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生师徒二人走出拍卖行。
顾盼生站定，身影显得落寞而寂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谁会花九万黄金买一把剑啊……”
而初六手上多了一把长剑，无奈的附和，“师父，你呀。”
顾盼生 “……”
刚才也不知道是脑子哪根筋搭错了，顾盼生一听到是季易川生前佩剑就脑子嗡的一声空白了，然后底价是三万白银，眼看有人喊价，顾盼生脑子一抽，直接喊了声九万黄金。
全场寂静
并且所有人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顾盼生。
顾盼生刚出口其实也后悔了，但拍卖行的规矩是一锤定音，没有反悔的道理。
于是，顾盼生和云中天两个人成了冤大头，为拍卖行今天创造了极其可观的营业额。
“幸好师父还留下了要给拍卖行的佣金。”
初六庆幸的松了一口气 ，要不然，他们今天还要倒贴。
顾盼生很是自责，摸了摸初六脑袋，“抱歉，又得让你跟着我吃苦了。”
“师父开心吗？”
初六抬起头，一脸稚气未脱，问道。
顾盼生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师父开心就好，初六没关系的。”
初六笑着安慰顾盼生道。
顾盼生莫名心头一暖，有些疼惜的看着自己这个徒儿笑了笑，“真乖。”
说完，顾盼生又有些失落，呢喃道，“要是当年我也有这么乖，当一个好徒儿就好了。”
初六摇了摇头，“师父这么好，师祖肯定很喜欢师父这个徒儿。”
“
可师父当年特别不乖，一直惹师父生气，我想，我师父肯定很后悔收我为徒。”
顾盼生自嘲的笑了笑。
“初六虽然没见过师祖，但初六能感觉到，师祖他定从来没有后悔过收师父为徒的。”
初六乖巧的道。
“你怎么知道？”
顾盼生都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初六的脸颊。
初六眨巴眨巴眼睛，歪头，可爱的道，“直觉？”
顾盼生一下子笑了出来，伸出大手使劲揉了揉初六脑袋。
嘛，他们倒也不至于白走一趟，毕竟还抱回来一把季易川生前佩剑。
他刚刚检查过了，还真是没错，这的确是季易川当年随身佩剑。
当年季易川死后，云华派就彻底与他决裂了，季易川的遗体遗物，全部都被云华派收了起来，顾盼生一个没留住，顾盼生总不能杀到云华派抢吧？
只不过，后来云华派逐渐衰败，季易川的东西也陆陆续续的流落了出去，顾盼生一边找着季易川的灵魂碎片，一边默默的把这些东西收回来。
嘛，要不然季易川回来以后用什么？
“师父，那我们继续还要继续找师祖吗？”
思绪飘回，初六牵着顾盼生的手，问道。
“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顾盼生叹了一口气，“最近我也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这十年来，他更多的时间是等待。
等待着那么一点点蛛丝马迹。
说完，顾盼生笑着去看初六，“我带你去一个很美的地方，去不去？”
“很
美的地方？”
初六惊讶的眨了眨眼。
顾盼生微微一笑，笑的温和，“那是我长大的地方。”
“初六去！”
初六立马点头，连忙回答道。
顾盼生牵着初六就朝着浮华山而去。
几日后，师徒二人站在浮华山前。
初六歪头看了看面前这座青烟袅绕，却格外冷清的山，忍不住问道，“师父，这里是什么地方？”
“浮华山。”
顾盼生轻描淡写的解释，“听过云华派么？”
初六乖巧的点了点头，眼里依旧是懵懂。
“这原来是云华派的仙址。”
顾盼生眺望着远方，眼里似在回忆着什么，轻声道，“也是你师祖以前住的地方，后来，此地灵气枯竭，云华派就迁走了。”
初六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那师父为什么没有跟着搬走？”
“因为为师不是云华派中人啊。”
顾盼生无奈的回答。
