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累极而睡着后,白奉音才出门为两个孩子做饭。待年幼的常珏醒来,便看见了坐在他床边的安黎。
他阴沉着脸推开安黎,自顾自地穿上衣服和靴子。
安黎道:“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他道:“反正不要看见你们。”
安黎却对他的毫无阻拦,他道:“你以为,这么离开初霁山,就能找到可以传授你武艺的高人?你是当真想要报仇,还是想去送死?你可知道仇人身在何方?”
幼年的常珏抬起头,就像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一样看着他。
安黎继续道:“这世上最好的心法与剑法,明明都在白姨手上,舍近求远,简直愚蠢。”
白奉音原本以为,这个孩子要跟自己冷战很多天的,可常珏像是已经想通放弃了一切似的,不哭不闹,一反常态地乖顺。认真地吃饭,任由她给自己上药。
日子依旧如往昔一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那一天,她再也找不到常珏。
与此同时消失的,还有她送给安黎的几本六合门秘籍,与她藏在自己卧房里的《太一心经》。
原主对白奉音的记忆也跟着戛然而止。
......
从回忆里脱身,常珏却久久回不过神来。
怪不得,怪不得原主会如此千方百计地想要接近魔教,为此不惜付出让九华山灭门的代价。
他记忆里那些屠戮六合门的黑衣人,分明就穿着赤水宫教众的衣饰!
他所做的一切,分明是想以九华山为饵,钓出仇人的方位,为自己的复仇赢来一丝机会。
虽然他复仇的方式让常珏十分不能理解,但最起码,常珏已经知道了原主变态的原因。
小小年纪就这么凶残了,长大后可不得是一恐怖分子吗?
他看着白奉音,眼里不禁流露出一丝复杂和纠结。
若是白奉音知道原主做的那些事,不知该对他有多失望。
最重要的是,直到现在,常珏都还弄不清,这白奉音的身份。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男主会叫她妈妈?
既然是隐藏人物,那她绝对不是在原著已经出过场的魔教教主。
她跟云丹枫和男主长地那么像,三者之间,是不是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血缘关系?
白奉音不说话,常珏只得先行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他不是个精湛的演员,只能勉强干巴巴地喊了一声:“白姨......”
白奉音轻轻道了一声:“嗯。”
常珏想了想,没话找话道:“你成婚了吗?”
话方落,他就想抽自己。
他果然不适合跟女□□流,这异性恐惧症这辈子怕是都治不好了!
白奉音轻轻摆首,道:“并未。”
常珏顺势接了下去,顺便好解清自己的疑惑:“那我怎么听他叫你妈妈?”
白奉音道:“鹤儿他自小,就与他的母亲聚少离多,我当年入赤水宫,便意外认识了年幼的他。我看他与我有缘,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就将他认作了义子。”
常珏恍然大悟。
原来白奉音就是男主那从未在原著出场过的义母!
常珏道:“那他为什么会跟你长地那么像?”
“像吗?”白奉音疑惑地触了下自己的脸,她道:“鹤儿他从小就喜欢跟我呆在一起,长年住在一起的人,多少会长地有些像吧。”
常珏无言道:“还有这种说法?”
那云丹枫跟你们怎么解释?是凑巧?还是缘分?
白奉音不解他的情绪为什么这么平静,她试探道:“珏儿,你既然能来这里,那你可知鹤儿的身份......”
常珏坦然道:“我当然知道。”
“那鹤儿的母亲......”
“这我也知道,赤水宫宫主,叫江菁言对吧?”
还不待白奉音问出更多,常珏就长叹了一声。
见他低着头一言不发,白奉音不敢打搅,也怕刺激到他什么,只能跟着缄默不言。
常珏努力将自己的表情控制地自然一点,发出了一声看透红尘的轻叹:“这么多年,我想了想,觉得还是白姨你的话最有道理。”
“冤冤相报何时了,今天我杀她,明天她儿子杀我,后天我儿子杀她儿子,再后天她孙子杀我儿子。如此这般无止无休,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死了的人已经不能复活,亲人也不见得就想要后人活在仇恨中,何必为了自己心中一时的不忿,再为此徒增杀孽。这仇,不报也罢。”
白奉音连惊喜都忘了,只是不可置信看着他。
“你当真......这么想?”
“比珍珠还真。”常珏一脸诚恳地看着她。
想到了什么,白奉音忧心忡忡道:“那鹤儿......他为何会想要杀你?”
还是以如此残忍的手法。
常珏语塞半天,支吾道:“这个......我只是跟他有些误会。”
“你不怨恨他吗?”
