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跌坐在满是碎石的悬崖边上,整颗心已经密密麻麻被绝望所淹没。
有几个瞬间,他差点在冲动之下,冲着悬崖不管不顾地跳下去,却在突如其来之间,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回应。
“师兄......”
那声音极轻,听在常珏耳里,却如重锤一击。他不知自己现今是喜还是惊,双眼迫不及待地就往四周梭巡。
“小枫......小枫......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那声音轻轻道:“师兄......我在下面。”
常珏一时呆了。
“下面......哪个下面?”
他下意识向悬崖下望去。
只见一只已经血肉模糊的手,牢牢地攀在崖石之上。
常珏顾不上问前因后果,猛地将上身前仰,努力往下够去。
“小枫......小枫......”
见那只手艰难地往上移动着,另一手则紧握着断水,插进石中以作支撑,常珏连忙将手伸下来,急道:“小枫......抓住我的手!快抓住我的手!!!”
云丹枫颤抖着伸出手来,他衣袖上撩,肤色在漆黑云雾间白地有些晃眼。
眼看常珏就要与他指尖相触,云丹枫点在崖石的脚尖突然一滑,两人的手在半空中骤然错开。
云丹枫整个人差点滑下深渊,幸而他一只手化为爪势,狠狠抠进了石头里。他虽有内力傍身,但终究只是血肉之躯,五指虽然勉强成功深入石中,手上却已血流如注。
常珏已经目眦欲裂。
他不敢莽撞跳下去,反而使得自己和云丹枫都不能活,只能眼睁睁看着云丹枫在半空中挣扎着,稳定身形后,一点点向上爬上来。
直到他终于与自己两手相触。
常珏骤然握紧了云丹枫的手,像握着救命稻草一般,他另一只手支在触手坚实的地处,使劲浑身力气,想要将云丹枫全力拉上来。
常珏整个上半身都吊在了悬崖下面,并未发现,身后有双颤抖的手,正高高举起一块巨石,想要对着半空中紧握的那对手砸下来。
安黎狠了狠心,正要闭上眼,将石头砸下去,一只属于女子的手却毫无征兆地伸过来,将他的手禁锢在了半空。
“你想做什么?”
一个缓慢又淡然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安黎下意识回头,是那位被云归鹤称为“依依姐”的女子。
“你是谁?”安黎惶恐地开口,他下意识要挣扎,却不知怎的,他明明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什么深厚的内力,却被这个女子压倒性地制约着。对方的手像是已经凝固的雕塑一般,哪怕他用尽全力,也纹丝未动。
一股无形的力量制压着他,那种感觉十分可怕,他竟诡异地感觉自己就像是个神明手下的蝼蚁,无论如何也逃不出上天为他撒下的巨网。
柳依依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而是朝下望去。
下方,是悬在悬崖边上,被常珏紧拽着手往上拉的云丹枫。
她眸子冷冰冰地,不带一丝感情地从云丹枫身上细致地扫过,眼珠以规律地近乎诡异的弧度打着转,犹如无生命的机械,像是在检测着什么。
末了摇摇头,喃喃自语道:“还不够。”
下一刻,她手轻轻一偏,安黎手上一痛,手上的巨石不由自主向后摔落。
与此同时,常珏也成功将云丹枫从悬崖下拉了上来。
他劫后余生一般抱着云丹枫,连激动的话语也说不出,更无暇去质问云丹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颤抖的手伸到行囊里,掏掏索索一阵,终于成功拿出了那瓶玉肌膏,不由分说地将药膏涂在了云丹枫已经惨不忍睹的双手上。
常珏道:“小枫......你身上,还有没有哪里受了伤?还有没有?”
云丹枫摇摇头,道:“我没事......一点皮肉伤而已。”
“你的手都成这样了!还‘一点皮肉伤而已’?!”
经他一吼,云丹枫立刻低下头去,就像个做错了事的稚子。
“......是我不好,让师兄为我担心了。”
常珏言语激动地有些凶狠,手上动作却温柔,一边敷,一边轻轻处理着云丹枫伤口中嵌入的碎石。
有些太过细小,他索性在系统中兑换了一把镊子,以极细致的动作,将这些异物一一夹了出来。
敷好药后,又确认了下有没有伤到骨头,待发现云丹枫的确只是皮肉有所损伤,筋骨幸免于难,常珏才放下心来。
这明明是低武世界,白奉音这个人却像是从高魔世界来的,炼制的药天生就能令划开的皮肉自动粘合。不过多时,云丹枫手上较浅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那些深地刺眼的伤口,则化为了浅浅的划痕,要不了多久就能自动结痂,再过几天,怕是连疤都不会留。常珏本来都准备兑换一些纱布给云丹枫将手包上的,现在看来,连包纱布的步骤都能省了。
常珏已经懒得用自己知道的知识去试图探索玉肌膏的原理,毕竟他光是穿越这件事,就已经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了。只暗暗下定决心,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感谢白奉音。
直到现在,常珏才开始有余力去问云丹枫原委:“小枫......你是怎么掉下去的。按你的轻功,应该不可能会有失足落崖的意外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掉下去有多久了?”
云丹枫抿了抿唇,破天荒地陷入了沉默,好久好久,他才像是恢复意识一般向一旁望去。
他望着的,正是安黎。
云丹枫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安黎周身蓦地一凉。
他并不害怕云丹枫那种毫无力道与锋锐的眼光,而是怕常珏。
怕常珏与他闹翻,怕常珏的对他的质问。
同时在心里狠毒地咒骂。
为什么??为什么都这样了你都能没死?