初六很明显不太懂其中缘由，但他很懂事的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顾盼生轻笑一声，“走吧，上山去。”
一高一矮的师徒二人就手牵手的上了山。
十年前，季易川牵着他上山。
十年后，顾盼生牵着他的徒儿上山。
似乎很多都是一场轮回。
顾盼生牵着初六走到无妄殿前，走进去以后，初六便看到了满院子的桃花，初六很是惊讶的望向顾盼生，“师父，好多桃花。”
顾盼生点了点头，然后解释，“你师祖喜欢桃花。”
初六恍然大悟，“这些桃花都是
师父你亲手种的吗？”
“嗯，刚开始只种了几棵，后来越种越多，后山那还有一片，你要是喜欢，我待会带你去看看？”
顾盼生轻轻抚摸着初六的脑袋，温柔道。
初六点了点头。
顾盼生道，“进去吧，我一年没回来了，可能会有些脏，得收拾收拾才行。”
果不其然，一年没住人的地方确实脏的有些离谱。
顾盼生和初六收拾了一下午，才勉强打扫出两个房间来。
此时，天已经黑了。
顾盼生不知饥饿，但初六不一样，所以收拾完以后，顾盼生就去小厨房那做了几道清淡小菜。
浮华山上没有什么食材，只能就地取材的摘些野菜，挖些藕来，掐些嫩些的桃花花瓣，炒个野菜，再清炒个藕片，桃花花瓣揉碎和面做个桃花糕。
顾盼生倒是许久没下厨了，显得有些手生，来来回回做了几遍这才做成功。
成功以后，他就端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初六正在练剑。
树枝已经换成了一把剑，初六练起来格外吃力，动作笨拙，招式又有些生疏，所以初六就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练着。
“初六，别练了，吃饭。”
顾盼生把小菜放到石桌上，朝初六喊了一声。
初六立马收剑跑了过来，“师父。”
“去把剑放下，然后洗手。”
顾盼生嘱咐了一声。
初六立马跑去照做了。
再回来的时候，初六已经洗了手，坐在了顾盼生对面。
顾盼生夹了一片藕到初六碗里，道
，“山上没有什么食材，你先将就点吃，明天我带你下山买些你爱吃的。”
“师父做的初六都爱吃！”
初六立马回答。
顾盼生觉得颇为欣慰，有些哭笑不得，“年纪轻轻，嘴倒是挺甜的。”
初六笑了笑，低头吃着顾盼生做的小菜，一吃进嘴里，初六就特别高兴的道，“师父做的菜真的好好吃。”
说完，初六又大口的尝了其他几道菜。
“有这么好吃吗？”
顾盼生自己都有些不相信会这么好吃，于是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尝了尝，“这味道不是很普通吗？”
初六捧着碗，天真又真诚的道，“初六一直以来都饥一顿饱一顿，能吃上师父亲手做的饭菜，那初六自然觉得这是世间最好吃的东西。”
顾盼生听着心头一抽，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初六的小脑袋。
不怎么吃东西的顾盼生陪着初六，倒也吃了几块藕。
吃完以后，初六懂事的洗了碗，顾盼生一个人独自坐在院子里，抬眼瞧着四周，恍惚间，顾盼生想起了当年。
当年他就扒在墙根上偷看季易川练剑，结果被季易川一剑吓的摔下了墙。
如今想起来，顾盼生都觉得好笑。
现在风水轮流转，他也收了徒儿，但他保证，要是他徒儿跟他一般顽劣，他定会无比头疼。
幸好，初六很乖。
所以顾盼生觉得他当年真心对不起季易川。
刚想到这，这时候，旁边端来一杯热茶。
顾盼生望去，初六一脸温顺
可爱，“师父，喝些热茶。”
顾盼生看着乖巧的初六，不知为何，心里更加愧疚了，他叹了一口气，接过那一杯热茶。
第二日，师徒二人起床以后就开始打扫大殿和偏殿。
顾盼生推开大殿沉重的门，咯吱一声，尘土瞬间飞扬而出，顾盼生一拂袖，尘土又瞬间落地。
初六眯着眼望去，只见一个无比宽敞的大殿之中冷清之极，大殿中间高挂着一幅地图，地图上面画了无数个红叉，密密麻麻，看起来极其壮观。
顾盼生抬脚缓缓走到地图前，以手为笔，在地图下角一处毫不起眼之处画下一个红叉。
“师父……这是？”
初六一头雾水的看着面前这一幅巨大的地图。
