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动静,苏依锦不可能没听到。
她抬眸看去,一下就对上了萧怀衍幽深的冷眸。
萧怀衍几乎是一瞬间,别开视线,看向了前方。
好似他刚刚不过是随意将视线搁置在苏依锦方向。
苏依锦耸了下肩,显然也没有自作多情,觉得萧怀衍刚刚是在盯着自己看。
苏依锦淡淡淡别开视线。
再没之后了。
李庆招呼着小太监收拾了地上的狼藉。
他悄悄抬眼,看了一眼萧怀衍的神色,视线跟着落到了苏依锦身上去。
他轻声叹了一口气。
皇后离萧怀衍最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不轻。
她捂着心口,视线在萧怀衍和正前方的秦漓身上流连。
刚才还好好的。
陛下这会儿却是突然打碎了一个酒盏。
难不成,是不喜秦漓这个第一才女?
皇后心高高的吊着,毕竟是她开口应允了秦漓献舞。
若是惹了陛下大怒,只怕她也讨不着好的。
好在,之后萧怀衍都没再有其他的动静了。
秦漓停顿了一瞬之后,也硬着头皮继续起舞了。
乐曲悠扬悦耳,少女的舞姿曼妙轻快。
一大片一大片的荷花在她身后盛开。
当是称得上是人比花娇。
就连苏依锦,眼睛都看直了。
这秦漓这舞却是跳得不错,比那些个舞娘跳的都不错。
秦漓踩着乐曲鼓声,渐入佳境。
她知道,她喜欢的人正在看着她。
更要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出一点错。
砰!
又一声清脆的动静。
李庆压低的声音响起,“陛下……”
苏依锦不用回头,都知道萧怀衍又一次把自己酒盏打碎了。
这是刚换上的新酒盏,就这么打碎了。
李庆忙吩咐人去收拾干净,又换了一个新的上来。
萧怀衍目视前方,心思却一直在苏依锦身上。
暴戾的帝王从来没这么委屈憋闷过。
刚才,她就只是看了他一眼,再没了其他的后话。
也因着刚刚那一眼。
迟迟得不到关注的萧怀衍,又一次不小心的砸了一个酒盏。
只是,苏依锦这一次连头都没转,留给萧怀衍的只有一个后脑勺。
李庆轻轻的把新酒盏放上,“陛下……”
萧怀衍眸眼一沉,伸手一抓,一扔。
下一秒,那个新酒盏直接碎成七八片。
伴随着皇后的倒抽气声。
“陛,陛下……”
如果说,前两次是萧怀衍不小心打碎的,尚且还不算什么。
可这一个酒盏,却是萧怀衍亲手砸碎了,彰显了天子此刻的威怒。
众人均是心惊。
宣伯侯夫妇面色微沉,静坐不言。
正在起舞的秦漓更是面色苍白,冷直下下。
这几声动静早把她吓得不轻。
可她依旧没有停下来,依旧起舞。
高台之上,一片沉肃。
苏依锦垂了眸子,视线落在地上那碎掉的酒盏上。
她眉目浅淡,显然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又转过头去,继续欣赏舞蹈。
从始至终,她的眼神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半分。
萧怀衍危险眯了眯眼,心中似有一股郁气升起,压得他似乎透不过气。
萧怀衍垂着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眼角微微染了猩红。
他一抬脚。
面前贵重的长桌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发出一声闷响。
桌上的玉器杯具,尽碎了。
就连那些美味可口的甜点,都没有幸免。
秦漓这下子可跳不下去了,小脸无一丝血色,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臣女跳的不好,辱了陛下的圣眼,还请陛下恕罪。”
秦漓这一跪,宣平侯夫妇也跟着跪了下来,“是臣,臣妇教女无方,还请陛下恕罪。”
众人也纷纷的跟着跪了。
唯有苏依锦,尚还在坐着。
她的视线落在地上那片狼藉之上,跟着抬头看向萧怀衍。
这一望。
两人四目相对。
萧怀衍这一次没再避开视线,而是直直的看着苏依锦,那眼眸里似乎酝酿着滔天大怒。
苏依锦定定的看着萧怀衍,开口问,“倒是生气了,也不说生的哪门子气。”
因着这会儿无人出声,四周寂静无声。
苏依锦一开口,就格外的引人注目。
众人听着她这话,只觉得心惊。
贵妃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这么与陛下说话。
萧怀衍皱了皱眉,似在思索。
可过了好半响,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绝不可能告诉苏依锦。
他是因她对自己一点想法都没有,怀疑她心里没有自己,偷偷生着闷气想引起关注。
萧怀衍冷哼了一声,“朕没生气。”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生气。
他不说,苏依锦也懒得问了。
李庆吩咐着人把那片狼藉收拾干净。
总算是翻篇了。
秦漓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咬着唇。
她本以为是陛下不喜欢她跳的舞,没想到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贵妃!
她好不容易才得来了这次的机会,尽数被这个人毁了!
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
众人也没了这欣赏第一才女跳舞的心思。
秦漓也不可能再跳了,起身跟着宣伯侯夫妇退下了。
皇后娘娘一时之间也不敢宣舞娘了。
这般安静之下。
苏依锦没了旁的乐趣,只能干坐着喝茶吃点心。
萧怀衍瞧着她心思不在旁处了,也没再闹出动静了。
日头渐渐西落,夜色渐渐的蔓延。
苏依锦有些乏了,起身告退。
萧怀衍幽幽的看着苏依锦。
李庆捧着一盘解酒汤送了上来,“陛下,这是贵妃娘娘派人送过来的。”
萧怀衍一怔,目光落到那解酒汤上。
李庆适时的开口问,“陛下可要退席了?”