常珏大度道:“我都多大的人了,怎么会跟他一个小孩一般见识。”
白奉音不觉欣慰又心酸:“珏儿,你变了。”
常珏道:“那是因为我长大了,大人看事,跟小孩自然是不一样的。”
直到现在,常珏才开始意识到,自己先前所受的重创,他尝试抬了抬自己被裹满了纱布的手,才一动,就痛地“嘶——”了一声。
“别动。”
白奉音连忙上前,玉指在他胸口几处要穴上一拂,常珏顷刻便难以再加动弹。
他浑身僵硬,吸进来的气比呼出去的气还要多,整个人几乎快要窒息了。
要不是重伤难以开口,他几乎就想对白奉音大吼:你在碰我之前,能不能先跟我打声招呼??
他也好有一个心理准备啊!
他仰躺在床上,眼睛虎视眈眈着白奉音,生怕她再碰触到自己。
幸好白奉音下一刻就坐在了床边的竹凳上,连片衣角都没沾到他。
常珏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
常珏道:“我这伤,要多久才能好?”
白奉音道:“两个月。”
常珏心头大石总算落地。
两个月,对云丹枫而已应该也不算煎熬,韩成崎那么看重名声的一个人。云丹枫刚入回生谷那会,他应该是不敢轻易动云丹枫的,只是时间长了,待他慢慢给云丹枫布下禁制,将人牢牢掌控在眼皮子底下时,就难说了。
等伤一好,他就马上回去,将云丹枫救出来。
毕竟光是来赤水宫的道途就已经如此危险重重,若贸然拖着这样重伤不便的身体回去,只怕他连小命都保不住。
白奉音道:“但是,你身上的余毒,须得半年才能清干净。”
“什么?!”
短短两句话,蕴含的信息量却已经超出常珏的预想。
他中毒了?
什么毒?
谁下的?
什么时候?
这个毒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非得花半年的时间来清吗?
清快一点行不行?等他救云丹枫回来再清行不行?
先清一半,吊着这条命,等他救了云丹枫回来再清行不行?
不清会怎样?
就不能直接给他一堆按时服用就能解毒的丹药,让他边办事边清?
他脑子里的想法过于纷乱,想要开口询问都不知该从哪里问起。
想了想,还是拣最简单有用的问吧。常珏道:“我中的是什么毒。”
白奉音道:“你所中的乃是西域奇毒,名为‘骨缠’。若沾在完好的肌肤上,是不会有害的。倘若接触到了伤口,骨缠便会顺势侵入人的血肉。”
常珏恍然大悟。
这骨缠之毒,想必就是那天云归鹤给他抹的药膏上附带的吧?
“中了这个毒后会怎样?”
“骨缠侵入血肉后,初时只是肌骨无力,真气凝滞,随着时间推移,便会渐渐腐蚀人的血肉,直至侵入骨髓。骨缠并非剧毒,不会立即要人性命,却会令血肉溃烂,且难以拔除。而骨缠之毒遇血化水,水又成毒,只会顺着血肉无尽蔓延。幸好发现地及时,不然若真至那时,便只得截肢以求保命了。”
听完白奉音的话,常珏浑身蓦然发凉。
这毒居然这么可怕的吗?若不是遇到了白奉音,就算男主没杀他,他也要饱受全身溃烂的折磨而死吧?
很好很好,云归鹤是吧?你真的很好,等将来找到机会,非得好好修理他一顿不可!别以为你是男主我就怕了你!
常珏不是个记仇的人,但也绝不是个可以任由他人揉捏的包子。向来都秉承着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既然对方如此心狠手辣,就别怪他到时不留情面了!
走着瞧好了!
还有一个最迫在眉睫的问题!
清毒是要怎么清?过程是怎样的?是普通点穴针灸推拿式,喝汤药敷膏药式,还是掉节操式的??
千万不要是掉节操式的!
“这个毒要怎么解?”
白奉音道:“若你遇到的是别人,恐怕就只有剜肉刮骨方能根治了。”
常珏肢体不觉开始出现幻疼,想到原主的记忆里,白奉音一直都是个大部分心思都扑在医理上的医痴,他道:“既然白姨你说的是别人,那你应该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根治吧?”
“骨缠蔓延极快,又难以拔除,所以我选择用药浴的方式为你解毒,现今已经清了七成,剩下三成余毒虽然极微,却很难根治,须得每天坚持药浴方可痊愈。”
常珏整个人都凝滞了。
“药浴?”
“是。”
“已经清了七成?”
白奉音疑惑地看了一眼他,道:“是。”
“你亲手清的?”
“并未假手于人。”
“......”
你能想象完全被冰封住的雪峰被人用巨斧从头顶劈开,嘎吱一声,哗啦开裂。林木积雪,纷纷崩塌,山川倾覆,日月无光的感觉吗?
这正是常珏此刻的感觉。
要是此时给他一把刀,他早就切腹了!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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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比珍珠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