“我这些年每去过一个地方，就在上面画一个标志，这些年来，我去过的地方都在上面了。”
顾盼生淡然的解释。
初六震惊的看着上面成百上千的标志，不由很是惊讶，“原来这些年师父为了找师祖，走遍了这么多地方……”
“可那也没什么用。”
顾盼生叹了一口气，“我还是找不到他，他大概在故意躲着我？”
初六仰头看着顾盼生，一言不发。
大殿空旷，打扫起来很是不容易。
打扫到一半，顾盼生就提出带初六下山买食材，顺便添置些生活用品。
山上走到山下的镇子里路途也算远，初六这些天跟着顾盼生四处跑来跑去，倒也算习惯了。
下山路上，初六也一直拿着树枝搁
那比划着剑招。
“好了，消停些，注意看路，当心摔着。”
一路上，顾盼生都提心吊胆的，狠狠地尝了一把当年季易川受过的苦。
幸好初六听话，听罢立马收起树枝来，“初六明白。”
山下镇子并不算繁华，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算把该添置的也都添置齐全了。
顾盼生在买些日用品的时候给了初六些银子，嘱咐道，“自个去买些想吃的，不要走远了。”
初六走了，再回来的时候怀中抱着些东西，顾盼生看了一眼，一串冰糖葫芦和一个小油纸包。
顾盼生心想，看不出来，初六还喜欢吃甜的。
心里盘算着可以给初六做个桂花蜜藕。
直到上山以后，顾盼生刚坐下，初六就跑过来了，还端了一壶热茶和一碟点心，点心旁边还有一串冰糖葫芦。
顾盼生刚想让初六端回去，初六已是可怜兮兮的道，“师父，初六一个人吃不完，师父能不能陪初六一起吃？”
顾盼生还没有回答，初六已经把托盘往桌子上一放，然后乖巧的坐在了顾盼生对面，再顺带露出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乖巧笑容来。
顾盼生，“……”
算了，谁让徒弟可爱呢？
初六贴心的把茶倒到杯子里推到顾盼生面前，再顺带端起点心的碟子，道，“师父，这点心特别好吃，你尝一尝。”
顾盼生不能拂了初六的好意，便拿起一块尝了一口，这么一尝，顾盼生愣住了，“桃花酥？”
而且这就是他记忆中那个味道。
这些年来，他找了好久好久都没找到这个味道。
“是不是很好吃？”
初六乖巧一笑，“初六尝了一块就觉得一定要师父也尝一尝呢。”
“你在哪里买的？”
顾盼生立马激动的问初六。
初六不紧不慢的回答，“就山下的镇子巷子口那边，有个老婆婆在卖这个。”
顾盼生看着手上咬了一口的桃花酥，有些哭笑不得，他找了这么久的味道，原来一直以来都离他这么近……
“师父，不好吃吗？”
初六歪头担忧的望着顾盼生。
“没有。”
顾盼生揉了揉初六的头发，“很好吃，谢谢初六拿来与为师分享。”
若不然，他恐怕会一直吃不到这个熟悉的味道。
顾盼生好不容易碰到熟悉口味的桃花酥，便忍不住的多吃了几块，而初六这边刚咬了一颗冰糖葫芦都已经开始叫胀了，“师父师父，初六吃不下了，你替初六把这糖葫芦吃了好不好？”
初六把手上的冰糖葫芦递给顾盼生，可怜兮兮的哀求道。
“……”
顾盼生看着都有些牙疼，本想拒绝，初六又开始哀求，“师父，明天冰糖葫芦就得坏啦！初六不想浪费粮食，麻烦你了。”
顾盼生，“……”
好气，徒弟太可爱，根本无法拒绝！
没办法了，顾盼生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
“初六出去练剑消消食哦，师父吃完早些歇息。”
说完，初六起身跑了出去。
而顾盼生看着
那一串糖葫芦，犹豫了一会，还是拿了起来，微微颤抖着张嘴咬了一口。
酸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蔓延开来。
顾盼生很是怀念。
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敢碰冰糖葫芦，就是怕想起季易川。
如今尝了一口，倒是没有他想象中的难受，只是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不过，有一说一，好像只有这样，他才有种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放下没吃完的冰糖葫芦，顾盼生起身朝门外走去。
