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少年与小女孩扑倒在床边，大哭出声，一年里受到的委屈，全部化作眼泪，在最亲的父亲面前，滴落下来。
少年现在不过十一二岁，本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可自从父亲病倒后，他并独自一人，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要照顾卧床的父亲，年幼的妹妹，还要承受背后的各种议论，为家人的生计奔波。
虽然夜深人静时，他常常会痛苦的流泪，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会收拾好情绪，在妹妹面前表现的很坚强，不让年幼的她担心自己。
但现在，看到曾经以为无所不能的父亲清醒过来，少年坚硬的外壳完全破碎，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任他双手不停，也擦不干脸上的泪水。
中年虚弱的抬起手，爱怜的摸着他的头，满脸心疼，却无能为力，任由少年与小女孩趴在他的胸口，尽情哭泣。
中年目光穿过胸前的两个小孩，望向床边的叶开与卜哲，向二人致谢。
叶开点点头，卜哲则将头扭向一旁，看着窗外。
哭了一会，二小的情绪稳定了一下，中年拍了拍少年的背，虚弱道：
“我时间不多了，贵人相助，我才能醒过来，不要再哭了，诺儿，你是男子汉，要坚强，囡囡你也一样哦。”
听到父亲的话，幸诺抬起头，抽泣着，看向中年。
中年继续说道：
“临死前，我才看明白身上发生的事情，你们还小，我也不和你们细说了，等我死后，你们就带着我的尸体返回祖地，安心修行。”
说道着，中年艰难的将头凑近少年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才无力的躺回床上，喘息说道：
“记住，回去后，安心修炼，不要和万宝城的任何人联系，特别是万宝卫卫主张新，而且，以后看到脖子上有一片羽毛形状纹身的人，有多远离多远。”
说完这些，中年躺在床上，大口喘息，看着他辛苦的样子，叶开害怕他坚持不下来，就这样离开了。
好在，中年如同风炉般，剧烈喘息后，渐渐缓了过来，精神更加萎靡，他看着叶开与卜哲，说道：
“谢谢你们，让我和阿诺还有囡囡见了最后一面，看你们装束，应该才来万宝城，修为也是筑基，听将死之人一句劝，尽快离开万宝城，越早越好。”
说完，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叶开冲着中年人点了点头，看了卜哲一眼，走到窗边，将剩下不多的时间，留给三人。
转眼已是深夜，窗外刮起阵阵寒风，初冬的深夜，纵使白天艳阳高照，晚上也寒冷无比。
叶开看着漆黑的天空，怅然说道：
“脖子上有羽毛纹身，是不是就是黑羽众？”
卜哲曾经追查过楚郡西北的黑羽众，对他们非常了解，他同样看着夜空中，被黑云挡住，月亮的位置，嗯了一声。
得到卜哲的肯定，叶开心底生出一股对黑羽众的厌恶，初入云郡，他们就是被黑羽众偷袭，让人身受重伤，卜哲现在伤势都还没好。
二人不再说话，望着漆黑的夜空，默然无声。
身后是辛诺的啜泣与中年人虚弱的说话声，忽然，中年人剧烈咳嗽起来，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咳嗽，他双眼外凸，浑身剧烈抖动，身体僵硬，脑袋拼命向上伸着。
忽然，中年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全身如同软泥般，瘫在床上，为有一双眼睛仍然不干的瞪着屋顶。
“爹~！”
少年发出凄凉的喊声，扑倒在中年身上，失声痛哭。
叶开与卜哲来到床前，看着哭成泪人的辛诺与囡囡，将他们扶了起来，拉到一边，全他俩节哀。
卜哲走到中年人身边，扯过床单，双手抚过中年人的眼睛，想让他闭眼。
谁知，卜哲的手才离开，中年人的眼睛又睁开了，卜哲微微愣神，想了片刻，沉声说道：
“我会帮你报仇的。”
说完，卜哲的手再次抚过，中年人眼睛竟真的闭上了。
见状，卜哲将手上的床单盖在中年人脸上。
叶开真在安慰阿诺兄妹，忽然，卜哲听到叶开声音变大，疑惑的忘了过去，只见叶开大声说道：
“什么，你们现在就要出城回祖地？”
“现在可是深夜，就算你们不用休息，但城门可是有人把守，他们会放你们出去吗？”
阿诺的情绪好了很多，看着叶开，倔强说道：
“我爹爹曾是万宝卫一员，有许多朋友，仅仅是提前出城，他们这点忙还是能帮的。”
“你！你忘了你爸爸临死前的交代吗？再也不能和万宝城的故人联系。”
刚刚中年人的交代，大家都听到了，被叶开提起，辛诺低头，不在言语。
稍微整理了下中年男人，叶开便将辛诺与囡囡带下去休息，直到看着二人睡着，才回到卜哲身边，和他一起守在中年人尸体旁。
新亡人入土前，必须有人守灵，叶开二人不愿辛诺太过辛苦，他们还年幼，不适合熬夜，便将二小哄睡，他和卜哲来守灵。
二人在简陋的房间的里休息，静默无言，叶开见聚灵阵已经激活，灵力源源不断的聚集又消散，便冥想练功，利用聚灵阵修行。