他混乱中扔的那些石头是打中了云丹枫,逼得云丹枫放手坠了下去,但因云丹枫身子贴着崖边,所以身子是顺着崖壁滚下去的,滚了没几步,就让崖边一颗歪脖子树挡住了下坠的身势。
他怕安黎还蹲守在崖边守株待兔,索性在树枝上稳住了身形,休息了许久。待天一擦黑,估计人应该已经走了,才利用身上的剑,慢慢往上攀爬。
云丹枫虽有满腹的恼怒和莫名,却没想向常珏告状,是他兵不厌诈,才着了对方的道,更不想让常珏因他为难,夹在双方之间不好做人。
但对方今后,绝不可能再轻易想要害到他。
常珏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安黎,再想想自己刚才见他之时,安黎的反应,心下已经开始生疑。
他还没来得及琢磨太多,就看见了站在一边的柳依依。
常珏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和小枫的踪迹?”
“你来这里,又是想做什么?”
“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救你。”
柳依依道:“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心大,都忘了自己身上所中的引蛊了吗?你带着他跑那么远,万一少主一个不高兴,毁掉母蛊,你可就活不成了。”
她拿出一个比巴掌还小的黄杨木盒,递给常珏,道:“喏,此为与你身上子蛊配对的母蛊,你拿着它,只需找到一个擅长蛊术之人,就能利用母蛊,将你身上的子蛊引出来。就算找不到擅长蛊术的人也没关系,你去找你白姨,她也可以给你引出子蛊。”
常珏没有接,反倒一脸警觉地看着他。
不管他接与不接,柳依依都将盒子准确无误地扔进了他的怀里,面对柳依依突如其来的一番话,云丹枫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替常珏收了起来。
柳依依继续道:“我已将他手上的那只母蛊换成了另一个中蛊之人的母蛊,他一时半会也察觉不出端倪。不要告诉任何人,母蛊是我给你的。你没有证据,我也不会承认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常珏道。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她毫不避讳地直视常珏,道:“不要让你这个疯子再自寻死路。”
“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不可能有多余的命给你挥霍,你要是被他杀了,就是真的要死了。”
这个“他”,自然是指云归鹤。
常珏啼笑皆非:“人被杀,就会死。你这不是废话吗?”
柳依依道:“希望你当真能够懂得这个道理。”
她看着常珏抱着云丹枫的动作,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作了个拜贺的姿势:“恭喜二位,终成眷属,衷心祝愿你们能永远这么好。”
她看着两人,边摇头,边叹道:“你们这份姻缘还真难得,真是我平生仅见。”
“谢谢,那只是因为你孤陋寡闻罢了。”
他下一刻,便向安黎望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常珏看似淡然,实则探究的目光,安黎周身骤然一冷:“你突然跟我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常珏道:“......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想问清楚当时的情况了。”
他心道:你要是当真问心无愧,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你把自己搞地那么可疑,我想不怀疑你都难啊。
“安黎,你是安黎吧?”柳依依突然道。
安黎一呆,随即不明所以地看向她。
“其实你心里的恨,并不比当初的常珏少,为什么非要装模作样呢?”
“看着他现今仇恨淡化,甚至一心醉心情爱,无暇顾及仇恨,你心里,其实是很不忿的吧?”
安黎乍然睁大了眼睛,后退一步,不知是不可置信,还是害怕地看着她。
常珏也是一惊,顷刻之间,心里却有瞬间的明悟,似乎已经在无意识间捕捉到了什么。
柳依依向他步步紧逼,脸上笑容诡异莫测:“虽然你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但看他现在这么‘不务正业’,你心底,是不是一直都有一种将他的小枫解决掉的欲望?觉得只要他在乎的人消失了,他就能再次专注仇恨,不会再为外界所扰了?”
柳依依一声嗤笑:“你也真能装,连你那最疼你的白姨都给你骗了去。”
“你敢说,十六年前,那一推,你不是故意的?”
话音刚落,安黎便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上。
他脸上竟开始出现了眼泪,脸上全是慌乱无措,就像个被大人逮到偷糖吃的小孩子。
“你胡说......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你既然没有,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柳依依继续道:“然后常珏真不负你所望,开始发疯、发狂,不顾一切要离开这个地方,你见目的达到,便指点了他秘籍的所藏位置,再指点他如何下山。在他走后,便以将他追回为借口,允许白奉音让你下了山。”
安黎浑身发着抖,他瞪着柳依依,像是在瞪这世上最恐怖的怪物。
“你好像......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我也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常珏道。
他淡然地看着柳依依,道:“不如,让我猜一猜?”
柳依依无所谓道:“你尽可以猜啊。”
常珏突如其来地伸手,点下安黎的昏睡穴。
别说安黎现今正在魂不守舍,就是清醒之时,也未免躲得开这一下,下一刻,他便垂下头,彻底安静了下来。
常珏试探道:“看你言行举止与这个世界颇为违和,难道,你也是个穿越者?”
柳依依一怔,下一刻便笑了起来:“猜对了一半。”
常珏道:“若你真是个穿越者,为什么云归鹤没有追杀你呢?”
“这很简单。”
“一、我没有系统。”
“二、我没有欺骗他的感情。”
“三、我第一时间就找到男主,自爆了身份。”
“身份?区区一个穿越者的身份,就能让云归鹤另眼相看吗?我看不止如此吧。”
“当然不止如此。”柳依依得意道:“你不如猜猜,为什么同为穿越者,小鹤就能对我另眼相待。”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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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小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