这贵妃都走了。
陛下想来也应该要走了吧。
萧怀衍刚想应下,转念一想,贵妃刚走他就走,岂不是让贵妃知道,他是因着她才来这破地枯坐的。
“等会。”
李庆眼眸里闪过一抹惊讶,随即收敛住自己的情绪,退至一旁侯着了。
等到天完完全全的黑了下来。
萧怀衍终于起身离去。
众人站起来恭送。
等到萧怀衍一离开,秦漓才抬起头,恋恋不舍的看着萧怀衍的背影。
为什么,陛下的眼里总是看不到她……
—
李庆跟在萧怀衍身后。
他能明显的感受到陛下这会儿的心情好似好了不少。
看来,他这送解酒汤的办法不错。
迎面,走来一个宫女。
李庆远远的瞧着。
走近了,可算是看得清了。
来人正是贵妃娘娘身边的迎秋。
迎秋给萧怀衍见礼。
李庆开口问,“迎秋姑娘这是要去哪?是不是来寻陛下的?”
他挤眉弄眼好一通。
“是贵妃娘娘让迎秋姑娘来请陛下的吧,贵妃娘娘真是有心了,还送了这么一碗醒酒汤。”
迎秋越听越迷糊。
李庆看着她这神情,担心会坏事,眼睛眨得更厉害了。
可迎秋向来大大咧咧惯了,没能明白李庆的意思。
“什么解酒汤?娘娘没让送解酒汤啊,娘娘只是瞧着今日的荷花长得不错。吩咐奴婢过来采摘几朵插花瓶里。”
萧怀衍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沉了下来。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起。
她当真一点都不在意他吗……
萧怀衍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迎秋还在关心的道,“李公公您眼睛怎么了?可是抽筋了?那你可得找太监看看啊。”
李庆看着萧怀衍离开的背影,久久叫唤了一声哎哟,这才急忙跟了上去。
“陛下,陛下帆等等奴才啊!”
迎秋站在原地,白起不得其解。
—
宴席这边。
秦漓跟着宣平侯夫妇一道回去了。
门一关上。
她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啪嗒啪嗒落起泪来。
她从出生起,就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
没想到,这一次却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看着秦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许氏都快心疼快了。
“好闺女,你快别哭了,你何苦执念在此,这入宫可并非是好事啊。”
秦漓今天没看到,但是许氏今天却是在旁看得清清楚楚的。
哪里是她女儿的舞跳得不好,讨不了陛下的喜欢。
其实,从一开始,陛下的心思就不在这身上。
陛下心里眼里都看着贵妃呢。
众人均以为贵妃失了宠爱。
可她却是看得明明白白的,陛下对贵妃的心了不浅呐。
秦漓却是不甘心。
“不,母亲,漓儿一定要进宫,漓儿非陛下不嫁!要不是贵妃突然出来作乱,陛下眼里怎么会看不到漓儿?母亲你帮帮我吧,选秀还得一年之后呢,漓儿已经等不起了。”
许氏面露难色。
反倒是一直不出声的宣伯侯开口了,“父亲和母亲该如何帮你?”
他的女儿是第一才女。
自然配得上这天下最尊贵的男子。
而且,他早就有了将女儿送进宫的意思。
秦漓眸子暗了暗,压低声音凑了过去,缓缓道来。
许氏面色一变,不太赞同。
可看自己的夫君宣伯侯却是一脸的坚定,也就没在开口劝了!
宣伯侯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知道了,我和你母亲都会尽力帮你的。”
他们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
萧怀衍心绪烦闷,在这太和园里到处乱走。
李庆只能迈着酸胀的双腿,认命的跟着。
突然,走在前头的萧怀衍突然停了下来。
李庆急忙的跟着停了下来,他抬目看了过去。
只见,前方正是一片火红的石榴树。
他们竟然无意间走到这处来了。
李庆看了一眼萧怀衍,很有眼力见的选择静默站在一旁。
萧怀衍定定的看着前方的石榴树林,思绪万千。
这片石榴树林勾起了他与她之间美好的回忆。
他手紧紧的攥起。
那夜发生的事历历在目。
他应该去相信贵妃心里是有他的。
她愿意牺牲一切来救他。
可话本里说了。
女子的喜欢,是要看她愿不愿意与男子……
可贵妃显然不愿意。
她甚至对他都没有一点点其他的想法。
所以,她根本不喜欢他?
萧怀衍眉心紧皱,显然不太愿意去相信这件事。
他心里烦闷不已。
他想她,想亲她,想抱她,也想她抱着自己,哄着自己。
可贵妃却对他置之不理。
难不成,他们之间真的要走到下药的这一步。
是药,都伤身体。
他不愿意给她下药。
萧怀衍转身就走。
李庆急忙跟了上去。
突然来了一人,低声与李庆说了几句。
李庆点了点头,压低着声音开口,“陛下,宣伯侯声称有要事要上报陛下,特派人来请陛下一见……”
李庆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萧怀衍的声音响起。
他转身正要派人去告知宣伯侯。
可还未等他吩咐下去。
有人匆匆前来,压低着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李庆面色一变,几步追了上来。
“陛下,陛下,宣伯侯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他以自己的名义来请陛下前去,其实是为了给秦大小姐造势,这秦大小姐献舞不成,这宣伯侯做父亲的还特意为她寻来了这合欢散,就等着陛下前去,促成此事呢!”
“宣伯侯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胆敢给陛下下药。”
李庆骂得起劲。
未注意到前头的萧怀衍脚步一停。
他差点一头撞了上去,还好及时停下了脚步。
“陛,陛下?”
李庆抬眼一看。
萧怀衍眉间的戾气散了不少,黑眸微亮。
一秒后,他脚步转了一个方向。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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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合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