人,您和家里人尽快决定,尽量明天之内答复我好吗?我拿不拿得下双鱼佩,都会在第一时间跟您通气。”
杜老头留乐有薇吃晚饭,乐有薇谢绝了,跟圆圆分享了一块桃酥,又喝了半杯热茶,道了别。其实她更喜欢跟以投资为主的藏家打交道,只要估价大致满足他们的期待,一般都能拿下。杜老头这种,多半是碰到事了,不得不卖掉家当,人间的悲苦离散,她因此见识了很多。
杜老头的老伴关了门问:“有薇还有块玉佩比着,给小凌,就是头一份了,你还考虑什么?”
杜老头笑哈哈:“你懂什么?她们鉴的是宝,我识的是人,凌家败了,但势不倒,你看小凌,到现在架子还端得足。玉跪人交给她,她能给你吆喝出高价吗?要给就给有薇,她看着就喜庆。”
老伴奇道:“那你还让小凌一趟趟来?”
杜老头笑得志得意满:“以前可都是我们求着她家,凌越海要是看到他女儿这样……”
凌云坐在小区的石桌前抽烟,城市的晚高峰已来临,她想把时间捱过去。他们在聊什么呢,乐有薇凭什么跑来抢她的客户?
乐有薇背着包走出单元楼,看到凌云远远望过来。凌云冷着一张脸,是特意等她,想兴师问罪吗?可这不是她的问题,相识几年,杜老头从未透露过,凌云也盯着玉跪人。
前面有一张休闲凳,乐有薇忍着一阵阵的头疼,加快脚步。在糕饼屋买桃酥的时候,她就感到不舒服,在杜家借助几杯热茶,才缓解了些。这会儿出门,疼痛感又涌上来了,起先她以为是胆囊炎犯了,但多走几步,更不对劲了。
除了头疼,浑身也乏力,可能是感冒了,也可能是这几天推敲预展方案太操心,睡得不好。左腿忽然发麻,她干脆站住了。
四目相望,凌云以为乐有薇在等她过去,恼得摁灭了烟。乐有薇眼前发虚,头疼得快裂开,试着走两步,左腿却还是麻木的,她小腿一弯,整个人向前一窜,摔倒在地。
凌云呆住了,杜老头的玉对她这么重要?被拒绝了,就被打击成这样?但乐有薇垂着头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一动也不动,她感觉不对劲,跑过去:“你怎么了?”
乐有薇没有回答,依然垂着头。凌云蹲下来看她,只能瞧见她脸色发白,她托起乐有薇的下巴一看,她双眼紧闭,神色痛苦,她喊了几句:“有薇,有薇!”
乐有薇依然没有回答,凌云不敢晃动她,就地而坐,让她靠着自己,免得再摔了。有路人经过,指指点点,还投来好奇的目光,凌云有点发窘,扭头看乐有薇,她躬身跪着,可不正像杜家那件玉跪人?
实习时,乐有薇说过想扬名立万赚大钱,可是此时此刻,在大庭广众之下,她狼狈地跪在地上。凌云笑一笑,扬名立万赚大钱,很多人都这么想,但她们不会说出来。
正想拨打120,乐有薇缓过来了,睁眼问:“很久吗?”
凌云瞧着她:“一两分钟,你刚才好像晕了,胆囊炎又犯了?”
乐有薇有胆囊炎,吃东西很注意,实习时凌云就知道。乐有薇下意识抓住包带子:“是头疼。”
凌云扶着她的肩起身:“会不会是低血糖,包里有糖吗?”
“有巧克力。”乐有薇接过凌云伸来的手,缓慢站起,走到石桌边坐下,摸出保温杯,喝了几口水,“凌云,谢谢你。”
“你开车来的吗?去医院看看吧。”
“打车来的,这个小区太老了,车位少,这几年买车的人多,更不好停车了。”
乐有薇升为拍卖师,公司配了车,她是开车来的,就停在小区旁边的超市。但她是想让凌云知道,她认识杜老头有年头了,不是突然蹿出来抢客户。
凌云脸扭向一边:“我叫车送你回去。”
凌云心思重,对她,话就得说得七弯八绕。乐有薇见她听懂了,又道:“最近压力大,脑子有点晕,现在没事了。”
凌云一呆,原来她也不好过,虚弱起来比自己还严重。乐有薇心知这话安慰到她了:“我和郑好约在旁边吃云南菜,你也一起吗?”
是问句,并不是实打实的邀请,凌云说:“我妈烧了菜,先走了。”
乐有薇目送凌云离开,按杜老头的说法,少年时的凌云活泼娇纵,身后跟着一大群任打任骂,时刻讨好着她的追随者们,如今却连背影都透着寥落。
菌菇汤喝到第二碗,乐有薇的难受劲压下去了,发小郑好姗姗来迟。郑好在一家杂志社上班,杂志效益不行,乐有薇和她约定过,在贝斯特做出点名堂了,就让郑好跳槽帮她。
郑好一坐下来就问:“脸好白,胆囊炎犯了?”
乐有薇不想让她担心:“粉底色号偏白。”
郑好说:“又骗我,嘴唇都没血色,没生病吧?”
“没睡好,今晚要早点睡。”乐有薇继续拨打陈贝拉电话,这次接通了。陈贝拉是时尚博主,她说晚上有个品牌庆典活动,晚宴结束还有派对,半夜才散,乐有薇跟她约在第二天上午十点见面,今生珠宝品牌的开业典礼是下午,她还想再争取一把。
郑好侧目:“杜老头没戏?”
不出意外,杜家应该会跟乐有薇签订委托拍卖合同,她的拍卖会至少一件重器在握,不愁了。白玉双鱼佩拿下与否,本不打紧,但是现在,乐有薇志在必得。她承了凌云的情,想把杜老头的玉跪人匀给她,如此一来,两人的拍卖会都有重器,皆大欢喜。
趁郑好喝汤,乐有薇浏览网页,Dobel,成立于1956年,在美国纽约开了第一家金铺。1966年,Dobel在南非开办钻石琢磨厂,从单纯的黄金生意,转向高档宝石的设计、研发及销售,经过多年励精图治,在欧美有八百多家门店。
半年前,Dobel正式进军中国市场,创立子品牌“今生珠宝”。今生珠宝在中国的第一家旗舰店,开设在云州城东的华夏广场,将于4月24日,即明天正式开业。
乐有薇对着Dobel官网打响指,实力不俗,得建立合作关系,以便将来拍卖它们的宝石,秦杉就是她跟今生珠宝的老板江天搭上关系的通道。
郑好吃饱喝足:“又看上好货啦?”
乐有薇说起在陈贝拉家认识了秦杉,她难得这么夸人,郑好很高兴:“白玉双鱼佩被他们买走无所谓,人你得拿下。”
“财色兼收不行吗?”乐有薇做事喜欢追求两全其美,拿下秦杉是句玩笑话,但白玉双鱼佩她非要不可。只是,她跟陈贝拉熟不起来,磨了这么久,陈贝拉都没松口。秦杉也不好说话,他背后那位未曾谋面的江天,又会是什么样的?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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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