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店大门,顾琛弯腰看着神思恍惚的沈献。
“你还好吗?沈献。”
他的声音温柔的如同当空明月,淡淡的在寒冷的冬夜散开。
沈献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状态,听到顾琛询问,便仰起头来回答他:
“我没事啊,我没事。”
顾琛作为旁观者,看到她泪眼迷蒙,身体也不知是因为太冷还是心理问题的缘故,微微颤抖着,声音弱的似是枯叶在风中撞击所发出。
“我送你回家。”
他柔声说道,随即牵起沈献的手。
酒店的泊车小弟,已经开了他的车子过来。
顾琛接过车钥匙,将沈献往车里扶。
“顾总,还不能走,年会还没结束呢。”
沈献的潜意识里,还固执的记得今天的重要事情是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别想了,先上车。”
顾琛手心里的那只小手,冰凉纤瘦,冷的像一块冰一样。
“这样走了,可以吗?”
沈献迷茫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可不可以,我说了算。坐好。”
他弯腰,半截身子探进车里,给她系好安全带。
“嗯。”
有点哭腔,又有点糯糯的腔调应和了一声,乖的像一只绵羊一样。
柔弱的气息铺洒在顾琛耳畔,痒痒的,不知为何,他不自觉地低笑了一下。
这种时候的沈献,虽然心里在经受着某种折磨,表现出来的状态,却又莫名的有些可爱。
至少,比她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模样,可爱许多。
系好安全带,顾琛将她垂在车外的裙摆提了上去,这才小心的关好车门,自己走向驾驶座。
沈献双目空空的看着前面,眼泪时有时无,两只手还维持着刚才顾琛刚才给她摆好的样子。
顾琛上车系好了自己的安全带,赶紧打开热风空调。
他转头看了一眼坐的笔直的沈献,将她的双肩往后拢了拢。
“暖和一些了吗?”
他问。
“嗯。”沈献泛着泪花乖巧的应了一声,看到顾琛的手搭上方向盘,她又说,“喝酒不能开车。”
顾琛简直要被她逗笑了。
“我没喝酒。”他眉目温柔的看着她,“就算喝了酒,我也能安全把你送回家。”
沈献胡乱的摸了一把眼泪,整个人状态看上去稍微好了一些。
“我来开吧。”
“坐好!”
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霸道,不容沈献再发言,就驱了车驶离酒店。
沈献委屈巴巴的擦了擦脸,闭上嘴巴保持安静。
顾琛在后视镜里看到她的样子,弯起的嘴角始终保持着一个优美的弧度。
他是心疼沈献的。
但又觉得,一切锋芒被她内心的那股力量掩盖后的沈献,有一种柔软的、需要被呵护的软萌感。
沈献双手搓了搓,像是还没有从刚才的寒冷中缓过来。
“冷吗?”
她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是顾琛的重点关注对象。
“嗯。”
顾琛嘴角轻抿,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将沈献刚要放在嘴边哈气的手拉了过来。
温热干燥的大手,像是握上了一块寒冰,那冷意一下子顺着顾琛的经脉从胳膊上蔓延开了。
“怎么还这么冰。”
他微微皱眉。
“其实,也还好。”
沈献感受着顾琛手里的温度,在自己的手心传递到全身,人的体温在极致的冰冷情况下,一点点的热源就能让周身都暖和起来。
沈献觉得自己暖和了,很暖,暖的脸上都开始有些发热了。
沈献贪恋那一丝温暖,但是不多的理智又告诉她,这样似乎不太好。
她挣扎着,想要将自己手抽回来。
顾琛发现了她的意图,手上的力道重了些。
“别动,你这样我容易分心。”
他依旧温柔,没有生气也不强硬。
沈献忽然就不想挣扎了,此刻的她只觉得浑身虚脱,后背上那层薄薄的汗,早在刚才外面的时候被风吹干了,此刻只剩下渗透到骨子里的凉。
很难受。
她将身体使劲往椅背里靠了靠,试图用座椅取暖。
靠的舒服了,人也放松了下来,她紧绷的神经缓缓解开,回归原为。
“顾琛,谢谢你。”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顾琛将这样狼狈的她护送回家了。
顾琛闻言,微微侧首看了过来,眸子里的温柔任谁看了都会沉溺。
不过沈献没有看到,她此刻正闭上双目,也不知是在假寐还是真想睡了。
顾琛没有说话,视线收回去的时候,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他们握在一起的手。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
握着你,就好像握住了全世界一样的那种满足。
沈献后来真的睡着了,恍惚中她看到白绽愤怒的看着她,他声音十分冷淡的问她,“沈献,你为什么看着秦莳被人欺负?你那么强,你连秦莳都保护不了吗?我救你有什么用!”