卜哲则站在窗前，握着手中的青罡，孕养剑意。
运转了两个大周天，聚灵阵集聚的灵力消耗一空，叶开也感到一丝疲惫，睁眼结束修炼。
寒夜寂寥，中年人胸口的衣服，混杂的血液与泪水，早已干涸，结成硬硬的一块，苍白的脸色也已经变成青黑色。
卜哲仍然笔直的站在窗口，握剑看着窗外，叶开不知道卜哲还要孕养多久，便不去打扰他，走到中年人身边。
叶开一直住在天一宗，也没人安葬过别人，仅有的一些知识，也是听别人说的，看着中年人青色的面孔，叹了口气，帮他整理好身上的衣服。
寒夜漫长，叶开被就重伤初愈，几天的劳累，在寂静的夜色中，侵袭而来，叶开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杂乱贫穷的城南，早晨来的都早一些，外面小贩的叫卖声与各种各样的争吵声，传进简陋的房间内，叶开心中一紧，惊醒过来。
看到简陋的房间，叶开送了口气，最近压力太大，又担心师傅，迷迷糊糊睡过去，也睡得不踏实。
从地上站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晚上靠着睡的，现在醒来有点腰疼。
不过睡了一夜，精神确实好了很多，伸完懒腰，叶开向床上看去，赫然发现，已经死出的中年人，消失了。
叶开心中一跳，向窗边看去，他记得昨晚卜哲一直站在窗边。
窗户早已合上，叶开走过去，打开窗户，向屋外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疑惑的看向屋内，卜哲和尸体怎么都不见了？
叶开走出房间，将各个房间都找了一边，这下，不仅没找到卜哲，连阿诺与囡囡两个小孩也不见了。
叶开心中疑惑更盛，暗自责怪自己昨晚不该睡觉，本来就是帮幸诺守灵的，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睡过去了。
整间屋子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叶开慌慌张张的走出屋子，出门找人。
推开大门，向屋外跑去，不料刚好有人从外面进来，叶开和他撞了个满怀，摔倒在地。
卜哲揉了会头，又揉屁股，没好气的看着叶开，说道：
“大早上的，怎么这么慌张。”
看到卜哲，叶开紧张的心情舒缓了过来，放松地说道：
“一觉醒来，你们都不见了，连大叔的尸体也不见了，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准备出门去找你们。”
听到叶开的话，卜哲站了起来，将叶开带到敞开的大门，用眼神示意看上面。
叶开顺着卜哲的目光，看向两扇晃晃荡荡的大门，之间上面用利器刻着许多小字：
“谢谢你，帮助我们布置了聚灵阵，还让爹爹见了我们最后一面，我们已经带着爹爹的尸体，回祖地了，看你们太累，就没有叫醒你们，不要为我们担心，我们谁也没告诉。”
“虽然我们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但你们帮助我们的恩情，我们一定铭记于心，等以后长大了，一定会报答你们的，对了，我叫幸诺，我妹妹叫幸凝。”
“好人一声平安，两位大哥哥，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看完门板的留言，叶开挥拳，将门板打碎，再用脚将碎片碾成粉末，将留言彻底摧毁，低声嘟囔道：
“昨天就感觉你们老爹死得蹊跷，现在还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留言，这不是害我们嘛。”
嘟囔了一长串，眼睛却有点泛红，他抬头看向卜哲，问道：
“昨天你也睡着了。”
卜哲轻轻点了点头，叶开叹了口气，他自己也睡着了，也不好怪卜哲，可对于阿诺和囡囡带着他们爹爹的尸体，不告而别的行为。
心中总有点不舒服，感觉自己还没有尽全力，还可以做得更好一点，而不是让两个小孩直面残酷的生活。
卜哲拍了拍叶开的肩膀，走进屋内。
过了好一会，叶开才收拾好心情，走进屋子，看着房间里的聚灵阵，说道：
“浪费了这个聚灵阵，走吧，留给需要的人吧。”
“走？去哪里？你有地方去吗？”
被卜哲的问题噎住，叶开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情绪，又生出一丝躁动，对卜哲呛道：
“不走干嘛，你还想沾两个小孩的便宜？”
“我们帮了他们，在这里住几天又没问题，而且聚灵阵不是刚好可以帮助你修行吗。”
“更重要的是，不住在这里，我们怎么知道幸诺爸爸伤在谁的手里。”
见卜哲执意坚持要住在这里，叶开情绪爆发，正要骂他一顿，可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忽然瞪圆了眼睛，惊异的看向卜哲，喃喃道：
“你是想。。”
“对，没错，你不这么想吗？”
叶开哈哈大笑，拍了下卜哲的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