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他大大咧咧,心思纯良,却没想到身世如此凄苦。召伯虎看着眼前的十六岁少年,是真的心疼,心疼他所遭遇的不公,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静默不语。
“子穆,你知道我为什么去找他吗?”姬多友一手抚着胸口说:“在我心里,还对他抱有最后一丝期望。这些年,母亲顶着嫡夫人的名头,却过得连府中最下等的婢女都不如,每日里都被父亲的那几个妾室变着花样作践。一直到我长大,学得一身武艺,他们才不敢太放肆。我拼命在军中参战,立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成就功名,接母亲出来另立门户,让她再也不受人欺侮。可是,母亲却等不及了------”
他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这回我有预感,母亲怕是要油尽灯枯了。但我还想做最后一次努力,请他跟我回去见母亲最后一面,也听母亲最后一句辩解。若我真的不是他的儿子,那我会跪谢他的扶养之恩,从此浪迹天涯;若我是他的儿子,看在他肯见母亲最后一面的份儿上,咱一家三口也可以冰释前嫌。可是------”
他身子向前一冲,双手将桌案捏得“咯咯”作响:“可是他为了跟太子回镐京在天子面前露脸,断然拒绝了我,粉碎了我最后那么一丁点的念想。我也真是可笑,这么多年了,他什么德性我不清楚吗?怎么这么蠢?还对这种人抱有幻想?”
“子良,你不必自责。你还小,自然是渴望父亲的疼爱的。你没有错!”召伯虎轻声安慰他。
姬多友抬起眼睑,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躲闪与惘然:“好了,子穆,我将此隐密之事告知于你。便是当你是兄弟,是挚友,无所隐瞒。可是你------你毕竟出身高贵,家中世为天子卿士,若是你嫌我来历不明,身世混沌,我也必不会怪你。明日,我便回朝歌探母,咱们自此永不再相见便是了。你就当从来不认识我这个人吧!”
“你小子说什么呢?”召伯虎一拳砸在他胸口上,面有愠色:“我召虎识人从来只看才华德行,何曾论过出处?你也太小看我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他从腰间取下自己随手所戴的一枚玉佩,递给姬多友:“此是我家中祖传一枚玉佩,自幼于腰间佩戴。此一别山高水远,不知何时能够相见,权且留个念想。只要你家中事了,可随时来找我。天涯海角,只要君有呼唤,我召虎随唤随至。”
姬多友接过玉佩,那是块上好的古玉,质地通透,纹路细腻,镂空雕着吉祥云彩的图案。召伯虎说:“你仔细看看这些云合起来像个什么字?”
姬多友拿到烛火下仔细研究了半天,忽然惊喜地呼道:“像个‘友’字啊!”
“对!多友的友,或许这是上天注定的缘份,你我为此生挚友,不离不弃------”
他话还没说完,姬多友已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了他,颤抖着声音说着:“好!我认定你这个朋友了,咱们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环视着自己这间屋子,似乎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可以回赠的。他的目光落到墙上挂着的“金仆姑”上,正要起身向它走去,召伯虎拉住他:“打住打住,别打那弓的主意。这长路漫漫,你怎么离得了它护身?再说,我臂不能开弓,你把它送给我,岂不是辱没了这个宝贝?别打它主意啊!”
姬多友搔搔头:“可我也真没有别的像样些的东西呀!”
“那就先欠着呗!多友,待你家中事毕,一定要来镐京找我呀!虎定会日日倚门相望啊!”召伯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得了吧!赶紧回镐京成你的亲去吧,召公子。”多友恨恨地说。
“叫我召虎,咱俩自此以名相称。”召伯虎端起酒觞:“人生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好,满饮此觞,你召虎便是我多友可以生死相托之兄弟!”
当召伯虎醒来时,阳光已洒满整间屋子。他睁开迷蒙的双眼,却发现自己手中紧攥着一支发簪。长约半尺,白玉所制,一端刻着一个鱼头,鱼眼的部位嵌着两颗碧莹莹的松绿石,簪身几近透明,中间横贯着一缕红晕,那红晕便如滴入水中的鲜血一般,色彩绝美又令人不寒而栗。发簪精致华贵,却隐隐透出一股幽远的古意和寒凛的杀气。
这簪子太熟悉了,不是多友天天戴在头上的吗?怎的落到自己手里?他环视自周,空无一人,墙上的“金仆姑”也不见了。难道他不辞而别了吗?
他急急唤进一个随从,问:“姬小将军呢?”
“子良将军天还没亮就和他家仆从一起出关往朝歌去了,临行前给您特意从头上拔下这簪子给您攥着,嘱咐小的给您留话。请您多多保重,当心身子,天涯虽路远,只要心意相通,总有相见之期。”
他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明知此一别遥遥无期,却还是连个送别的机会都不肯给?召伯虎心中郁郁,也顾不上漱洗了,骑上一匹马向关门疾奔。
关吏急忙迎上前来:“王使大人有何吩咐?”
“子良将军什么时辰出的城?”
“未时,到这会子已有两个时辰了。”
召伯虎也不言语,加了几鞭子,催着胯下坐骑跑上一座土坡,站在高处拼命向东张望,依旧看不见姬多友的背影。他这才死了心,从袖中掏出那簪子,记得多友说过这是他母亲从卫宫中带出来的,不是一般的民间俗物。“唉,才刚成为可以无话不说的挚友,竟旋即便要分别。上天可真是造化弄人啊!”
他望着朝歌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没过几日,避过一场小雪,车队准备启行前往最后的目的地——王都镐京。这一回,参战的成周三师的儿郎中们将在姬郑将军的带领下护卫太子姬胡还京,一同接受周夷王的检阅与赏赐。大多部成周八师的军士都是一辈子没去过镐京,更没见过天子,消息传开,人人振奋,士卒争先往前。天气再寒冷也熄不灭他们心中之火。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新
四十三 挚友