他推开房门，瞧见初六正在院子里安静的练着剑。
顾盼生忽然兴起，用脚踢起一根树枝接住，厉声一呵，“初六，看招。”
言罢，他朝初六迅速而去。
初六及时反应过来，提剑去挡，被顾盼生一树枝打在手背上，“挡的太慢，要是我这是剑，你手已经断了。”
初六忙应好，然后再刺剑而出，却被顾盼生找准机会趁着空隙一树枝敲脑门上。
初六疼的立马伸手捂脑门，哀怨的看着顾盼生。
“当心点，要是这是剑，你脑袋都没了。”
顾盼生笑呵呵的提醒。
“明白了……”
初六闷闷不乐的回答。
顾盼生将树枝收了起来，走到初六旁边去，轻声温柔道，“来，为师教你要是以后遇到刚才那样要怎么挡。”
言罢，顾盼生走到了初六身后，手把手的教着初六该怎么握剑，又应该怎么去挡，再怎么去刺。
多学了几遍以后，初六还真是像模像样了。
“师父教的真好，初六一下子学会
了。”
初六高兴的道。
“我以前也笨，你师祖就一边打着我，一边教会我的。”
顾盼生自揭黑历史道。
闻言，初六噗嗤一声笑了，“师父以前也笨吗？”
顾盼生揉了揉初六脑门处红红的那一块，道，“那当然了，师父以前就是个小乞丐，连握剑都不会，都是你师祖教的，那时候，你师祖可比我严格多了，学不会就打和罚。”
“那师父怨师祖以前打你、罚你吗？”
“初六怨师父打你、罚你吗？”
顾盼生反问。
初六摇了摇头，“师父是为了初六好，初六不怨。”
“那师父也知道师祖是对我好呀，所以我也不会怨。”
顾盼生笑了笑。
这时候，顾盼生忽然察觉到什么，脸色微变，片刻之后轻声对初六道，“初六，你自己先练剑，为师离开一会，好像有故人登门了。”
初六点了点头。
顾盼生这才放心的离去了，他快步朝着气息源处而去，最后在后山处看到了个背对着他东找西找的身影。
那个身影修长而挺拔，顾盼生瞧见那个背影，便松了一口气，然后笑着打了个招呼，“温师兄，好久不见了。”
听到声音，那人动作一顿，然后转过身来，朝顾盼生看来，同样也笑了，“盼生。”
只见那人温润如玉的容貌，赫然就是当年的温行之。
“盼生，你又高了啊！”
温行之见到顾盼生很是兴高采烈，大步的走了过来，拍了拍顾盼生的肩膀。
“
温师兄，我都成年多少年了？哪里还能长高？”
顾盼生看到故人，心情很是愉悦。
“那可能是我们太久没见面了。”
温行之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你居无定所，行踪诡秘的，我都根本见不着你，来了好几次，都扑了个空。”
“这不是见着了？”
顾盼生笑道，“温师兄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跟以前一样，十年如一日的在山上修炼，现在山上没了你，都无聊透了。”
温行之叹了一口气。
“最近云华派还是老样子？”
顾盼生问了一句。
温行之点了点头，“嗯，虽说迁到了灵气充沛之地，但不知为何，山上弟子一直没什么进展，这一批弟子比起你那一批差远了。”
“有时候修为涨不上去和灵气没有什么关系，可能是修炼的方向不太对，我师父那边还有几卷藏书，回头你带回去让他们看看。”
顾盼生轻描淡写的道。
“你可真行，就不怕他们修为上去了，然后找你麻烦？”
温行之好奇的问道。
“那就让他们找。”
顾盼生伸了个懒腰，“正好我最近闲得发慌。”
温行之一下子就笑了。
“对了，你刚才是在找什么？”
顾盼生这才想起来这事，问道。
“哦，邈玄它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正在找它呢。”
温行之叹了一口气，“真是的，老毛病又犯了……”
“邈玄又跑了啊？”
顾盼生刚笑了笑，很快，他突然想到什么，脸色
大变，“不好，我徒弟还在无妄殿！”
言罢，顾盼生立马心急如焚的匆匆离开。
“你还有徒弟？”
温行之愣住了，很快，他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大步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