“沈献,不如,我们换一换?我回去保护秦莳!”
“沈献,你欠我的,欠秦莳的。”
……
沈献从没有见过那么愤怒的小白,记忆中的小白一直都是笑着的,非常阳光的那种笑。
“不是这样的,小白,你听我说。”
梦里的她着急的和白绽解释。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就知道你,懦弱,刚愎自用,我错在不该抛下所有救你。我后悔了!”
“沈献,你把我的白绽还给我!”
秦莳忽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揪着她的衣领疯狂地摇晃,眼里脸上都是眼泪,看的很让人心疼。
“秦莳,秦莳,对不起,对不起……”
沈献觉得自己心脏像是被秦莳用力捏住了一般,疼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爆裂。
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心疼,让她不自觉地哭了起来。
嘴里喃喃的喊着秦莳的名字,痛苦不已。
顾琛将车子停在路边,转头看向痛苦挣扎的沈献。
她眉头紧皱,即便是闭着眼睛,眼泪也从眼角决堤一般的滑落下来。
握在自己手里的手,更是用力又僵直,即便是他,都觉得被回握的发疼。
“沈献,沈献,醒醒,醒一醒。”
他慌乱的为她擦着眼泪,又怕她另一只手握的太紧伤到自己,于是绕过她将另一首也牵了过来。
“沈献——”
他心疼又无力的叫了她一声,鼻腔发出的音调,冲的他眼眶酸涩。
他一只手握住沈献的双手,另一首轻轻抚着她的眉心,头发,脸颊,试图缓解她的痛苦,嘴里不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沈献在梦里挣扎着,恍然听到天际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眼前的黑暗忽然起了一道亮光,直冲她的眼睛而来。
迎面驶来的车辆,也不知道是谁,开着远光灯呼啸而过。
还好顾琛的车子此刻是停在路边的,否则路都看不清楚的情况下,是知道会不会发生事故。
沈献倒吸一口冷气,被强光照醒的她,朦胧的睁开眼睛。
“我睡着了?”
“就睡了一小会儿,很不安稳。”
顾琛将抚在沈献头发上的手收了回来,“还有不到十分钟就到你家了。”
“好。”
沈献想安抚一下自己疼痛的胸腔,这次发现她的两只手,都被顾琛的大掌攥着。
顾琛感觉到她的力道,低头看了看,笑道,“你刚才的力气可真大。”
说完,便也放开了沈献的手。
车里已经很暖和了,沈献的手也在他不遗余力的保护之下热了起来。
“对不起。”
沈献收回手,很受身体支配的,抬手按了按自己心脏的位置。
“你经常做噩梦吗?”
顾琛启动车子,缓缓驶入主干道。
“也不是。”沈献淡淡的回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警觉的看向顾琛问:“我刚才,说梦话了吗?”
顾琛点点头,“嗯。”
“说什么了?”
沈献看上去有些紧张。
顾琛浅浅一笑,语气十分温柔,“你一直在叫小白。”
小白,对了,是小白。
“我没猜错的话,是你那个为了救你牺牲的队友吗?”
沈献哀伤的收回视线,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顾琛心领神会,他目视前方开着车,另一手抽了纸巾递给沈献。
“以后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能送你回家,听你说这些,我很开心。而且,你也弄不疼我,我力气比你大多了,在你伤到我之前我一定会先甩开你的。”
沈献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湿痕。
“我忽然觉得,跟你在一起,很安全。”她说。
“安全,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看到我这样狼狈次数最多的人,就是我的家人了。但是你见了我这个样子,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也不会嫌弃,还会保护我不被别人看到我的这副模样。”
沈献说的这些倒都是心里话。
顾琛听着有些心疼,没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但又很快将手收了回来。
“沈献,在我面前,你可以是任何一种模样。我不会奇怪,也不会嫌弃。但我最愿意看到的,还是你开心的样子,我很希望你能尽快摆脱内心的折磨,像其他女孩一样,只管操心明天要吃什么,想买什么衣服,做你自己任何想做的事……”
沈献一直看着他完美的侧颜,他说的这些话,听上去朴实无华,但却莫名的让人感动。
喉头滑动,有些东西她似乎明白一些了,但终究什么都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